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金玉儿被她攥住手, 先是一愣,然后盯着妘千里,埋在她掌心的手指轻轻划了下她的掌心。
金玉儿的指尖划过, 像是一道电闪过妘千里的手,所到之处摧枯拉朽,电闪雷鸣。妘千里大脑传来咚地一声, 彻底被惊醒。她震惊地抬头看向金玉儿, 对上金玉儿似笑非笑的神色。
到了这份上, 妘千里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金玉儿的举动了!
妘千里浑身紧绷,她喉咙发干, 头皮发麻, 她猛地松开金玉儿的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还好,衣虽然破旧, 但严严实实,没有缺口。
金玉儿被她丢开手,也不恼怒,她笑吟吟地坐在她的床边,慢慢说道:“你在害怕。”
她能不怕吗?妘千里几乎想落下泪来,金玉儿贵为公主,身边想爬床的男人多的是了, 自己身上伤痕累累,身份低贱,还是个哑巴,她也不嫌恶心吗?!
妘千里不安害怕的神色成功地取悦了金玉儿,她的手抚上了妘千里的背。
妘千里的背部本就火烧火燎的痛, 被这一碰,火愈发烧得旺盛。妘千里脸上一阵痛楚,赶紧按住金玉儿的手腕,从自己背上拿下,目光流露祈求之意。
金玉儿盯着她,慢慢说道,“我当时不打你,其他奴隶起了疑心,死的就是我。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看你就是想找个借口折磨我!
金玉儿脸上缓缓绽开笑意,“你不要生气,这是你身为奴隶应该做的。”
去你的奴隶的本分!妘千里心中怒骂,她不忿的神色惹得金玉儿笑意更深。另一只没被妘千里按住的手扬起来,又朝着妘千里脸上伸去。
卧槽!妘千里赶快又按住了她这只手,没想到金玉儿这次不如她意,手突然迅速起来,妘千里也不得不加快速度,这一块,力气也不由重了。妘千里拦住那只手,猛地扣腕压制住她的手,砰地轻响,手砸到床板上——不是金玉儿的手,是妘千里的手,她可不敢让金玉儿遭罪。
妘千里知道金玉儿看不懂,她脑子都要炸了,无声道:“你有完没完?”
“你说什么?”金玉儿的汉语距离读口型差了好大一截,她耳畔的吊坠随着她的脸摇晃,荡漾出一道涟漪,她两只手都被按住,一条腿干脆攀上了床,脸贴离得妘千里极近,脆生生道:“怎么,跟我玩……”她顿了顿,神色中出现思索,“想要被捉到,假装逃跑的行为吗?”
那叫欲擒故纵。妘千里觉得金玉儿离得太近了,她也确实是发烧了,浑身上下都感觉到热意。于是松开按住金玉儿的手,自己手掌握成拳头,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她的肩膀,举止再明显不过——离我远点。
金玉儿怔住了。
妘千里怕她不懂,又觑她脸色,拳锋轻轻地推了下她的肩膀最尽头,确保自己百分百不碰到她不该碰到的地方。
只见金玉儿笑盈盈的眼睛失了笑意,忽然涌上一层阴沉,妘千里咽了口唾沫,金玉儿猛地跳起来,环顾四周——妘千里这个破窝连一根草都没有。
金玉儿深深呼吸几下,脸色暴怒,猛地扬起胳膊,手胡乱糊到妘千里身上,边打边骂:“你是不是有病!你居然敢拒绝我!你知道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吗?你这个低贱的奴隶!居然敢拒绝我!”
妘千里轻车熟路地缩成一个球,老实挨打。
她到柔然至今,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她学会如何忍受挨打。
等金玉儿打够了,气喘吁吁地掀开帘子离开,妘千里长吁一声,这个灾星终于走了!
她收拾收拾,倒下准备继续睡,还没睡多久,被一阵声音叫醒,妘千里迷迷糊糊睁开眼,小鱼端着盘子在她身边,“公主说你发烧了,叫我给你拿点药。”
“我没事。”妘千里以口型示意。
小鱼:“你还说你没事。”说着手覆在妘千里额上,“烧得不轻,你怎么又惹公主不开心了?你能到公主身边,多少人羡慕还羡慕不来,你不好好把握住。”
她边嘀咕,边把一碗水端到妘千里唇边,清凉甘甜的水靠近,妘千里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入口甜滋滋,滋润了她烧得滚烫的肺腑。
小鱼拿出帕子为她擦了擦唇角,妘千里下意识看向小云。
小鱼惊呼:“你烧得脸都红了!”
小鱼急匆匆起身撩开帘子出去,过一会儿,端了一盆水过来,她挽起袖口,把水里的帕子拧干净,盖到妘千里头上。
小鱼又出去了,再回来,端着一碗药,她刚一靠近,妘千里不由自主地屏息。
小鱼捂着鼻子,命令道:“快点喝,这是从你们大燕的大夫熬制的。”
什么叫我们大燕,妘千里腹诽,看向小鱼,小鱼把碗往她身上推,理直气壮道:“你这幅样子做什么?我十岁就在公主身边做事,到现在有十年。从没回过大燕,可别把我当大燕人。”
妘千里接过这碗药,因祸得福,这倒是个好机会和小鱼拉近距离。她缓缓张口,以口型加手势和她交流。
小鱼:“你以为我是像你一样被抢回来的?错了,我小时候可是金枝玉叶,后来家道中落,被我家人卖了出来。公主见我能说会道,会识字,可是花了百两银子买回我呢。”
妘千里:对不起。
小鱼冷笑:“你是在可怜我吗?你一个被抢回来的村民还可怜我?有这闲心,可怜可怜你自己吧。快把药喝了!”
