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刻痕
“有没有过敏药物？”
“没有。”
“以前有没有长期服用过什么药物？”
迟迟没得到回答, 男校医抬起眼，看向眼前脸色苍白的女生，重复问了一遍。
医务室今天人满为患, 一片嘈杂，所有校医都忙得脚不沾地, 刘昭楠靠在郑小宁身上, 强撑着回答校医的提问，她紧紧扣着手指，摇头, “没有。”
校医轻皱了下眉，“但你这心率很不齐啊。”
校医室门口又抬进来几个晕倒的女生，太忙了, 男校医没再深问，给刘昭楠开了盐水挂。
挂上盐水后, 体委从校医那领来一杯葡萄糖水让郑小宁喂给刘昭楠, 在一旁道：“那么拼干什么，又没人逼你非拿个奖回来，女生三千米跑完已经很厉害了。”
刘昭楠在班级里是很安静的存在，体委对她的映像并不深刻，直到这一次, 看到她在跑道上的那股冲劲，挺佩服的, 但他无心的话却狠狠刺痛刘昭楠胸口, 小口喝着葡萄糖水呛了下。
郑小宁忙给她拍背, 也是一副担忧的样子, “你晕倒的时候真的吓死人了, 当时我们班男生全往终点线冲, 幸好体委离终点线最近，接住了你又把你送来医务室。”
她以为郑小宁指的是高寒和体委。
身体还是很虚，刘昭楠提着劲低弱道：“谢谢你们。”
挂完水回到教室，刘昭楠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意识朦胧间，隐约听到郑小宁在叫她，嘴巴里好像被塞进了一颗硬硬的东西，甜中带酸。
晚自习醒来，教室很安静，她身上盖着郑小宁的校服外套，她把外套取下来还给郑小宁，说了声谢谢，因为嗓子刺痛的原因，声音沙哑。
看到她醒了，周围的人都关切的问了几句，刘昭楠才注意到现在是下课时间，大家是为了不打扰她才保持安静的。
七班就是这样，小团体很多，但涉及到班级利益时很团结。
郑小宁给她接来一杯热水，叮嘱，“你别说话，多喝水。”
润过嗓子后好很多，刘昭楠口腔里还余留着淡淡的酸甜味道，问道：“是你给我含了一颗糖吗？”
郑小宁有点抱歉，“对，我就想着你在医务室只喝了杯葡萄糖水，应该再补充点能量，找了找发现我今天没带巧克力，刚好你桌洞里有一包糖，我就给拆了。”
愣神了会儿，刘昭楠才想起自己桌洞里确实有包水果糖，那还是几天前，晚自习时，江北在六楼楼梯口塞给她的，说医药费给多了。
男生个高，靠近后身上有浅淡的薄荷味，身形带着压迫感，但犹豫过后刘昭楠还是诚实道：“我只给你发了二十九块而已，也就多出两毛。”
真不至于一包水果糖。
江北却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就两毛买的。”
“差价靠的刷脸。”
现在想起来，带入他那张神色恹恹的冷脸，刘昭楠嘴角还是忍不住抽动了下。
一夜过后身体好很多，除了大口呼吸时胸腔还有隐隐的刺痛和喉咙痛之外，其他还算好，下午郑小宁问她，“你身体好点没，太阳那么热闭幕式你别去了吧？”
刘昭楠点点头，“可以的。”
郑小宁保持着分寸，小心翼翼地拉近着两人的关系，“要我陪你吗？”
“没事，你先去排队吧，”她现在脚还有些软，走不了多快。
等大部队从教学楼转移到操场后，想着楼梯应该不挤了，刘昭楠才站起身，顺带往校服兜里揣了本单词书。
刚来到五楼楼梯口，就见江北站在台阶下。
刘昭楠抿唇，心想以后再也不一个人走了，一落单跟江北遇上的几率比中奖还大。
男生懒
懒散散地靠着墙，注意到她后抬起头，突出的喉结性感外露着，但脸色看起来很冷。
运动会闭幕式，炽热的太阳在头顶烘烤，学校领导们仍然不疾不徐地在主席台轮番发表讲话，操场上被暴晒的全体学生逐渐躁动起来。
