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妘千里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
小鱼道：“那时我在公主府外杂, 没有贴身服侍，只看见一点，记不太清了。”那时的记忆已稀薄, 她只能从缝隙中看见一点浮光掠影。
清晨晨光熹微，妘千里已经开始在作画，她把自己前世的格斗技巧捡了一些画下来, 花了两本，自觉差不多, 收起一本较薄的, 揣到怀中，出门捡了个空旷地方吹笛。
昨日发生再惨烈悲痛的事情, 新的一天, 阳光依旧会出来, 风依旧会吹拂，大自然无差别地洒下光辉, 露水和青草也一如既往地从容蓬勃, 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和它们俱无关系。
妘千里细致地按着笛上的眼, 她努力想着顺序, 一点点吹出尚符合曲调的曲子。一曲终了，她从树上下来。按了按怀间的本子，朝王帐处走去。
这是小王子昨日与她约定的时间, 妘千里走到小王子的居所, 有守卫喝问一声，看见她张口不能言，恍然大悟，“你是那个……公主殿下身边的勇士。”
他这一声话，其他的人也投来目光, “这就是昨天拿了王子殿下奖赏的勇士？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手。”
“王子有令，放他进来。”
她随人进了王子的区域，那人道一声得罪，拍了拍她全身，妘千里在他的注视下，拿出了一根长笛，交到他手上。书朝他展示一番，又向中心垂首。
那人道：“书可以带进去，这东西不行，你出来了再给你。”
妘千里颔首。心底生出一丝遗憾，小王子地盘的守卫确实森严，尖锐物品不能带，若他身边随侍众多，自己可以当场杀了他，却无法安然而退。
妘千里跟着随侍走进了王子的居所，隔着重重房屋，她余光钉到一处，那间房中，有大量的呼吸声。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数着脚步。
到了。
随侍退开，换了另一人上来引领。
那人神色比随侍倨傲许多，肩膀处的衣裳绣了一朵花，妘千里对他有点印象，昨日在草原上时，他见到这个青年一步不离地跟在王子身旁。
他开口：“公主的人？怎么来到我们这儿了，们这儿不欢迎吃里扒外的东西。算上大燕和公主，你的行为在汉人中是三姓家奴。”
他语气虽极为不善，但声音压得很低，明显是怕被王子听见。
妘千里一眼洞察他的行为，自己若改换门庭，他的竞争压力便大了许多，不如阻止妘千里跳槽，免去竞争。
妘千里朝他友善地笑了笑，她是真觉得好笑，小王子身边的人果然兢兢业业，一开始遇到宫斗从业者，昨日与格斗者交手，今天遇到个职场斗职业者。
看来小王子身边利益不小。
青年没被这一笑收买，她白了她一眼，心底万般不情愿，面上还要恭恭敬敬地把他引到里面。小王子穿戴整齐，看样子是在出门前召见她一番。
他正在饮茶，抬首见到妘千里到来，唇角弯出一抹笑意，妘千里这才发现，他的年岁确实不大。他身后站了三位柔然男子，引自己前来的那个青年入屋后也站在王子身后。
这人也太多了！妘千里无语，在自己家里，至于放这么多人吗？不给她留一个下手机会。
“来人，为我柔然的勇士赐座。”
妘千里神色中显出一丝尴尬之意，小王子身后的青年不情不愿地为她搬过来一张椅子，妘千里忐忑不安坐下。
她从怀中掏出那本册子，向前递出。
青年接过，递给小王子，小王子放下茶碗，接过册子，神色一喜，一页一页仔细地翻看起来。
他放下册子，“这是谁教你的？”
妘千里将对金玉儿说的话原封不动地照搬。
“还有没有其他的？”王子迫不及待。
妘千里摇头，没有了。你防卫这么严格，没有下手的好机会，不会再来了，书别想了。
妘千里的视线从容扫过王子的身体，小王子不足为惧，不论是身体还是武艺，都平平无奇。但他身后的几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妘千里仔细观察他们的姿态身形，预判他们的动作，有了上次的弓/弩事件，想必会更加严格。
这四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隐隐的敌意。妘千里知道自己一是大燕人，二是小王子赏识的人，不敌意不可能。
