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走出仙堂的夜晚
吃吃喝喝过了三天，若然三个终于结束了仙堂受罚的日子。第三日受罚一结束，若然便领着濯盥和花辞，快快活活、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仙堂。
此时将近天界戌时，司夜之神忙着抬手挥星、指天布夜，望舒女神正为月驾车，缓缓移至夜空。
整个天界缓缓拉开了夜生活的序幕。
今晚婵娟亮得有些出奇，清辉如水，毫不吝啬地浇在梨雨轩一花一草、一木一土上。
而此时，也正值梨仙花盛开的季节，微风吹过，一树树的梨仙花飘零如雨。整个梨雨轩真似下了一场梨花雨。
若然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地走在栽满梨仙树的小道上，一弯一绕，好不得意。
微风淡淡吹过，撩起若然迷人的长发，又吹落了一地的梨仙花，纷纷扬扬，还落了几瓣在她头顶、肩上。
微风甚暖。
若然突然回想起那天突破修为时吹起的暖风，她微微抬头，惬意地眯着眼睛，任由花瓣打落在脸上。
梨仙花洁白如雪，朵朵花蕊处还有淡淡的粉色，落在若然白皙柔嫩的脸颊上，相得益彰，美不胜收。
又有一朵花瓣翩翩然，轻轻落在了睫毛上，软软的，香香的，也痒痒的。
若然弯翘的睫毛忍不住眨了眨，像蝴蝶优美地扇动翅膀，花瓣落地，露出一双清澈如汪水般的眸子。
花辞觉得这样的若然真美，美得不像话。
若然睁开眼睛的同时，正好瞧见望舒女神为月驾车，那模样有些跌跌撞撞，好像醉了酒。
她嘴角微微上扬：“今天的月亮可真大呀！”
花辞抬头，张扬着小脸望了好一会儿，这才附和道：“是呀，好像压在了梨雨轩上！”
花辞又好奇地歪着脑袋问：“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若然但笑不语。
“你们知道什么！”
濯盥双手负背，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儿，慢慢悠悠地踩在小道上，闻言嗤笑：“嫦娥仙子自从住进了广寒宫，对她人间的那位夫君是日也想夜也想，可是苦于无人倾诉！这不，望舒女神也是女子，女子最懂女子的心思，嫦娥仙子平日里就爱拉着望舒女神唠家常！可巧望舒女神最爱桂花，于是嫦娥仙子就命吴刚多砍了几枝桂花，用来酿酒看这样子，你们猜是怎么了？”
濯盥眸光落在若然身上，只见她正抬手悠悠地接过一瓣梨仙花，轻轻一抛，那瓣梨仙花便像蝴蝶坠地，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花辞则认真地听着濯盥讲故事，终于聪明了一回，只想了一下，便闪亮着大眼睛，回道：“想必是她在广寒宫内被嫦娥仙子拉着，多饮了几杯桂花酒，这才将月车驾得这么低，因为醉酒到完全驾不好车了！”
若然微哂，歪头看了一眼花辞，花辞喜不自胜，受到目光，欢喜地冲她笑了一下。
那边的望舒女神迷糊着眼睛，明亮的月光下，都能看出她白皙细嫩的脸上染着绯红，甚至一直蔓延到了颈脖间。
她醉眼瞥了瞥地下的三人，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刚刚的议论，只稀里糊涂地驾着月车，要将月亮赶到中空去。
若然抬手摸了摸花辞软软的小脑袋，欣慰地笑道：“嗯，不错的，我们花辞最近变聪明了不少！看来是跟着小姐受罚吃苦，终于把脑子给磨出来了！”
花辞鼓着小腮帮子，不乐意地拍开若然的手，小心眼道：“什么嘛，濯盥讲得这么明显，人家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嘛！再说了，脑子不应该是‘长’出来的吗，怎么会是给‘磨’出来的呢？小姐看我年纪小好欺负，光会打趣我！”
若然看着花辞，又转眸与身侧无奈摇头的濯盥对视了一眼。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地爆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别笑别笑，我就是长出了脑子变聪明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若然游戏人间时，染姬便将梨雨轩的花草树木做了整改。
