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认错
若然微愣，蹙眉，声音有些清冷：“濯盥？”
濯盥没有回答，缓缓将贴在树体上的拳头收了回来。
“嘀嗒——”
一滴鲜血悄然落入仙土，又悄无声息地被吸收干净。
花辞眼睁睁看着那滴血融入土里、消失殆尽，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愕：濯盥生气了，是在生她的气。
濯盥和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自是见不得别人对她半点儿不好，处处护着她……
别说濯盥这个暴脾气、急性子了，换作是她，对自己刚刚说出的那番话、说话的那个态度，其实也很生气！
尤其是她刚刚对小姐说话的态度，已经不是一个仙婢所能有之的了……
如今她胆大了，关了几天脾气也上来了，连小姐的事情也敢置喙了！
她一个山茶花精，资质愚拙，若不是因为小姐的几番指点，她还能有成为山茶花仙子的一天？恐怕早就变成山茶花妖怪了吧！
花辞内疚得要哭出来：小姐待她恩重如山，她刚刚怎么能那样对她说话呢？小姐有自己的想法，私自下凡还屡教不改什么的，一定是有原因的啊！想必小姐平日里一定很辛苦，又要守着自己的原因，又要顶着轩主的压力，更要躲避不知情仙人的耳目……她刚刚居然还没脑没袋地、那么大声地指责小姐的不是！别说濯盥了，她现在想想都生气……又后悔……
现在濯盥这样，她要负很大的责任！
花辞十分愧疚，胆小的她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一眼濯盥，却见一旁的若然已经上前，如玉的柔荑抓住了濯盥那只流血的手。
那只指节分明的大手白皙有力，同濯盥俊秀的脸庞一样，长得十分好看。只可惜手面受伤处一片血肉模糊，还不断有鲜艳的红色流进拳间，硬生生破坏了这份美好。
血液一滴接一滴落入土里，毫不珍惜。
那仙土吸收能力极好，不一会儿便将落下的血液吸收殆尽，从土面看去，似乎上面不曾有半丝血痕。
若然眉头紧了紧：“你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竟然伤得这样深！”
起初若然见濯盥伤口处只流出了一滴血，她虽并不知伤情如何，但大概猜测为他的伤口应该不深。所以她并不在意，还用指尖在伤口处轻轻扒拉了一下，原是想着看看伤口深度，谁知这一扒拉，竟让她看到了血肉之下森森的白骨！
若然心脏处微微发凉，语气里夹杂着怒意：“你这脾气真是，一上来拦都拦不住！”
说着，她将指尖缓缓移动，轻轻覆在一处伤口上，细嫩如玉的指尖下隐隐约约还有些许血液渗出……
若然指尖用力，一道白光闪过，那处的伤口即刻愈合，呈现出白皙光泽的肌肤来。
瞧着治愈效果同料想的如出一辙，若然轻轻松了口气，继续开口道：“花辞说得没错，本来就是我做错了……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老发火？”
惹不得的坏脾气，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发火归发火，伤害自己又算怎么回事？
你这样下去，以后谁还敢同你交往？
对了，还有喜欢你的那位姑娘，人家都赠了素帕了！此事万一已经在偌大的天界传开，你这坏脾气再不改改，不仅是要毁了姑娘的清誉，更是要毁了姑娘的终生幸福！
唉，那姑娘想必是不知晓濯盥的坏脾气吧，一定也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所以才会被濯盥的皮相所骗！
若然脑海中突然蹦哒出人间流行的词汇：极品负心人！
这样一想不得了，若然生气了，她决定要帮那单纯的姑娘讨回公道，惩罚一下濯盥。
她指尖处悄悄施了一个法，让濯盥的伤口随着愈合的程度加级疼痛的程度，同时还悄悄减缓了治愈的速度。这样一来，濯盥不仅会受到伤口处原本的疼痛，还会受到她施压的疼痛。
双倍疼痛让他吃苦头，姑娘，我也算是帮你教训了这个“极品负心人”了！
濯盥不语，静静地看着若然漂亮的指尖按压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处，嘴角微微上扬，丝毫不觉得疼痛。
若然微愣：他这是笑了吗？
她不悦了：“你不要把这臭脾气改改？”
小心没朋友！
濯盥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却面色冷峻，就像冰山上开出的太阳，让人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他抬眸一记冷光毫不保留地射向花辞，寒光乍现，夜晚的暖风骤冷。
“少年轻狂，意气风发！”
瞧瞧他说的什么话！
好家伙，干净利落八个字！
冥顽不灵，死性不改？
