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一番言论
随即，濯盥与点云在后面也行下一礼：“恭送太子！”
若然眯着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真是迫不及待赶人家走了？
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一个、两个、三个的，还真奇怪，搞得她内室的气氛都有些奇异了
若然愣神的瞬间，染姬微侧着脸看向她，眸光中充满警醒，低声阴：“若然？”
若然回神，瞧见染姬眸中的示意，心下明了，遂不觉叹了口气：如今她也要做那奇异的“第四个”了
若然装模作样在原地轻轻整理了一下不乱的衣衫，她流转的目光温温柔柔，后又踩着碎碎的步子，款款上前，浅浅行礼，文静优雅。
“恭送太子。”
千熠眸子里泛着点点细碎，他微微抬起下颔，美艳绝伦
的唇瓣抿起了淡淡的弧度：“免礼。”
若然垂眸：这太子是真悠然还是假悠然，怎么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淡淡的神色？
他们四个都联合起来赶他走了，还是一副淡淡的神色？
是了！天界的太子，掌管三界无数大小事宜，平日里难免会碰上些糟心奇怪的事儿。能坐稳这个位子的，不管是天界的太子，还是天界其他神官，其胸襟里定然是要存着些千帆过尽的淡然大气了。
他如今总是这副模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千熠神色平淡，悠闲自得，缓缓踱步，便出了若然的寝殿。
此时，头顶的金乌之芒正盛，毫无保留地倾洒在他一袭白衣上，泛出琉璃的色彩。
一阵清风扬过时，他已消失在了原地。
若然错愕：修为竟然如此之深？
看来，濯盥找这太子来帮她融合元灵，也是找对了呢“若然。”染姬定定地站在若然身边，语气微冷，“你
可知你犯了大错？”
若然回神，将面上蒙着的“面纱”摘下，露出一张绝代
的玉容，挑眉问道：“母神又觉得我有何错？”
若是承认犯错了，就又要进仙堂、吃供果了，她才不傻
呢，好不容易熬过三日受罚，才不要又被关进去呢！
染姬一噎：“你这是在问我？”
若然没有着急回答，先甩了甩手中的“面纱”，那白色的面料飞旋，像只飞舞的白色蝴蝶。
等她甩了一会儿，便轻扬着一张清丽的容颜，模样纨绔：“若然不知有何错，觉得先前对待太子的礼数都是周到的，若是母神指的是此事，那若然无话可说。若是母神执意觉得若然此事有错，那若然便只好去舞神殿里跪着了！”
舞神殿，其实就是天界令人敬佩的女上神——芷蕊的寝殿。
舞神芷蕊，是天界的女上神。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耀，一生自信且大无畏，是活在阳光之下的一朵灵花。仅凭一己之力便封印了上古恶兽“噬兽”，拯救了三界生灵，受得三界永世敬仰！
可是，“噬兽”乃上古恶兽，舞神芷蕊在封印噬兽时，不得不祭献出自己与上古同寿的至阴元灵。
三界恢复太平时，一个生得惊艳绝色、风华正茂的女上神，也因此而香消玉殒了。
可是天界有规定，他们这些仙级的仙人，是断然不可以供奉上神的，舞神芷蕊的神像也只有天界的神堂才有资格造出，像若然这样的小仙，却是连进神堂参拜的资格都没有。
幸得天后仁慈，将舞神殿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否则，斗转星移、时光荏苒，天界年轻的仙家，还有几个能知晓众上神当中，原来还有一个“舞神”呢？
若然每次想到这里，都会难受地禁不住叹息。
染姬见若然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原本是要发作的。后来听说她主动要求去舞神殿里跪着，心中不由地涌起奇异的情愫来。
染姬瞧着，以为若然终于是心有悔意了，知晓自己方才的言行不当了，心情才微微好转。
若然只感觉鼻尖一时间莫名酸涩了起来，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忍不住地抽了抽鼻子。
这鼻子一抽，却将她方才的郁结之情全都抽没了。
若然也不知道为何会产生郁结的情愫，想来可能因为她是梨雨轩的大小姐吧，恰巧舞神芷蕊当年也出自梨雨轩。
总觉得身为后辈的她，理应为舞神大无畏的牺牲精神而动容，为梨雨轩以及天界失去了一位英勇的上神而恸哭一番。
染姬怔怔地看了若然好一会儿，却见此时的她神色平淡无异，手上快速甩着床幔的残料，丝毫不对刚刚脱口而出的“言论”有所悔悟。
不禁错愕：难不成是她方才产生了幻觉？
不由地怒从心中来。
“也罢！”染姬深呼出一口气，“是应该要你去舞神殿跪着了！私自下凡那些旧帐我还从未与你好好清算过，才纵容得你这样无法无天，毫无悔过之心！如今，你既然想要去舞神殿跪着，那且赶紧去舞神殿好好反省反省吧！”
至于说得这样夸张吗，还没有到“无法无天”的程度吧
也就是经常偷去凡间那事儿有点儿说不过去，可是，她还是有“悔过之心”的！