除了太热的原因，还有闭幕式结束后有半天假期，包括高三，谁都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听这群校领导废话。
很快，闭幕仪式进行到最后一项，话筒里传来：“请学生代表上台做闭幕陈词讲话。”
人群骚动是从前排开始的，逐渐蔓延到后排，谁都没料到，能有看到江北上台的一天，从高一进校他就十分低调，不打架，不逃课，不闹事，但他也不是典型的三好学生，浑身散发着散漫而痞混的傲劲。
那种气质不是来自于成绩，家世或长相，而是皮相骨肉之下，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叛逆。
“我天，没想到我高中生涯竟然还能看到江北上台讲话。”
“牛了个批了，国旗下讲话都不愿意的人，竟然会在运动会结束搞什么闭幕陈词。”
刘昭楠身高一六八，站在队伍后排，听见周围的议论声，从一片后脑勺里往主席台看去，阳光刺眼，像有一片聚光灯凝在那里。
她抬着下巴眯起眼睛，看清江北并没有拿任何稿子。
“刘昭楠，人最愚蠢的就是不知道量力而行，自伤自残。”
这是刚才江北在楼梯口跟她说的话，此时回响在脑海中，像针尖那样锋利。
太阳热辣，刘昭楠感觉喉咙燥热的刺痛，太阳穴像被千斤的重量压着。
她皱着眉垂下眼，不再看主席台。
“同学们好，我是高三七班江北，有几句话想说。”
男生的声音是那么的干净清冽，不疾不徐，没有掺杂太多情绪，温和而散漫，像夏季冰凉的汽水。
操场最后边，几个班主任站在一起，六班班主任道：“老郭，怎么是你们班江北上台啊？”
“不是高三考试试卷都要录入电脑嘛，前几天让他在办公室帮忙录试卷，主持运动会的体育老师就说闭幕式演讲的代表市运会上脚扭伤了，刚好当时问了江北一嘴，他就答应了。”
台上的发言还在继续，乌压压的后脑勺全集中在主席台上，恰时太阳西斜，被乌云遮挡住。
“期中考刚结束，考好考差无所谓，关键在于查缺补漏，有人觉得数学这一科难，那是方法没用对，数学有框架，要理思路，你薄弱的可能不是哪一道题哪个知识点，而是你思维的某个关节…”
台下的议论声又压不住的浮起，尤其是高三队列。
“这是闭幕陈词吗？这简直他妈是高考动员大会啊。”
“这哪里是高考动员大会，这明明就是期中考成绩分析大会啊。”
“不不不，这是数学解题技巧讲解大会。”
“哈哈哈，学霸果然一股清流。”
“记重点啊同志们，好好听学霸分享怎么查缺补漏，怎么调整情绪，这都是干货啊。”
“干啊，他这不提期中考我早忘九霄云外去了。”
六班班主任一脸欢乐地跟老郭道：“你们班学霸还挺热心肠的啊，讲得挺好。”
江北微低着颈子，抬眼扫视到七班的队列，视线向后看，聚焦于正低着头的某个人，淡淡开口，“成绩只是检验不是命运，别轻视自己短板的潜力，各位，未来怎么样，不是用当下的自己衡量，请把目光放长远，也请相信自己一次。”
“操，老子眼泪差点就飙出来了。”
“好鸡儿有道理啊说的。”
“高三啊，道阻且长，任重道远。”
“这人明明没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我心里
怎么那么激动呢？”
“热血沸腾了啊家人们。”
层层乌云遮挡不住太阳，也挡不住青年意气，耀眼的光线再次撒满大地时，阳光明媚，台上的少年闪闪发光。
台下乌压压的备考大军，心里不管积压多少迷茫或是消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压力化为动力，心里又塞满斗志。
台下响起的热烈掌声鼓动人心而又经久不息，刘昭楠再次抬头看向主席台，看少年身上落满光，也跟着鼓起掌来。