小王子伸手，有人端来一个盒子，开盒子，金灿灿的黄金首饰铺满，妘千里轻车熟路地表现出震惊和渴望。
突然，妘千里感觉自己晃了晃，她心中一凝，觉察到不是自己身体的原因，是大地在颤动。
地震？
这地震来得快，也去得快，妘千里估计最多四五级。
王子的亲卫也感觉到了，他们脸色一变，有人跑到门外，门外传来阵阵喧嚣，亲卫再次进门道：“大祭司说了，是镜山的火山又爆发。”
“神山有异动？！”小王子脸色变了，“大祭司有预言吗？”
王子看了眼妘千里，客气地下逐客令。妘千里识趣离开，取回笛子，离开小王子的地盘，她信步向南方走去。
大祭司的屋舍，即在南方。
大祭司并不在王帐中央，他的地方与中心地区隔开，占地极大。妘千里隔着远远的，见一支队伍从驶出，巡逻的卫队纷纷避开，对队伍为首者行礼。
大祭司出城了。
妘千里望着半空，一动不动，久到她眼睛酸涩，从大祭司的领地半空，空空荡荡，什么都没飞出来。
直到妘千里觉得等不到时，一阵悠扬的箫声传来。
箫声呜咽，如泣如诉，流畅完美，格外好听。妘千里先是一惊，旋即在心里默记这支曲子的调。
同样的调出现了三遍，她牢牢记住。
曲子一扬，却换了个调，妘千里侧耳倾听，想记住这支调，却发现毫无规律。她把注意力放到曲子的本音上，发现这首曲子是大燕名曲玉箫声动。
这段日子，妘千里表面上虽一如既往，但她心中满是不安担忧。如今柔和纯净的箫声传来，清净婉转，逐渐抚平她心中的不安，妘千里侧耳倾听，想起百丈峰上的明月与朝阳，清净自然。
一曲终了，妘千里无声地笑起来，心绪平复下来。
所有事情都准备好，妘千里自觉自己出来时间良久，怕金玉儿生气。她匆匆回去，自屋子里拿出她画的另一本技法书，准备求见金玉儿。
她还没求见，金玉儿的诏令已到，空气中弥漫着她的怒意，金玉儿却不见怒容，还让小鱼为她端茶上来，等人都下去了，她才淡淡道：“你去我了哥的营帐。”
妘千里颔首。
她进去时路过那么多人，瞒不住。
金玉儿让她坐下，看向她：“大燕有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知道未来的成就不如哥，的权力不如他大。你若是看上了他，也没办法阻拦你。”
妘千里想到了金玉儿会发大脾气，会狠狠怒骂甚至打自己一顿，她已经做好迎接责骂鞭打的准备。可没想到金玉儿会这么说。
“不过哥对你来说，不是个好主上，他对大燕人心狠手辣，坚信非族类，其心必异。你可能在他大业已成后被他咔嚓一刀，找个罪名处理了。如果你真要投奔，大祭司也好，父王也好，都比哥有前途。虽然不希望你离开，但更不想看到你白白死了，还死得那么难看，等你被四分五裂后，传出去这具尸体以前是我金玉儿的人，多丢人。”
妘千里看向金玉儿，金玉儿托着头，倦倦地看向地面。
妘千里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妘千里摇了下头，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金玉儿。
金玉儿接过来，随手翻了翻，见是昨日q版画的扩展，旁边还仔仔细细写了大燕的字。她盯了两下，眼角弯了弯，“你这是做什么，你昨日不是很不情愿教吗……”
金玉儿突然住了口，看向妘千里，神色莫名。
妘千里被她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见金玉儿抿了抿唇，肯定道：“你不会去我哥那里。”
她顿了顿，又道：“莽川之战时，他率军席卷周边数十个村落，后来把妙龄女子的皮扒下做皮鼓，这事儿你知道吗？”
妘千里盯着金玉儿，她真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你知道了。”金玉儿靠近她，气息喷在妘千里脸上，她轻声说道。
“你不会希望你哪天被覆在皮鼓上。”
妘千里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起来，让她上下不得，心慌无神。
金玉儿怎么知道的？
她哪里露馅了？
妘千里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她心一下跳似一下，血流涌到脑海，面上却不显，只是看着金玉儿，等待她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