第85章 第 85 章
妘千里见楼心月颔首, 接着，楼心月对她盈盈一拜。
妘千里朝旁走了一步，避开她的礼节。
楼心月道：“真人仅率百人, 日夜奔袭，突袭柔然，和奚小姐共同诛杀奇利可汗, 蛮子兵尽皆溃散。救下数千被俘虏百姓。此等大功绩，心月作为柳城一员, 代柳城内商户感谢真人。”
她回头道：“橙儿。”
妘千里望去, 她顿时明白跟在楼心月身后的那么多箱子和马车是什么了，此时一箱箱箱子被掀开, 马车上下来一位位身着缁衣的商户, 抬着匾牌走向了她。
“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天下之乐而乐。”
“天下楷模”
“善，大善。”
“仁。”
……
纷纷围着她打转, 喜气洋洋地祝贺她。
尴尬的用词, 套路的模板, 让妘千里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尴尬至极，直到看到一身白衣女子远远走来, 她赶紧道：“奚昭！”
奚昭朝她走去, 妘千里松了口气，却见奚昭眼睛一亮，“各位父老乡亲，我们昨夜，率一支小队, 夜袭击退城外柔然，诛杀奇利可汗，斩杀五百敌。这不只是我们个别人的胜利，如果没有柳城的各位在后方鼎力相助，凭我们区区百人，绝不可能拿下此次胜利……”
妘千里听奚昭滔滔不绝，她双手抱臂，尽量不让自己的诡异神色浮现在脸上，脸上满是端庄严肃，她盯着商户。发现商户们被奚昭的军力保证柳城商业的一番套话，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推食解衣。
妘千里定了定神，时不时应和两句，“嗯，没错。”“是这样。”“大家放心。”
一干商户拥簇歌颂送匾牌的场景，络绎不绝在大门口上演。妘千里知道奚昭有意为之，声势格外浩大，直到宴会开始，奚时过来邀请，妘千里和奚昭挥袖作别，踏进了院内。
弦声依旧，清凌凌地传来。只是此刻，一行人的心境有所不同，肩膀拂过一树开得正盛的花树，妘千里传音问了下柳城局势，奚昭与她一一详说时，她听见魏轻岳开口了，“姐姐，你头上戴的簪子真好看。”
说话对象自然是楼心月，这位楼小姐微微一笑，伸手拔下簪子，驻足凝望魏轻岳，柔声道：“妹妹这样的倾城美人，才真正配得上这支簪子。”
说罢，她皓腕轻抬，凝神为魏轻岳簪上朱钗。
魏轻岳又惊又喜，连声道谢。妘千里扫了那枚簪子，簪头是一颗硕大明亮的珍珠，散发莹莹光泽，确实颇为好看。
她注意到，楼心月顺着她的目光，也望过来，对她盈盈一笑。
妘千里一扫就过，踏入了殿内。
殿内灯火通明，舞姬翩翩起舞，琴师乐人坐落在一角，音乐奏起，
各方势力已经入座，正时不时地瞥向门口，见到她们一行人走进，俱朝她们看去，而后一个个站起身行礼，敬畏恭谨。
有几人眼中隐隐露出恐惧之色。
正前方东道主的作为空出四位，在奚时的引领下，妘千里坐入正前头一位，她早搬出太子少师的头衔。奚时尚未袭爵，论官职地位，她在柳城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奚时和奚昭坐在她身旁左右，奚昭一侧是魏轻岳。奚昭看了眼周围，盯着座下一人道：“张太守为何未至。”
大殿除了乐曲的轻鸣，一片寂静，人人沉默，望向席下一人，神色中互相试探。
氛围陡然紧张起来。
奚小姐刚到，话锋直指对手，这是有备而来，打算杀鸡儆猴了。
席下一人被他们盯着，她身着素衣，身子挺得端正，恭敬道：“太守感染风寒，一病不起，身体抱恙，无法前来。”
奚昭漫不经心道：“我记得昨日还瞧见太守，劲头好得很，为我出城突袭准备了轻甲骏马，我还未对他说谢呢。”
妘千里饶有兴趣地看着素衣人哑口无言，素衣人强自镇定，道：“风寒肆虐，病来如山倒。”
张卫掌柳城行政，位高权重，乃是奚季璋身边亲信之一。这回奚家的儿子女儿要造老子的反，先出头对抗的陈盛之已被干掉，妘千里和奚昭本以为和他对应是场大战，要你来我往好多回合。没想到初次交锋，他反倒成了个缩头乌龟，称病不来，推了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出来。
奚昭勾唇浅笑：“原来如此，张太守执掌柳城，多有辛苦，这次宴会结束，我去看看他。你是……”
素衣人脸上微红：“草民无官无职，名唤巫杨，为太守掌管文书。”