若然嘴角抽搐，但也不好反驳——毕竟她空有“悔过之心”，却从来没有用行动证明过。
她确实是屡次下界、还屡教不改，但她这样做，全然都是为了能够寻得“他”。
为了“他”，她怎甘心一次、两次过后，便停手不再去寻？
母神与“他”，若然自私地选择了后者
她屡次下界，一次、两次寻不到“他”，那便寻个三次、四次、五次、六次也因此，她屡教不改。
若然心中不免涌现出丝丝哀伤，相由心生，就连面上也染着些哀愁：众里寻他千百度，他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
染姬不知若然心中真正的思虑忧愁，见她终于苦下了一张脸，心情却不觉好了起来：原来还不是个没心没肺的，还是知道悔过的呀！
仔细算来，若然也有些日子没有去过上神姐姐的寝殿了，借此机会让她再去见见自己的亲生母神，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决定。
若然将手中的床幔残料随意甩了出去，使它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落在了地上。
染姬垂下美眸，看着地面上静静躺下的残料，她心里莫名地像被蒙上了棉被，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去舞神殿反省过后，以后莫要再出梨雨轩了。”染姬不由地深呼了一口气，“你可知为何我能知道你出了梨雨轩吗？”
若然缄默不语，静静听着。
染姬见若然态度良好，可她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活。
“因为我在那寻踪玲里放了你的魂香！”
若然闻言，眸子里破开一丝，眸光微楞地看着染姬：只有拥有上神修为，才可以采得她的魂香！
母神如今，这是入了仙级，却隐瞒着，没晋了神级？
为何？！
濯盥早知染姬修为已达上神，故此神色淡定。
“寻踪玲里放了你的魂香，但凡你脱开这铃铛，我便能知晓你要去凡界！”
染姬冷哼一声：“你先前还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寻踪玲，竟自作聪明地将她系在花辞的脚腕上？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如今就是想告诉你，这梨雨轩从此以后，你是出不得了！我会派人看着你，若是你偷溜出去了，花辞和濯盥”
说到这里，染姬止口，眼眸微转，瞥向了身旁的濯盥。
她话中的意思很明确了。
若然，作为她的女儿，染姬是舍不得把她怎么样的。但是花辞和濯盥两个修为浅薄的仙婢仙仆，没有看好自家小姐，那他们就逃不了一顿罚！
可濯盥神色镇定，却丝毫没有因为染姬的一席话而被威胁到。
若然抬眸：“为何？”
染姬冷声道：“无缘由！”
“母神实在死板教条，比之天界的条规，也是相差无两，自我回天界时，您从未让我出去这梨雨轩！”
染姬险些被气笑：“那你还不总是偷摸着去凡界吗？我不让你出梨雨轩，你可是下界上界往返自由！”
若然无奈，毫不在意，她撇了撇嘴道：“天界是无趣得紧！我做这梨雨轩的千金小姐，也是整日无趣得紧！凡人们都羡慕我们这些仙人长寿且生活无忧无虑，可实际上呢，我们做仙人的，其实连下界览尽人间风情的自由都没有！”
若然又拍了拍毫无尘灰的双手，头也不抬地回复道：“若是母神执意觉得若然有错，若然受罚便是，可是若然确实对太子的礼数周到，难道仅仅是与太子多说了些话，母神就要觉得我‘言语不正’了吗？”
“母神待我是极好的，可我也不知为何，却始终与母神亲近不起来。”
若然一双灵动的眸子，直直对上染姬此时惊愕不已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实不相瞒，我从前装作过一个凡人母亲的孩子，好奇地往她怀里躺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人界的母亲都是十分和蔼可亲的。怎奈我是天界中人，比之凡人，寿命何其漫长，那母亲短短数十年便要重新经历轮回了，而我，从此再也无法体会那个母亲给予的温暖了。可那感觉令我至今都难以忘怀。若是可以，我希望做一个凡人家的小孩儿，而母神也非梨雨轩的轩主，这样，我就能体会到凡界的‘母爱’了”
若然说完，未带一丝喘气，盈盈的眸光镇定无比，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染姬。
一席话下来，染姬听得震撼，久久无法回神。
她只知道她很敬爱上神姐姐，连带着爱她的孩子若然
可，“母爱”是什么？
染姬僵住了：她从未听说过。
若然看着染姬迷茫的模样，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母神若是无事，我就此便去舞神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