成绩只是检验不是命运，别轻视自己短板的潜力。
耳边回响着这句话，刘昭楠的背脊也不自觉挺直了点，受之鼓舞。
晚上九点，夜市烧烤摊，松习的电话打到江北手机上，大喊着，“哥，你人呢？说好今晚聚一下的啊。”
夜市的烧烤摊很热闹，每个人身上都冒着热腾腾的气息，不少人频频把目光落到路边，男女都有，无一不打量从身边走过的男生。
“不来了，有事。”江北的视线有目的地扫视四周。
在一起玩了也快有三年，松习清楚江北身边其实挺冷清的，不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家里有父母管教，稍在外玩得晚点电话就催不停。
每个人都说他家世好，然而上一年大年三十刚过，他跟秦远一起去找江北，他的那套公寓就他一个人，没一点过年的气息。
他哥这人也就大家凑在一起时热闹着，所以松□□会想着什么热闹都拉上江北一起。
听他真有事后松习也就没强求，改为叮嘱，“那哥你记得吃饭啊，不会做你就点外卖，再不济小的给你送来。”
江北轻笑一声，目光落在某处微眯了下眼，转身走进那家烧烤店，挂电话前很欠揍道：“知道了孙子。”
他穿着纯黑色卫衣，身上一股冷劲，肩骨背脊宽阔地撑起衣服，少年感十足，却缺少一丝烟火气息融不进热闹，气质出众得跟周围环境很不搭，又引人注目。
烧烤摊的男女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看着男生双手懒散揣在卫衣兜里，长腿绕过热闹的几桌，停在一桌年轻人跟前。
黑色的影子盖在桌子上，一群人抬头看，一个身形高挺，背后晕光，还没看清脸就足以断定是个十足帅哥的男生压迫感很强地站在桌子跟前。
江北目光盯着其中一个女生，“聊聊？”
被盯的女生显然没料到，心脏咕咚咕咚地跳，旁边的人都在起哄，周围很多女生眼神羡慕地围观着。
只是被这样一双瞳孔颜色浅淡的眼睛盯着，女生后背就不自觉冒出热汗，脑袋无法思考，晕乎着站起来跟着江北朝烧烤摊外边安静的马路牙子走去。
陈驰来到烧烤摊时，一群人鬼吼，“驰哥，你完了，你被撬墙角了！”
陈驰叼着烟，一记眼刀飞过去，“说人话。”
“班花被江北叫走了，就在刚才，江北说找她聊聊。”
一群人不荤不素地臆想起来，闹得不行，陈驰却皱起眉沉默片刻，转身朝路边走去。
吃瓜众人兴奋起来，“操操操，百年一见，校霸和学神冲冠一怒为红颜，夜市烧烤摊边争锋相对，大打出手，红颜洒泪惊叫，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别再为我打了。”
有人怼，“拉倒吧，什么脑子。”
马路牙子边很安静，陈驰走近时，只听见一道很冷淡的嗓音：“时限一天，该解释的去解释清楚。”
陈驰抬眼看过去，男生后背懒散靠在墙上，神色莫测地叼着一根烟，身前的女生隔他几步远，做错事般低头站着。
像有所感应，他侧头看过来，冷峭的脸廓线条展现出来，皮肤白皙，眼底漆黑透着冷，两人的视线像触礁一样，气势上谁都当仁不让。
江北从不会僵持这样幼稚的较劲，收回视线，从墙上直起身，将手里的烟头摁灭扔进角落里的垃圾桶。
女生带着哭腔急道：“你欺人太甚。”
江北微动了下颈子，浑身散发着冷意，出口的声音也极为寡淡，眼睛又盯上陈驰，悠悠道：“我欺人可没那么简单。”
路过陈驰时，两个男生的肩膀轻轻碰撞了一下。
那种无形中的气场也砰地撞在一起。
女生抬起头，看到陈驰，眼睛里顿时蓄满委屈的眼泪，又看向陈驰身后，那个高冷的背影，眼里充满恨意，大骂，“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