青梅竹马几千年的朋友，若然已经不想理濯盥了，她暗暗加重了“指尖惩罚”。
那边花辞接收到了濯盥冷冽的目光，吓得一个冷机灵，滴溜溜的眼睛渐渐湿漉起来。加之受不了被濯盥用如此冷冽的眼神看着，她心虚又害怕地东张西望。
她如今果真是胆子变大了，没濯盥硬气的魄力，还非学濯盥的坏脾气，竟胆敢说得小姐的错处？
言过必失，一失“言”便成千古恨呐……
花辞后悔至极，苦不堪言，欲哭无泪。
若然感受到了濯盥的异样，抬头正好看见他迷人的下颌线，刚毅果决，完美无度。
若然叹息，不动声色地踮起脚尖，勉强挡住了他的视线。
“纵使花辞也有不对之处，但是你也万万不能逮了她的错处，便揪着不肯放下！”
花辞仙龄尚小，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总不能因为一点错误，便容得濯盥吓唬她。
她是要护着花辞了。
濯盥正缓缓释放周身的冷气，突然有一张绝色的容颜在眼前放大，硬生生打断了他。
萦绕在他鼻尖的香气，淡淡悠悠，勾人心魂。
绝色的容颜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惊艳。
他恍了神，差点儿忘记呼吸。
濯盥不觉滚动了几番喉结，骤然回神，猛地后退。手忙脚乱之下却忘了松开若然的手，竟连带着，一把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心动难耐，她不爱脂粉，怀里是她独有的幽香，浸入心脾，丝丝缕缕，魂牵梦绕。
绝美的少女，绝色的身姿。
濯盥身子顿时僵硬，小腹传来一股燥热，他又想起仙堂受罚时的情景，亦有横抱着她去寝殿听罚的样子。
濯盥不禁低下头来，看到了面前无比清楚的人儿。
濯盥忽的又恍了心神。
“若然……”
意气风发的少年，喉结滚了又滚，声音沙哑。
若然抬头，碧波微漾的美眸撞进了一双深沉幽邃的眸子。
“有病？”
少女毫不知情少年的异样，水亮的眸子里流露出不解，不解他为何要将自己拽进怀里。
许是有病了。
濯盥错愕，随即便有绵绵不绝的羞惭与无奈涌上心头。刹那间，他脑中美好的幻想便烟消云散。
濯盥有些恼怒，他僵硬着身子，把若然推开。
若然疑惑着，任由濯盥推动，慢慢离开了他的胸怀。
两人保持了一段距离之后，濯盥默默地松开了她的手。
这回轮到若然错愕了。
“还没给你疗完伤呢！”
濯盥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但身子依旧僵硬，他不看若然，镇定道：“无碍。”
若然眉头紧蹙，晶亮的眸子一直锁着濯盥，要将他看个究竟。
濯盥无意间瞄到了若然探究的目光，咳了几下，依旧镇定：“正如你平日里所说，花辞尚小……再者，我还年长你许多，确实不应该发那么大火，揪了她的错处便不放下……”
若然盯着濯盥，听他一句一句把话说完。
她与濯盥青梅竹马几千年，清楚他话中的分量。
“如此便好……希望你以后，悠着点发脾气吧……”
若然看了一眼濯盥剩余几个伤口，那伤口处明显还在流血，她不禁觉得伤得有些夸张。
花辞站在附近，全程瞪大了眼睛观望濯盥和若然的一举一动，后悔羞愧如此时的她，也不知道要不要上去帮一帮若然，或者劝一劝濯盥。
她平日里有听小姐说过，人间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
花辞懵懂，她并不清楚话中的含意，只知道若然与濯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濯盥缓了好长一会儿气，终于正常，低着头看向若然，缓缓开口：“我自知脾气暴躁，虽想有朝一日能如你一般，可容忍世间百样，但依旧听不得旁人说你，花辞，也不行……”
若然怔住了，心里虽明白濯盥话中的“说”是为何意，但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思量了半晌，才道：“倘若换作是我母神呢？”
濯盥眸光坚定，注视着若然的眼睛，一字一顿：“轩主是你母神。如果今日她也同花辞那样，如此说你，我能理解，但并不认同。因为当她说出这番话的同时，不仅指出了你的错处，也将她的痛苦失望加于你身上，即使这份痛苦失望是因你而起，但难保不经过自己的情感混杂。这样的痛苦与失望，并不是纯粹来自于你。如果非要进行那样的情感宣泄的话，我见不得，也听不得……”
少年浅笑，眸光诚恳，是从未如此的坚定。
人间有一个词，叫：偏爱。
若然想到了“偏爱”，却并不懂它的意义为何，一双眸子只怔怔地看着濯盥。
她想起了一个人。
晨光熹微，白雪皑皑。
那人从阳光里走来，风姿俊秀，神韵独超。
三界之内，她再也找不出还有比他更好看的容颜了。
可是，他是谁呢？
是人，是仙，还是神，亦或者是魔呢？
她已经记不起他的模样，忆不起他的声音了。
他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