现在的梨雨轩迎着如水的月光，绿草秀土，树木青葱，亭台楼阁，花落如雨，无一处不精致。
真是最美的一处仙境了。
一路走来，若然不是和濯盥打趣打趣花辞，就是停下来观赏观赏花草。
濯盥和花辞则跟在她身边伺候着。
三人一路走一路闹一路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染姬的寝宫前。
濯盥抄手抱胸，气定神闲地看着面前梨雨轩最气派的建筑，面上掀不起一丝波澜。
花辞心里有了些压力，掐着指尖扯了扯若然松松垮垮的衣袖，小心翼翼道：“小姐，你要好好表现哦！”
若然回眸，只看了花辞一眼，并未回答。
她款款走近，隔着门木朝里面恭敬一声：“母神，我来给您请安了！”
染姬正喝着茶，听到若然的声音，秀美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待抿了一口茶后，才不悦开口：“大晚上的，你来请什么安？”
调皮捣蛋！
“吱呀——”
若然轻轻推开殿门，踱步进去，气度清闲，浅笑盈盈：“嘴上说是来给母神‘请安’，其实是借口来给母神道谢的……”
濯盥和染姬紧随其后。
染姬不语，只顾低头抿茶，耳朵细细听着殿里的动静。
若然迈着穿好绫罗丝袜的玉足，一步一步走到染姬跟前，站定。突然嬉笑：“母神这寝殿的门是该修一修了，我刚一推，它竟然发出了声响！想必是门轴嵌得太紧了吧？”
染姬心情郁闷，不是很想看见若然，眼皮抬了一下，又瞥见她身后的濯盥和花辞，心情更加郁闷了。
“你自顾着下凡去，母神这殿里的门还敢劳你操心？”
若然面上立马露出明显假装的正经，连忙摆手驳道：“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母神待我这样好，虽是受罚了，但还不是舍不得我，偷偷派人给我送吃食来了？我身为母神的女儿，自然该要关注母神身边的琐事！就比如说操心操心母神寝殿的门轴啊……凡间有句话讲得好哇，‘乌鸦反哺，羊羔跪乳’！我是诚心来感谢母神的，这不，一受完罚，我便马不停蹄地跑来见母神了……”
染姬装得一本正经，染姬汗颜，没好意思戳穿她，只垂首抿下一口茶，压住了心中的怒火。
濯盥嘴角抽搐：轩主讽刺她“操心”殿门的事情，她居然毫不知情似的用来接话？她这是蠢呢还是聪明呢？
花辞视知识为精神食粮，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语言的机会，拼命记着“乌鸦反哺，羊羔跪乳”。
见染姬没什么反应，若然不泄气，“嘿嘿”一笑，上前装模作样地给她捏肩捶腰，一顿忙活。
若然下手的力道有轻有重，哪像个会伺候人的主？染姬痛苦地差点儿将手中的茶盏打碎！
“母神，您就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若然却不自知，快活得手上动作不停，还不忘娇糯地向染姬求情。
濯盥在一旁听着，差点儿要吐了出来：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看来他之前果真是没骂错啊！
染姬被折腾得差点死过去，终于压不住脾气，大力拍开若然的手。
“别在你母神面前整这些虚的！”染姬愤愤，若然松手后，她轻松地暗暗喘气，“净会给我添堵！让你别私自下凡你偏不听，这可是违背天条的无赦罪！现在倒是很会给我装模作样，早干嘛去了？”
若然讪讪，厚着脸皮道：“嗨，这不是没发现嘛！”
更何况她才突破瓶颈期，现在修为蹭蹭上涨，南天门的天兵天将想逮住她，还得再修练个几千年！
染姬竟被气笑：“呵，敢情你还巴着望着被发现喽？”
若然干笑，心虚地抹了一把脸：“那倒也不是……”
若然本来并非真心想要过来给染姬捏肩捶腰，只是希望她消气，单纯过来做做样子。
被染姬大力拍开手掌后，她倒是暗自窃喜。
染姬无语，她亦不言。自顾自地拾了一把矮凳，靠近染姬的脚边，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染姬终于看不下去了，气得放下茶盏，拍了一巴掌到若然的后脑勺上，力度倒不大，很是舍不得破坏她头上漂亮的发髻。
“一天天的要形没形，一点儿也不像个女孩子！”手上轻些，嘴上倒还是得说几句。
