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
我最害怕的事情已经出现了,顺子发现我了。我现在还不明确这个人的态度,他一定已经猜出来我们这一行人是做什么的了,如果他出于自保或其他目的想一个个把我们干掉,现在的我一定是开始这个决定的最佳人选。
顺子和我对视了大概有五六秒,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然后,潘子注意到了他:“向导,你在看啥呢?”
顺子移开了视线:“这附近有很多蚰蜒,各位,把手电关掉。”
几个人陆陆续续把手电关了,我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暂时放松,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看那片绿色的星海又出现了,胖子和几个人大骂了一声。
黑暗中传来顺子的声音:“雪山上的生物一般都集中在温泉边上,不过现在气温还偏冷,这些东西扒在这里是处于半死状态,没有特别强烈的刺激,他们是不会醒过来的。我们快走,过了这一段就没事了。但是我们走的时候要特别小心,一只蚰蜒死了之后,它的尸体会吸引很多很多的同类,注意千万不要踩到它们。火山纹的蚰蜒保护色非常厉害,所以,各位老板还是关着手电走吧。”
其他人在雪山上对顺子还是非常信服的,都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摸着岩壁走,避开莹绿色的沉睡蚰蜒。那些脚步声就近在咫尺,如果我不把手臂和脚都缩起来的话,还有可能被他们踩到。我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出。顺子走在最后一个,他走过的时候,有两声包装纸摩擦的声音响起。
我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坐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了?”华和尚应该是在问顺子。
“没事,掉了几包饼干。”顺子蹲下来,在地上摸索。
华和尚应该想开手电,可又想起来不能开,手又垂了下去。潘子就不耐烦道:“几包?”
“两三包吧,不知道。还有几个卡扣和绷带,刚才把手电放回去的时候不小心蹭出来了。”
“缺那点儿?不要了,走吧!”潘子立刻催促道。
“还是找找,我觉得我们挺缺那几包吃的的。”华和尚说,“到时候需要了,没得后悔。”
“你他妈一个背包,半包都是吃的,捡个屁,走了!看你那扣死的娘们样儿!”潘子一手拉着华和尚,催促潘子。
“啊,好,好吧。”顺子又在地上抓了几把,终于起身走了。他摸索的时候,我听到有很微弱的液体晃荡的声音。
过了很久很久,我等到一点声音都没有了,确认黑暗里没有人在守候我,才堪堪伸出手小心地摸过去。在莹绿色暗淡的诡异微光之下,我摸到了那几包饼干,至少四包。饼干旁边躺着两卷绷带和一只摊在地上的冰凉的塑料袋,我摁了一下,塑料袋里面有液体,应该是水。
我不知道顺子为什么要帮助我,也顾不上他给的绷带,开始拆包装袋,对食物狼吞虎咽。少量的进食让我觉得更加饥饿,但我也只能控制住自己的食欲,把剩下的饼干和水装好。开始慢慢地继续往前挪动。我无端想到了孔乙己,觉得自己或许也需要那么一个蒲团,想着想着觉得好笑。
爬石阶对于我来说是最困难的挑战了,我不断地掐自己,说再加一把劲,或许就快要到了,我知道我不可能追上华和尚他们的脚步,所以前面可以走得相对顺畅一些。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活着出去了,我该怎么办?还要回到陈皮那里吗?陈皮看到我还活着,还回去找他,会是什么反应?我会不会去杀华和尚?如果说,我离开了陈家,那我接下来要去哪里?这些胡思乱想让我熬过了一段时间,四周的绿色荧光在我到达温泉的中心位置时,突然躁动了起来。
我刚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已经开始眼花了,停了一下,又继续走。可那扭动起来的莹绿色已经开始像星河翻转一样窜动了起来,我没法再熟视无睹。顺子说,没有特别强烈的刺激,这些虫子不会动,我这么安静地在这里蠕动,怎么就出现了特别强烈的刺激了?
