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一章 无法相容之物 中
自从能意识到“自我”以来，已经有些时日了。
也渐渐能记住别人的名字了。
虽然没听到过黑色的人介绍过自己，但我听到父亲大人叫他克里斯，因为是父亲大人的契约者，所以是克里斯大人。
那位漂亮的女性叫狄丽雅，嗯，我觉得她的名字也非常的……漂亮。她是主要负责照顾我的人，常识、工作、与他人交流的方法……都是她教我的。明明是个很亲切的人，我却听到贵族们私下说她很可怕，这是为什么呢？
其他比较常见面的人还有，温蒂妮，约书亚，布拉德，卡里斯，神之下这几个。不过，大家看起来都忙忙碌碌的，除了约书亚以外，大家即使见面也不怎么和我说话。
约书亚看上去小小的，有着漂亮的脸……不，照狄丽雅说的，这种时候应该形容为……可爱……吗？和其他人不同，从第一次见面起，约书亚就会主动找我搭话，和我说了许多从未听过，但又让人心脏怦怦直跳的故事。虽然他说那些都是从书里看来的，但我并不认识人类的文字，对我来说他依旧见多识广。
温蒂妮似乎不喜欢约书亚跟我说话，每次看到时，她都会皱着眉把约书亚拉走。明明好多故事都还没来得及听到最后，有点可惜。
我的兄弟姐妹们，那些被人类称作终焉兵的存在，我无法得知它们在想什么，或许，其实它们脑袋里什么都没有想。没有收到命令时，它们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就像晒太阳的蜥蜴。
有一部分吸收了人类的兄弟姐妹，会时不时露出一点人类才有的举动。根据它们的举动猜测被吸收的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是我为数不多的打发无聊的一个小乐趣。
兄弟姐妹们似乎会对我的思维有所反应，当我想让它们做点什么时，附近的个体就会按我想的去行动，这大概是父亲大人赐予我的权力。
如果当初发生变化的不是我，而是其他兄弟姐妹，如今我会不会也像面前的它们一样，按照对方的思想行动呢？
在适应了城中的生活后，便开始工作了。
工作……起初，克里斯大人只会给我安排一些简单的工作，诸如打扫城堡的窗户墙壁、清理渗着红色液体的垃圾袋之类的，偶尔也会让我照顾安泊尔居民家的小孩子。
那些小孩看起来和约书亚差不多大，甚至更小，我听说人类是会有成年体，也就是大人，负责照顾幼崽的，那么本应照顾他们的大人去了哪里？
小孩子们看起来很怕我，不会像约书亚那样过来找我说话，完全不敢靠近。
不过那都和我无关，这是最轻松的工作，我只需要远远看着他们，不让他们离开这附近或是死掉就可以了。
本来对于人类的死，我本来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死，只不过是将从父亲大人那里借来的能量，归还给父亲大人而已，这是我们终焉兵共有的理念。
直到，那件事发生。
随着经验的积累，再加上拥有控制其他终焉兵的力量，克里斯大人终于愿意交给我一些重要的工作了。
能帮上大家的忙，我也能感受到胸口有什么在跃动。我知道，这种感情叫“开心”，“开心”时就应该“笑”，这是为数不多的我能理解的人类感情。
“哎呀，您看起来心情不错啊，袅小姐。”
绿头发的人将一摞厚厚的文件放到桌上，说。
“啊~不管看几次都不够，袅小姐的笑容真是治愈！”
不知用什么办法把头发弄得油光锃亮的人双手合十，一脸幸福的表情。
这两个人是安泊尔的贵族，一个叫恩什么尔什么佩，一个叫什么什么吉什么亚，贵族们的名字都又长又怪，我实在记不住。最后，我只好用自己的方式来称呼他们。绿头发的叫佩佩，头发油亮的叫阿亚。
佩佩和阿亚是克里斯大人安排到我这边帮忙的，由于我不识字，书面上的工作基本靠他们，我则负责指挥终焉兵干体力活。
与他们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了，起初他们看起来还有点怕我，但现在，看到我他们几乎都是笑脸相迎了。
“就是说啊，当初听说会派个能操控终焉兵的家伙来我们这边，我还在想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呢，没想到一看，竟然是这么可爱一个女孩。”
佩佩爽朗地笑着。
