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丑陋”（六）
“诶，你知道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吗？”
“……因为蓝色的光容易被散射，同时短波波段中能量最大，所以我们看见的天空是蔚蓝色的；不过日落的时候是红色的，除了红光以外其他颜色的光很难在大气层中走那么远，所以夕阳才能染红天边。”
“诶，原来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懂，这样我就能向你解释了。”
“我学过的，所以我知道。”
……
“前面有小卖部！你要不要吃冰激凌？”
“不了。”
“那你身上有没有钱？我没带钱。”
“我身上也没有，爸爸妈妈不会给我零花钱。”
“那我去问一下老板能不能赊账。”
“……”
“我回来了！来，给你这一根！那个老板人很好，听到我没有钱就送了两根冰棒，虽然是最便宜的，不过也很好吃！
滋溜～好冰啊！
怎么样？好吃吗？”
“很甜……”
……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终点！”
“……你在干嘛？”
“跳格子游戏呀，你看路上这些大大的砖头不是很合适玩吗？你要不要试一下？还是挺有趣的！”
“不用了，我不会。”
“一开始也不会啊，哪有人能未学先知的？很简单的，我教你——你看，先用右脚或者左脚跳三格，然后两只脚同时踩在四五格，然后再跳一格，再踩两格！
最后跳在第九格里面就成功了！”
“还是不了吧，妈妈不让我玩游戏……”
“你妈妈管的这么严啊？但她又不在这里——而且这种小游戏又没什么，既不耽误回家又能活动身体，适当的放松也是为了更好的学习嘛。
我们边走边玩——来，我再示范一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一，二，三，四五，六……”
“不行，你跳到格子外了，得要重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
他和谢叶一路玩耍、聊天——当然，基本上都是后者主动发起话题。
明明是同一段路，却因为有了谢叶而变得不同。
二人结伴而行，走到了他所住的小区。
“你住在哪一栋楼啊？”谢叶问道。
“那一栋。”他伸出手指指着。
“哦，那一栋啊，不是我住的地方——不过没关系，我送你到家吧，也随便看一下你家在哪，下次有空找你玩。”
他还想说什么，但却被旁边路过的两个大妈的嘀咕声打断了：
“那个孩子怎么和小郭家的孩子走在一起了？不怕他吗？”
“多半是被小郭家的那孩子缠住了吧？我们小区哪家的孩子敢和他玩啊？肯定会被带坏的！”
“是啊。”
声音传入他们耳中，他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原本抬起的脑袋再次低了下去，眼中的光彩也慢慢黯淡……
“阿姨，你们不必把声音压得这么低的！我们还是能听得见的！”
忽然，谢叶转身挥手朝着两个路过的大妈喊道。
“另外，不是他缠住我，是我主动找他说话的！他也不是一个坏孩子！”
听到谢叶的话，两位大妈回头看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加快步伐走了。
直到两人走远，谢叶才哼了一声，说道：“都是些什么人啊！”
“你……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谢叶理所当然地回道：“因为她们在说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啊，谣言之所以讨厌就是因为都是假的！想着欺骗我们！”
丑孩子看着谢叶，眨了眨眼睛，又垂下了眼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上了电梯，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才鼓起勇气问道：“那个，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愿意和我说话、和我玩？”
谢叶挠了挠头：“对你好？还说不上吧？我感觉挺正常的啊。”
“不是的，对于我来说这已经很好了。”他摇了摇头，“因为除了你，没有人愿意和说话、和我走在一起——他们都讨厌我，同学是、老师也是、小区的人也是，就连爸爸妈妈也不喜欢我。”
谢叶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因为我觉得你太孤单了，很可怜吧？你看你放学的时候身边一个同学都没有，简直和我一样！”
“……和你一样？”他愣住了。
谢叶点了点头：“嗯！你看我身边也没有朋友，一看见你，我就感觉我们两个同病相怜，感觉我们应该合得来。”
“你的意思是……想和我做朋友吗？”
“你没有朋友对吧？”
他点了点头。