妘千里端起碗,她深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咕咚咕咚地把药一次喝完。放下碗时,她的脸无可抑制地扭曲起来,只觉得这碗药下去,自己的病似乎更重了。
正在此时,她唇边出现一个东西,小鱼的手伸到她面前,“张嘴。”
妘千里定睛一看,是一枚蜜饯。
妘千里看了眼小鱼神色,轻轻咬住,酸酸甜甜的浓烈梅子香气弥漫在唇齿间,浓郁的蜜饯味冲淡苦涩难咽的药味。
她抬眼看向小鱼,小鱼道:“我看你混得还不错,公主独独没杀你,还要我来给你送药。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今晚给你的药。”
妘千里笑了笑,点点头。
小鱼往她身上扫一眼,又掀开帘子走了。妘千里唇齿间把这颗梅子翻来覆去地舔舐,她望着地上的水盆,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被腌制过的梅子这么好吃。
帘子动了动,呈现一个人形,小鱼用身子把帘子顶开。她手上抱着一床被子和一身衣服,在妘千里的视线里,她先把它们放到妘千里脚下,再上了榻,伸手掀开妘千里身上的薄薄毯子,妘千里浑身不自然,她想说“我来。”可她伪装的是个哑巴。小鱼在她一阵纠结中已经将毯子卷到外侧。再倾身,把她抱来的新被子展开,盖到她身上。
妘千里被压在被子底下,看着小鱼。小鱼伸手把妘千里头上温热的毛巾拿下,重新放到盆中,浸饱凉水再拧干,搭在她额上。
冰凉惬意的毛巾盖在头上,仿佛盛夏中浸入凉爽的小溪中。
小鱼甩了甩手,“我走了,你要是没死,明天还有的受。”
妘千里被松软舒服的被子压着,只觉得身体被千丝万缕黏在被下,每一寸每一分都让她不停滴陷下去,沉入香软黑沉的睡梦中。
梦里她倏忽回到了一年前,她因吃了不好的病倒,也是这样的光景,在山下病情平稳后回到山上。魏轻岳和师父轮流照顾她,她躺在床上哪里也不去,每日只是看看话本子,听魏轻岳讲闲话。日头便从东头,渐渐转移到了西头,暖橘色照进窗内,照在她的话本上。时间过得怎么那样快。
那时师父会拎着一壶自制的饮料,悄悄给她送来,她又惊又喜,师父叮嘱她:“别说出去,不然我不好面对其他弟子。”
妘千里倒也不是有多喜欢喝饮料,只是病中由关心自己的人为她送来饮料,滋味自然是不同的。
那壶饮料被她慢慢地喝尽了,梦中出现波动,她被吊在马上,皮肤火辣辣的疼起来,妘千里稍一观察,对了,曾经的玄天门回不去了,她现在是别人的奴隶,被打是家常便饭,还不能反抗。
妘千里遭受了一番又一番毒打,她甚至已经熟门熟路,波澜不惊。直到头上浇了一股水,这水冷彻心扉,激得她一个激灵。她睁开眼,水珠从睫毛上落下,被子都湿了。
金玉儿立在她身边,神色不善,“还睡呢?太阳到中间,你好了就出来,给你放血。”
“!!!”妘千里瞪大眼睛,什么放血?金玉儿要杀了自己做成菜吗?
妘千里收拾妥当,出来后看见低眉顺眼的小鱼,她多看了几眼小鱼,想从小鱼眼中寻求一丝预兆。小鱼的预兆没得到,得到金玉儿凉凉的声音:“小狗这是在看什么呢?”
妘千里无措地望着金玉儿,她知道金玉儿在诈自己。自己偷眼瞧人的功力已经炉火纯青,金玉儿绝不可能发现她用余光扫了小鱼。意识到这点,她心中一轻,金玉儿还没打算杀自己。
她估计是拿自己当一个取乐的工具,从自己的担忧害怕中获得快乐。
妘千里的视线落到金玉儿脸上,看见金玉儿笑盈盈地盯着她,妘千里心头就越莫名不安,虽说不杀自己,但不知道这虐待方法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妘千里跟着她走在柔然王庭内,越走她越凝思,看他们走的方向,分明是向中帐中!
妘千里昨日随金玉儿打猎时,走过王庭外的线路。而今天这个方向,越走越巡逻的士兵越多,越走建筑越宏伟。只是柔然可汗尚未归来,小王子受伤,这时候金玉儿要去见谁?
她怀揣着不安,随着金玉儿走进大殿中。
眼前一角澄澈的蓝色,仿佛蓝冰堆砌而成,再往上是千丝万缕金到极致,反而透出银色的长发。
柔然大祭司。
金玉儿身后的人一起拜倒,妘千里置身其中,余光瞧见大祭司的一角衣裳迈步到自己前方。
他在说话。
妘千里认真倾听,大祭司说的是柔然话,然而他咬字非常古怪,与其说是说话,不如说像是吟咏,好听是好听,但妘千里对柔然语本就是个半吊子,他此番话说出来,妘千里只抓住了两个关键词。
“生病,血。”
金玉儿用大燕话道:“小狗,过来!”
妘千里心中暗潮汹涌,自己是被怀疑了,还是机缘巧合?要逃要进,就在这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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