“而且，和那个叫温蒂妮的家伙不同，袅小姐完全没有把我们当下人看，简直像家人一样亲切！”
阿亚把手放在胸口说。
“只不过，要是能记住我们的名字就好了。”
佩佩苦笑着耸耸肩。
两人一同大笑起来。
我并不能理解他们在笑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他俩。
“喔！出现了！袅小姐的发呆姿势！”佩佩将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拼成一个长方形，对准我，“你看这个样子，像不像一幅画？啊！好后悔当年我的绘画课程中途而废了，不然我一定要把这个画面画下来挂在家里墙上做装饰！”
“哈哈哈哈，不知不觉，袅小姐已经变成我们这儿的一道风景线了。我说，袅小姐啊，要不要考虑嫁给我？我保证会让你一生幸福的！”
阿亚凑到我面前问。
“你个有妻室的人说什么鬼话呢！让人家做你儿媳妇还差不多，哈哈哈！”
佩佩苦笑着摇了摇头。
“诶！我儿子太小了，不合适，而且袅小姐那么好看，让给他太浪费了！”
阿亚神情激动地说。
“要是让你老婆听到，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佩佩耸耸肩。
“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在追随男人的本心！你敢说你对袅小姐不心动么？”
“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我对她的爱是充满敬意的那种爱。”
……
那两人一边处理着事务，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我完全不能理解他们谈话的内容，只能一个劲接过俩人递来的文件，拿起印章埋头往下按。
爱……好像是人类特有的情感吧？
高兴或是生气之类的情感都还算容易理解，唯独那所谓的爱，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突然，指尖传来一种强烈的刺激。
我看向给我带来那种刺激的东西，那是一片小小的金属片，被紧紧贴在纸张的背后。刺激的源头，正是被金属片划破的手指。
“袅小姐，怎么了？”
似乎是看到我动作停下了，两人一刷刷看了过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金属片和手指思考着。
“这！刀片？喂，这个文件是你审的吧？怎么做事的？这么大个刀片都没注意到！”
首先发现问题的是佩佩，他站起身来朝阿亚大喊道。
“什么？我……哎！我的错！是哪个混蛋干的？”
阿亚也凑过来问。
“肯定是潜藏在组织里的反抗者做的好事！可恶，竟敢干这种阴险的事！我绝对要把他查出来！”
佩佩一拍桌子。
“这个稍后再说，袅小姐，您的手指被割伤了，还是赶快处理一下……诶？”
阿亚话说到一半停下了。
“怎么了？”
佩佩问。
“没有血？”
阿亚露出奇怪的表情。
当然不会有血，毕竟我并非人类，不过，取而代之的，另一种东西从伤口渗了出来。
那是紫色的，雾状的什么东西。
“佩佩！阿亚！快离开这儿！”
意识到这是什么的我立刻喊道。
但两人只是疑惑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或许是因为情绪激动，紫雾扩散得更快了。
很快，便将他们俩完全笼罩了进去。
“这是什……呕——！”
两人一边呕出肚子里的一切东西，一边倒下。
“佩佩？阿亚？”
无论我怎么摇晃二人的身体，他们都一动不动。
我用尽全力按住伤口，拼命想阻止这紫雾的扩散，但是没有用。它们就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从我体内涌出。
很快，就连房间也塞不下了，紫雾地面流了出去。
门外的手足也被紫雾包裹，转眼间，它也发生了变化。身体如同融化一般塌了下去，眼睛逐渐凹陷，变成两个黑漆漆的窟窿，不一会儿，有着同样的紫雾从它眼和口中渗出。
不可思议的是，它仍然能接收到我的命令，拖着步伐走进来，扛起佩佩和阿亚，再一步一步朝远离我的方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