谢叶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那么我很荣幸、很愿意当你的第一个朋友！成为你最珍贵的事物……之一！
那么，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他的眼睛里忽然焕发不一样的光彩，异常明亮，他重重地点点头：“嗯！”
“那么朋友，下次见。”
“下次见！”
丑孩子第一次笑着推开了房门。
当房门被推开的一刻，丑孩子的身影消失了，房门重新回到了紧闭的状态。
小孩子模样的谢叶没有慌张，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窗外夜幕已经降临，但刚才却是阳光明媚——场景已经变了。
谢叶刚才就隐隐有预感，上一次场景的转变发生在事件的结束后，那么这一次也理应如此。
当他笑着推开房门的时候，谢叶就知道这个场景快要结束了。
第一个场景是欺凌与孤立，第二个场景是孤独与排斥，那么这一个场景……又想告诉我什么呢？
谢叶看着面前这扇紧闭的房门，那个孩子无疑是场景的核心人物，整个场景都是围绕着他进行的。
那么他的身份……
谢叶心中已经有了某种猜测。
“咚咚！”
谢叶敲响了这扇房门，等了许久，不见屋内有动静；再一次敲门也是如此之后，他转动门把手推开了房门。
两次场景他都是直接参与进事件中，本以为这次也会是这样——通过第二个场景中那孩子的只言片语，他猜测他的父母在场景中扮演的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好角色。
学校——同学，小区——邻居，家——父母。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预想中的一幕，但空荡荡的屋内却并没有人。
他走进屋内，环视了一周，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寻找起来，最后停在一间儿童房门前。
他转动门把手，推开了这扇门。
房间内，一个矮小的身影坐在亮着台灯的书桌前，握着笔，似乎在写着什么、或者画着什么。
似乎是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转过身，一双眼睛看着谢叶：“你来了？”
声音极其嘶哑、失真，完全不像谢叶前个场景里听到的声音，反而和把他拉入“考验”的声音一模一样。
谢叶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轻轻地说道：“嗯，我来了。”
“稍等一下，还有一点我就画好了。”他回身，继续忙碌。
谢叶不打扰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他的作品完成。
过了几分钟，他停下了笔，拿着一张画向谢叶展示，高兴地道：“你看！”
作品的风格多种多样，蕴含着写实风格、抽象风格、极简风格，有序中呈现着混乱，混乱中有着有序，不同风格的碰撞造就了这副……奇异的作品。
建筑、场景画的很好，可以说是碾压了大部分人了，简直就像是美术考试中的作品一样。
但是人物嘛……毫不客气的讲，就是在地上撒把米，鸡啄食米时爪子划出的痕迹可能都比这形象。
真的非常冲突，反差很大。
好看，但是不完全好看；难看，但是不完全难看。
“其他的画的很好，就是人物太抽象了。”谢叶客观的评价。
如果不是他的画，谢叶打死都看不出画里的两个小孩是谁。
他听到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我第一次画人物，之前我都没有画过。”
“没关系，至少我能看出这画里面的人是谁。”谢叶说道。
“……谢叶，你该走了。”
谢叶突然垂下眼帘，轻声道：“我可以再陪你一会儿的。”
他摇了摇头：“我很开心你能这么说，但是，你真的该走了……谢谢你能陪我渡过这一段短暂的时光，谢谢你让我明白了原来世界并没有收走对我的温柔。”
从踏进屋内的一刻开始，谢叶缺失的记忆便正在慢慢恢复，也是从那时起他就明白，他的“考验”早已通过了。
“谢叶，谢谢你。”他笑着说。
谢叶张了张嘴，又闭上，沉默片刻，才轻声说道：“不客气。”
眼前的场景突然破碎，谢叶的意识重回黑暗，耳边声音传入，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
而此时，就在他面前的丑陋精神怪物已经被liya拆解的只剩最后一小部分。
缺失的记忆恢复的那一刻，谢叶就已明白廖双双口中所说的“考验”他早已通过，那三个场景其实只是他的过往、他的记忆，他只是想在最后的时刻让自己看一下他的过去与经历。
可能因为自己强烈想要干涉场景的欲望，让他做出了小小的改动……
这就是谢叶身体变小的缘由。
尽管从小到大其他人给他带来的只有痛苦，但他依旧渴望着一个朋友。
而谢叶的出现满足了他这一个小小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