妘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不记得自己在阳城遇到过女官员，也就是说，在这个朝代，女子不准为官是或明或暗的规则。可能也因为巫杨毫无官职，且身为女子，张卫自恃自己和奚昭不屑于对巫杨下手，所以才推了她出来。
念及此，妘千里问道：“你通律书吗？”
巫杨道：“略通，律书六律，倒背如流。”
“那你通农事吗？”
巫杨不明所以：“略通。”
妘千里和奚昭看了一眼，妘千里掀开了茶盖，端起茶盏，她眼皮未抬，淡淡道：“既然张卫重病，柳城不可一日无太守，暂时由你接替张卫的职位。”
“嗯？”巫杨一愣，抬起了头。
大殿上，甚至连弹奏的乐师都有音弦颤了颤，所有人心里掀起滔天大浪，开什么玩笑？这简直是儿戏！这个太子少师到底有没有一点经验，竟随手指人当太守，那可是一城的太守啊！
妘千里：“等宴会结束，我带你去你老上司那儿取取经验。”
“这……这于礼不合。”巫杨道。
妘千里冲她微微一笑。
她道：“我说合，便是合。”
没有人出声，大殿里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到，许久，事先得到阳城消息，早就站好队的人发出一道解围的笑声，“诸位，来，我们一起庆祝新上任的巫太守。”
“巫太守我敬你一杯，年纪轻轻，得贵人相助，前途大有可为啊。”
巫杨呆滞地举起酒杯，碰了碰唇。
“以后大家就是同僚，还要多多交流来往，不要拘束。”
热热闹闹的声音直接把巫杨抬上了这个位置，大家斜眼看首座表情，纷纷祝贺。
歌舞和琴曲继续，张卫既不在，妘千里开始寻觅下一个目标，除了称病的张卫，各派势力都派了自己当家人来宴，态度恭谨。妘千里很满意，只觉得该散了去找张卫。
这时，舞蹈暂歇，席间有长者朝末座的一人道：“听闻楼姑娘舞艺超群，不如当场献舞一曲，也只有楼姑娘，才配得上柳城第一琴师的乐。”
说着，还望向首座的奚时。
小圈子人皆知，奚时好声色靡乐、华服歌舞。
楼心月周边的人闻言，顿时兴奋地拍手，“好！好！”
这一阵激动的好声响彻大殿，除了妘千里，奚昭魏轻岳和奚时都往末座看去。
楼心月目视前方，未有动静，先前支声的长者道：“还不快去？”
妘千里看向奚昭：“这人是谁？”
奚昭蹙眉：“我爹一个手下，判司司田，不知道发什么疯。”
噢，管农业的。
士农工商，古人对商业一向看不太上眼，更何况这位在太守门下做了多年的司田。
楼松止一合扇子，道：“家姐舞艺不常示人，她在家里对我说，只有面对小侯爷这样的名门公子，她才愿坦然献舞，如今小侯爷在此，姐姐可要抓紧机会。”
奚时望向他，他怔然：“楼小姐今日盛装华服，不宜献舞。”
司田捋了捋胡须，朝奚时道：“就让她随便比划比划。”
又朝楼心月厉声道：“如此机会，楼姑娘还不快去？”
又引起坐下一群人纷纷起哄。
楼心月抿唇笑了笑，妘千里看着她的笑，发现楼心月长相本是锋芒毕露的艳丽，却被她化妆中和成柔和。她眉眼唇都是尖尖的，笑起来丝毫不带笑意。
楼心月宽大的袖子抬起，捏成拳的手散开，面无表情地取下自己的发簪。
奚时说盛装华服，不宜跳舞，她便得脱了累赘跳。
妘千里懒洋洋道：“既然大家那么想看跳舞，不如我为大家跳一曲。”
楼心月停下了摘钗的手，满面愕然地看向她，不知所以。奚昭和魏轻岳淡然坐在位上，见怪不怪。其他人心头一跳，齐齐望向妘千里。
妘千里回首道：“乐师，换《兰陵王入阵曲》。”
在众人的讶异中，妘千里拔刀而起，飞身到大殿中间。中间站的的舞女顿时小声惊呼，朝旁退去，为她腾出了一片地方。坐在桌前的官员无处可逃，只能硬着头皮看她拔刀。头皮一阵发麻。
鼓声起，琵琶起，古琴铮然起，澎湃磅礴。满座官员浑身毛骨悚然，他们虽常伴奚季璋左右，处理柳城政事，位高权重，但极少打仗。眼见妘千里举着长刀，长刀被烛光映照出点点光华，在她手上旋转飞舞，又想起她昨夜以血肉硬撼柔然骑兵，杀掉柔然天可汗的弟弟，孤身于重围中斩杀李化、陈盛之和他们手下的荣光。不由悚然，同时暗恨司田，没事开什么口，不知惹了她哪根逆鳞。
妘千里长刀递出，眨眼斩断了司田的胡须，司田双目瞪大，惊声尖叫，他身边跟着的丫鬟也捂住嘴巴，一脸惊恐。妘千里刀又递回，顺手自桌上折了支花，用手捻住，落在了丫鬟的发髻上。
司田尖叫连连，用手不停摸自己，发现自己还没死，且没伤，不敢置信。妘千里换了手持刀，问道：“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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