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二章 无法相容之物 下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身体才没有再渗出紫雾，伤口也恢复如初。
等待我的，是能让我的心猛地一揪的消息。
“啊，那两个贵族啊？他们当天就死了。”
狄丽雅说得事不关己。
“死……了……？”
我看着地面，喃喃道。
“以人类之躯，当然不可能抵御那么强的毒，不过，只不过是一两个打杂贵族而已，替换品要多少有多少……倒是你，没想到居然那么有潜力！”狄丽雅脸上满是欣喜，“本以为是个注定上不了前线的观赏人偶，这可是超乎意料！只要学会使用这份力量的话，你一定能帮上王更多的忙吧！”
终于，又来到了多个月未见的克里斯大人面前。
“你知道我所谋求的是什么吗，袅？”
坐在王座上的克里斯大人散发着一种和平时不一样的气场。
“是新世界的创造。”
这是我偶然从父亲大人和克里斯大人的交谈中听到的。
“没错。我问你，袅，你希望成为新世界的住民吗？”
克里斯大人看着我。
自从变成这副样子之后，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回到父亲大人身边。而且，这个世界，还有人类，都很有趣，有着许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我想了解更多，想要和人类一同生活下去。
“是的，我希望。”
我抬起头。
“你应该知道的吧，新的世界里，预计是会有人类的，由我选拔的人类。”
话说到这里，我已经明白克里斯大人的意思了。
“问题在于……我的毒吗……”
渐渐的，我又将脑袋垂了下去。
“去学会控制你的力量吧，在不需要的时候溢出的力量只不过是灾害。如果无法做到的话，不管是你的梦想，还是你的未来，都无法保证。”
这就是克里斯大人最后留下的话。
从那之后，我便再也没被委任过任何工作。
几曾何时，附近开始流传起“毒女”的传闻，人类们就连我居住的房屋都不敢靠近。
但这也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学习控制自己的力量。
在数不清的练习和专研下，我变强了。
没错，坏的意义上。
以前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爆发出的毒雾，现在我甚至能凭借自己的意识扩散驱动，但是，这并非我追求的。
我依然无法抑制毒雾的释放。
倒不如说，不减反增。
起初，只会因为我的身体受伤而扩散的毒雾，如今已经变得无止尽地渗出，无论我如何哭喊怎么崩溃，它们都一直环绕在我的周围。
被毒雾沾染的兄弟姐妹们，终焉兵们，全都变成了另一幅模样，它们就像忘记了自己原本的任务一般，我走到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
克里斯大人要求我每个月去向他汇报一次进展，但是，只要看到缭绕在我身边的紫雾，就连口头报告的功夫都省了。
虽然我极力在去汇报的期间避开他人，但还是和温蒂妮撞了个正着。
“好臭！”温蒂妮捏着鼻子，皱起眉毛，“能不能别大摇大摆地在这里晃悠？我新买的裙子都不得不重新洗了！”
“对、对不起……”
我低下头。
“别和我说话！你一说话臭味更浓了！快滚回你的巢去！”
温蒂妮眉头锁得更紧了。
不敢再发一语，我对她弯腰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去。
“干脆就再也别来了，反正你的那个也不可能去得掉！”
后面传来温蒂妮的嘲笑声。
我面对镜子坐着。
衣柜中挂着许多轻飘飘的漂亮裙子，但如今它们也只能作为房间的装饰。只要我换上它们，立马就会变皱发黑，化作一块破布。
奇怪的是，唯独我身上穿的这件，当初狄丽雅为我定制的裙子，完全没有发生这种事，甚至会在紫雾修补我身体的同时，连同衣物一起修补。不知是狄丽雅为它附加了什么神奇的魔法，还是这身衣服已经被毒雾视为了我的一部分。
“我……很臭吗？”
我对着镜子抬了抬手臂，镜子里的我也做出一样的动作。
当然，镜子是不可能照出气味的，里面只端坐着，曾经被人们形容为“可爱”的少女。
我嗅了嗅自己的胳膊，只能闻到高级衣料上带有的淡淡的芳香。
温蒂妮说的臭，到底是什么呢？这紫雾对堕英雄来说是臭的么？
“呐，我到底该怎么做？告诉我啊……”
我向镜中自己发问。
当然，镜子里的自己是不会做出回答的。
不知是自暴自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开始尝试不同的方法。
穿上密实厚重的全身铠。
比想象中还要重，光是挪动一步都很困难，因为紫雾的侵蚀，铠甲的关节处还焊住了，最后整个人都无法移动，拜托附近的终焉兵帮忙才终于得救。
尝试破坏自己的身体。
之前的几次经验告诉我，我是很难被杀死的，纵使对别人来说是致命伤的破坏，对我来说也只是造成暂时的假死亡，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紫雾留存，很快，紫雾就会弥补我的身体，将我恢复如初。那么要是利用这一点，将身体破坏到无以复加的次数呢？紫雾会不会为了修复我的身体消耗殆尽？
砍掉双腿，复原。弄断四肢，复原。剜开腹部，复原。割断喉咙，复原。摔成肉饼，复原。烧成灰烬，复原……
已经记不清进行了多少次了，纵使不会有痛觉，我也厌倦到产生抵触情绪了。然而紫雾远比我有耐心，丝毫没有衰减的迹象。
吞下各种解毒药草。
药草很难吃，甚至让人想吐，纵使把能找到的种类全都找来了，从身体里散发的毒雾也丝毫没有衰减，反倒是没想到，有的药草本身就是剧毒，因为吞下而全身抽搐触发了假死亡，爆发的毒雾充斥了整个房屋。
虽不情愿，却还是留下来照顾我的那名女仆也死了。
……
终于，又迎来了一个月一度的汇报日，也是我的最后一次汇报。
克里斯大人的眼睛里，已经只剩下对我的失望。
“看来再进行多少次实验，也毫无意义，就连这‘书本’里，也没有能改变你体质的方法。换个思路考虑吧，如果不能改变你自己，那就去改变人类。”
“诶？”
我不解地抬起头。
“给你下达新的任务，去攻占学院城邦，玛拉凯特。”
克里斯大人冷冷说道。
“但是……我从来没有进行过战斗的任务……突然交给我如此重任……”
“以你的能力，应该很轻松吧，只要扩散你的毒雾，让它覆盖整个城邦就行了。”
“喂喂，我可没听说过这事啊，王。您是打算把玛拉凯特的居民都赶尽杀绝吗？”
在我一侧的男人突然站出来说道，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神之下。
“玛拉凯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战略点，那边的住民的死活本就无所谓。哼，不过说到底，他们是死是活，都取决于你了。”
克里斯大人用意味深长的颜色看着我。
“什么……意思？”
我愣愣地看着他。
“等攻占结束，玛拉凯特就是你的试验场了，无论对他们做什么都随便你。不过，要完成你的愿望，还是只能找到让他们免疫你的毒的方法吧？想要多少研究者都行，我会让终焉兵吞噬之后送到你那边去，你就尽管研究出来吧，能免疫你毒雾的人种。”
克里斯大人轻轻一笑。
那之后，我便离开了安泊尔，前往玛拉凯特。
安泊尔的人们因为我的离开而高兴，玛拉凯特的住民则还没意识到灾难的接近。
我回首望去，背后只有如同尾巴般跟随着的长长的终焉兵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