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我们失去太多
从超市里出来后，两人提着东西都快把手臂给累断了。
幽兰说今天奢侈一把还真的奢侈一把，冷冻柜里的肥肉和羊肉足足塞了几大盒，肉丸子和鱼丸更没有放过，除此之外还选了好几只肥嫩的螃蟹，付钱的动作那叫一个潇洒果断，丝毫不为这足以抵得上一周开销的费用心疼。
“我感觉今晚过后接下去的日子里要勒紧腰带过日子了。”兰芷妗不无担心。
“这不止于。”幽兰倒是很无所谓，一边哈着白气一边精神饱满的提着购物袋在路上走着，摇头晃脑道:“我平日里有攒钱的习惯，父母给我的生活费我都有在好好保存，今天的开支还在意料之中，别的不敢肯定但这个寒假还是能够吃得上红烧肉。”
“那我就放心了。”兰芷妗叹息一声，手臂有些发麻。
但是令她疑惑的是幽兰没有往家的方向走，而是在街上绕来绕去，不一会的功夫就进入了一条批发市场的街道，在这样一个临近过年的日子里这里车水马龙，隔得老远就听到阵阵鸣笛声和喧哗声，充满人间烟火气息。
“你还想买什么？”兰芷妗有些颤抖，她真的拿不下了。
“春联啊。”幽兰一脸的理所当然:“过春节难道不需要贴春联吗？正好经过这里那顺便买一副回去好了，下次就不用特地跑出来了。”
“我们的东西够多了。”兰芷妗几乎是在尖叫。
“一副春联又没有什么重量，你叼在嘴里都没有问题。”幽兰没好气道，随即纳闷的转过头:“喂，该不会你不知道春联是什么吗？”
瞧见这家伙又像是逃避问题那样僵硬无神的转过脑袋，幽兰只觉得不可思议，险些原地大喊大叫起来。
“老天你居然不知道春联是什么？”她的嘴角都在抽搐，实在不晓得该报以什么样的表情。
“你别告诉我说你是一个假的中国人。”
“我知道。”兰芷妗瓮声瓮气的反驳，结结巴巴道:“只是……只是在我那个时代，很少有人会在门口贴春联了，觉得没意思，而且和那时建筑的风格格格不入。”
“那你们的科技发展都发展到哪里去了？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说忘就忘，难不成我们那个时候都住到空中楼阁那种全玻璃打造的高楼大厦里去了？”幽兰嗤之以鼻，却见兰芷妗的表情越来越僵硬，不由得傻眼:“咦，不会吧？”
索瑟的寒风中，两人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终归还是幽兰败下阵来。
要不是每只手上都提着大袋子，幽兰真想抓抓后脑勺来表达心里的郁闷，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为这所谓的未来感到遗憾和烦恼，重新带着兰芷妗朝着熙熙攘攘的批发市场街区走过去，嘴里止不住嘀咕:“看来让你了解一下中国的传统节日是我这个长辈义不容辞的事情了。”
等到两人好不容易才从拥挤异常的批发市场街区里如愿以偿的买到春联再挤出来时，几乎出了一身的汗。
“人真多。”自始至终兰芷妗一双手都死死揪着袋子不放，生怕有人要跟她抢那样。
“每次临近春节这里都这样，毕竟是一年中最热闹的节日。其实这里还不算什么，你要是去火车站就会发现人流量更恐怖，有密集恐惧症的足够被一眼吓死。”幽兰一脸的夸张，特地选了人迹稀少的小路往回走。
这条小路有点窄，两边都是高高的青石墙壁，爬着干枯斑驳的爬山虎。墙的后面是一连排稀疏的大树，纵然没有掉光叶子但是在这样的季节里也难以见到昔日的繁茂，不断的有些枯死的树叶被风打落在地上，零零碎碎的铺开了一片片棕黄。
走在这里，连喧哗声都少了很多，整片天地都显得空寂了不少，唯有两人的脚步声声迭起，踩碎了冬日的宁静。
“兰芷妗，你累不累？”没走一会儿，幽兰突然问道。
“我累的都想把这些东西全部扔进旁边的池塘里了。”
“这样啊，本来我还打算让你再帮我分担一点的。”
“啥？”女子惊呆了。
“哈哈，开玩笑的了。如果你提不动了那就分一些给我吧。”说着幽兰还侧过身准备去接兰芷妗手中的袋子。
“不用不用，这么点东西我都提不起来那我岂不是一个废人？”幽兰的主动反而让兰芷妗很不好意思，把头摇得跟锣鼓一样说什么也不答应，用她的话来讲绝不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麻烦老人家。
“真没礼貌，我现在可是风华正茂。”幽兰冷哼哼着，活动下酸痛的手臂，昂首挺胸的走在最前面。
看着这个明明脸红脖子粗连带着走路都有些摇晃的女孩，兰芷妗脸上也浮现出了一点好笑，快步上前从她手机接过几只羊肉盒子，稍微减轻了一点负担。
“又提得动了？”幽兰十分意外。
“到时一起扔感觉更爽。”
幽兰认真的点头:“有道理，那没办法了，今晚只能吃你了。”
