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昏黄的光照在阳城街巷上, 街巷上人丁寥落，皆以布帛遮面，步履匆匆。
妘千里走到院中, 按照卷子上的门户敲门，等她敲到“祖父十岁死去”的门时，窗内出现一个小姑娘。
妘千里一愣, 问道：“姜殊？”
她低头看了看卷子，再望向满脸激动紧张的小姑娘, “你满十六了？”
妘千里在百丈峰时, 周边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她只需一瞥, 这小女孩最多十三四。她的招人要求是十六到三十岁, 毕竟是草台班子, 拉起几天要干活，她不想招童工进来。
姜殊点头, 话都说不利落了：“有, 有, 我今年刚满十六！”
妘千里掀开垂下的纱, 露出一双眼睛，微微笑着看向她，“你确定, 要在兰台真人面前说谎？”
姜殊嘴唇颤抖, 她眼神坚定：“我满了十六，真的，真的。”
妘千里：“记住一条，你若想入丹砂院，对谁都能说谎, 但对我，绝不能说谎。”
姜殊还想说什么，妘千里垂首，把姜殊的卷子放到最下面，走去下一间屋子。
“我错了！真人！我不是有意撒谎……”姜殊哭着喊道，“我怕你不收，我今年才十一。”
十一岁？！妘千里顿住脚步，转头道：“入丹砂院，并不简单轻松，很苦很累，需要救治病人，上战场，可能会死，你才十一岁，等你多长几年再来。”
“不！仙人别走！我不小，我真的不小！”姜殊大喊，“仙人，求你收下我，过几年，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
妘千里听她哭诉，声音已然破音，她朝前走了两步，“小声点，喉咙破了，会疼。”
姜殊眼泪挂在脸上，错愕地盯着她。
妘千里听了一阵，姜殊父亲死得早，母亲改嫁，是已嫁人的姐姐把她拉扯大，她姐姐教她读书写字，但疫情之前数天，姐姐刚生下孩子，身子虚弱，染上瘟疫，一命呜呼。
但鉴于姜殊之前的表现……妘千里盯着她：“我稍后会派人去查你身世，若你所言有虚假之处……”
姜殊坐立不安，眉头拧起，十分愁苦。
她讷讷道：“我不是有意骗真人……我姐姐没教我读书写字，是我姐夫教我，我识得字不多。”她觑妘千里神色，忙道，“但大致的字我都能看懂，也能写出来！”
妘千里微蹙眉，她想不通，“你姐姐教你，和你姐夫教你，有什么区别么？”
姜殊不说话了。
妘千里蓦然读懂她脸上的表情。
妘千里把卷子塞到窗户角：“从明日起，你在我门下读书习字学习，为我办事，听命于我一人。作为交换，我给你机会，让你能用你所学，改变你的命运。”
姜殊看着那张被卷成一卷的卷子，听见神仙姐姐的声音，她口干舌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望向窗外，看见着黑衣的仙人转身离去，斗笠垂下的白色轻纱被风拂过，犹如轻风拂过她的心间。
姜殊的心疯狂地跳动起来，她朦朦胧胧意识到，自己抓住了一个重大的机遇，抓住了一个崭新的可能，一条可以通天的道路。
她掀开窗户，拿那卷纸时，浑身都在发抖，是兴奋的。她心底暗暗道，姐姐，迟早有一天，我不仅要让你看到我好好的活下去，而且要让你看到我如何为你报仇雪恨！
妘千里越过那棵挂着尸体的树，走到了下一个目的地。
俨然屋舍中，一间里有女子彼此交谈的声音。
一人妘千里有过一面之缘，是胡田元死前陪伴他的小妾。这小妾也算是舍身陪胡田元了，他那时候满身血，她寸步不离的照料。
另一人，妘千里提前查了这位叫做柳眉儿的女子，她是从小卖到金玉楼的歌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会一些，是金玉楼老鸨的心尖人物。数日前她陪的恩客染了病，恩客家里人来闹事，于是柳眉儿被送往隔离室。
可她听这位柳眉儿与罗萍萍交谈，柳眉儿声音肆意粗犷，实在与妘千里前世影视里所见，大相径庭。
“——我跟你说了，你这不行。你这个条件，在阳城不好找人。虽然你前任是胡将军，但树倒猢狲散，你又不是正妻或者继室……”
“你不要这样说，我是胡将军最喜爱的女人。”
“别人不在乎啊！投身到丹砂院门下不一样了，到时候，你可以找兰台真人为你谋个好亲事。”
“兰台真人怎么可能为我谋亲事？”罗萍萍惊讶道，“她是仙人！仙人怎么会在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婚事？”
“你想想啊萍萍，兰台真人，是仙人，对不对？那仙人要做的事情，一定是很大的，对不对？现在，仙人要办丹砂院，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进去掺一脚，是不是能成为仙人的门徒？超脱一般人？”
罗萍萍沉默片刻，她怅然道：“兰台真人建议丹砂院，究竟是做什么？只挑女子，你不会觉得有点怪么？”
“怪什么？再怪能怪过金玉楼？我本来就是个婊/子，再差能差哪儿？”
“你不要这么说自己……”
妘千里咳嗽了一声。
两道人影出现在窗前，妘千里缓慢但大声地走近了屋子，她先卷了柳眉儿的卷子，塞到窗前，“恭喜你，柳眉儿，你被丹砂院录取了。”
柳眉儿睁大眼睛，眼波泛出盈盈泪水，脸上染上一道嫣红色泽。
妘千里看向她，柳眉儿弯眉杏眼，香腮雪肤，是标准的古典美人形象，外貌温柔娴静，谅谁也看不出，这样的外貌下，是能拎着石头把人砸到变形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