若然虚虚地捂着后脑勺，声音里像是压着痛苦：“母神，你生气时除了会罚我，就剩会打我了！好疼啊……”
染姬闻言，险些要被气岔了气：“别装！我知道我手下的力道，一点儿也不疼！”
屡次犯错，屡次出现这样的场面，几千年下来，若然早就习惯了，干脆不装了，不言不语地弯着腰坐在矮凳上，与染姬大眼瞪小眼。那副样子就像在说：“得，你今天不消气，我也没辙，那我们就干瞪着吧！”
染姬平常最讨厌看到若然这样子，时常心下怀疑：会不会当初千熠太子认错了人，将一个假的若然领到了梨雨轩？
她的上神姐姐处处精致，怎么也不会是若然这个鬼作派！
是她平时教育的少吗？还是打得少啊！
染姬气不过，面对若然时，早就没了平时的端庄温柔，随即抬手下了狠劲儿，直往她的后背拍去。
“啪——”
响亮一声，回荡在空荡的寝殿中，打得若然猝不及防。
濯盥与花辞具是一惊：真打？
濯盥暗自琢磨：难道轩主这回真生气了？
若然完全没有料到，当时的她睁着眼睛就快发起了呆，冷不防地被大力拍了一掌后，心神一惊，后知后觉，疼得脊背直发痒。
若然想哭：“母神？”
染姬：“滚！”
看着染姬气急的模样，濯盥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能让染姬轩主丢下轩主作派的，恐怕只有若然这个“活宝”了……
花辞见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丝，壮着胆子上前，急急向染姬行了一礼，拽着若然赶紧往寝殿外跑……
………………
花辞屏着呼吸，一门心思地将若然拖出了殿外，飞也似的跑出好远一段距离后，才悻悻松开手，大口大口喘气道：“小姐，我实在不懂，为什么染姬轩主好好儿的就变得那么生气了，你连话还没说几句呢！”
这样，还怎么认错啊！
若然修为比花辞高，这么点路程对她来讲不算什么。她停下脚步后，风轻云淡地站在一棵梨仙树下，用手扇了微风，好整以暇地抬头享受花瓣雨。
濯盥后面悠哉悠哉地赶了上来，轻轻敲了敲若然的头顶，抢先回答：“因为你们家小姐没脸没皮，没羞没臊！”
若然长长的发尾在空中划过，柔软又芳香，她回头瞪了一眼濯盥，咬牙切齿：“你屁股不疼了？”
胆儿肥了，还敢对她动手动脚了？
“以后能不能别说这事儿了？”濯盥白了一眼若然。
若然挑眉：“那得看你表现！”你不说我“没脸没皮、没羞没臊”，我不就不拿它出来说事儿了吗？
濯盥明显不想继续这话题，立马转问：“我说，你怎么每次认错都是这副样子？”
腰一驼背一弯，没骨没头的样子难看极了！他在边上都看不下去，更何况轩主呢？
别说是花辞担心你没法儿和轩主和好，你这样，我看着，也是在作怪啊！
若然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我也不知道。”
濯盥错愕。
没脸没皮，没羞没臊？这次再加一条：“没救了没救了”！
花辞着急，直直道：“轩主这次生气，都是小姐做得不对！”
濯盥闻言微怒，冷眼看着花辞。
若然不恼反笑：“你有何见地？”
“我可不敢有什么见地！”
花辞非常不解若然的不以为意，着急又气愤。
“小姐私自下凡这事本就是天界的无赦罪！小姐这样，被身为母神的轩主责罚是应该的，轩主全然出于一片母爱！轩主什么错都没有，错全在小姐！更何况轩主已经退步了，罚了我们还偷偷派人送吃的，小姐觉得轩主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吗？恕花辞实在理解不了小姐的所作所为……若是小姐一个不小心被下届地仙发现、或者被在下届执行任务的天界上仙看见了，然后去禀告天帝，那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轩主一定会伤心欲绝的……倘若小姐听话，没有私自下界，轩主会生气吗？定然小姐屡教不改，惹得轩主伤心至极，郁结于心，轩主刚刚才会更生小姐的气！现在好了，轩主莫名的更生气了，小姐想和轩主和好都难！所以，都怪小姐！”
“碰——”
濯盥一拳塞在了梨仙树上，树体颤抖着落下一场花瓣雨，搭在若然的头顶、肩上，像覆了一层花瓣衣裳。
花辞原本还要再往下说，见状，吓得噤了声，颤抖着身体往后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