“……无论是清炖还是红烧我的味道都不会好。”
“没事，那就换一种好了。”
这样无聊又没营养的对话持续了一段时间，梧桐街越来越近了。
一长串尖锐的声响突然在背后炸起，惊得两人一颤，立刻扭转过头。
几枚闪烁的火花笔直的射向灰蒙蒙的天空，于半空中突然炸开，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出了一圈圈五颜六色的涟漪。
那熟悉的声音，那缤纷的色彩，以及只有在这个节日里才会登场的焰火让幽兰脸上荡漾出会心的微笑，再看，发现身边这人满脸的痴呆，活像一个深山里的野人第一次看到繁华的大城市，满眼的灿烂。
“这就是烟花吗？”兰芷妗喃喃着，发出沉醉梦中的呓语。
“你也没见过？”大概有了先前的震惊，幽兰的意外并不大。
兰芷妗不说话，置若罔闻的盯着天空，贪婪的看着一串串烟花升入空中炸开、消散，直到最后一枚也融入长空后才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向往和痴迷。
“真美啊。”她发出陶醉一样的叹息，不无遗憾道:“我从未亲眼看过这些东西，只在书上和网路上见过关于它们的视频。”
“难道这东西在未来也被忘记了？”
“与其说是被忘记了，不如说是没人去做了更准确点。听说在我出生以前这种烟花就被禁止在民间释放了，原因是会造成意料之外的失控和对大气的污染。”兰芷妗低着头啧啧嘴:“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太肯定，总之在我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这种东西，我一直以为它们只存在网络上，没想到回到这里能在现实里看见。”
她的眼睛又向往又迷离，就像是个想要摘星星的孩子，再一次赞叹道:“真美啊。”
“小时候我一直都很向往，要是能亲眼见证一大串烟花升空绽放，该多好。”她的脸上是遮掩不住的遗憾和落寞。
幽兰默默的看着她的侧颜，脸上清清冷冷。
“那……兰芷妗，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女子一下子抬起脑袋看向她。
“我是说，你喜欢我身处的这个时代吗？”
来自未来的女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无声的笑了:“当然喜欢啊，你们这个时代有太多我们那个时代没有的东西，更有烟火气息更有人情味，真的很有意思。虽然你们没法想象我们那个时代是什么样的，但是相比于精神充裕的你们而言，我们失去了太多太多。”
说到最后，女子又变得沉默无声起来。
幽兰低叹一声，将右手的东西全部转到左手，伸出被勒得发红的手掌覆盖上了兰芷妗的脑袋，轻轻抚摸。
女子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想要缩起身体，可一会儿又停下动作，任由对方的手掌在脑袋上来回流淌。
“如果你喜欢这里，在未来又没什么留恋的话，那你不如就留下来吧。”话一说出口，幽兰也怔了一下，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好像突然之间从心底里蹦出，快得像是闪电，由不得她品味。
兰芷妗也愣住了，一股暖流突然填满胸腔，让她鼻子发酸，脸颊通红。
可谁都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兰芷妗亲口说过她只有两年时间，时间一到必须得回去，谁也没法更改。
让未来的人穿越时空来到过去，这本身就是一种违背自然法则的行为，冥冥之中两人也猜到了背后的凶险性，但为了阻止七年后的悲剧故意谁也不提，只放在心中默默想着。
难道是受到春节这样强烈的团聚氛围影响，连带着性格也变得不太理智了？
幽兰没有明白，兰芷妗更不会明白。
两人终归还是面对面，幽兰放下了手。
女孩快速又慌乱的转过身，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走吧，回家去准备火锅。中午随便吃一点垫下肚子，晚上有大餐享受。”
妩媚妖娆的女子怔了几秒，继而脸上也浮现出了欢快明媚的微笑，她大声的、甜甜的应了一声:“好。”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缠着长辈从超市里带着零食满载而归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