我本能地趴了下来,这时,一股奇异的香味猛然加重,我才想起来我手上被华和尚划开的骨香绷带。我心说完了,四周的蚰蜒像疯了一样到处乱窜,我听到一种让人发毛的窸窣声,似乎有无数只脚正在摩擦峭壁的岩石。
我哆哆嗦嗦地去抠手上的绷带,把伤口都抠开了,那绷带被划得断断续续的,扯一段下来又是断的,扯一段还是断的。我快要崩溃了,我想我就要死了,比起被无数只蚰蜒缠身啃空,我宁愿给自己个快活,于是放弃扯绷带,到处乱找。
除了兜里还有几支千本和一只莲花镖之外,我什么利器都没找到,想起来自己把短剑的剑袋扔了,短剑没有地方放,刚开始还带着,后来越走越崩溃,于是干脆把短剑也丢了。
“这下好了,还不如被尸胎啃断。”我心想,趴在地上。
过了一会,四周安静下去了,我缓缓睁开眼睛,觉得有些疑惑,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怎么回事?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我知道资源宝贵,但我现在真的太需要那一丝光了,于是毫不犹豫地擦了一根火柴。
黄色的火光安静地立着。我还看得见,不是我的问题。我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这也就意味着,蚰蜒全部都跑光了。我想到尸胎对我退避三舍的样子,结合之前疯狂远离绷带团的那条害死郎风的巨大蚰蜒,我得出来结论——骨香会帮助我驱散它们,而不是吸引它们。
我乐开了花,心说你华和尚也有判断失误的一天,这可救了我大命。我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而后听到了风声。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又走了几米之后,我知道前面的路的两侧没有墙壁了,一切都开阔起来了。我知道我走到这条排道的尽头了。
我很想痛快地大吼一声,但是我还不知道那几个人现在的位置,所以我只能把所有喜悦和愤慨全部憋在心里。我极其小心缓慢地往前摸索了一米多,膝盖磕在了一个硬物上面。我摸了一下,那是一只手电筒,上面还有我粘的一块口香糖,是我原来用的那支。我没敢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只能先咬在嘴里。等了一会,我心里非常确定短距离内一定一个人都没有,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打开了手电。
手电筒还可以用,我四周找了一圈,发现手电筒有用也没有用,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手电筒的光即使调到最大、最集中的那一档,白色的强光柱走了一段距离也就慢慢就消失在黑暗里了,还是什么物体都照不到。
我没有气馁,用手电照着地面,慢慢往前走,远处有个什么东西,我眯起眼睛,吓得浑身僵硬。我看到在很远的地方,地上躺着一张绿色的人脸。我和它对视了一会,终于敢用手电照上去。
光打在那人脸上面闪出反光,我这才意识到那只是一张面具。我的双臂已经酸痛到完全不能活动了,只能仰面躺在地上直喘气,喝了几口水。我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侧着身子滚了过去,发现那是一只防毒面具。
用头皮屑想都知道这手电和防毒面具是有人特意留给我的,应该是顺子,可是我真的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一定要我也跟上队伍?我开始盘算要不要不跟着他的套路走,拿到装备就自己找办法出去,然后想到,出去之后是雪山,我必死无疑。
我开始快速地思考现下有用的一切对策,用上了胖子的方法。流程图的第一关:我要不要跟着队伍走。跟着队伍走的好处是找到出口的概率稍微大一些,坏处是很可能被彻底刀了;不跟队伍的好处是没有他杀的危险,但是有很大的自生自灭的危险。权衡再三,我决定不跟着队伍走。我觉得顺子救我一定不止是救我这么简单,接下来恐怕就是他利用我的那一步了,所以我选择在这一步时跳脱他为我设好的套路。
我望着眼前的无尽深崖。四周照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路了,也就是说,我还必须下去。顺子他们走下去时候用的登山绳还定在那里,没有拆掉,并且这跟前,他们还留了很多很多的装备。我翻了一遍他们留下的包,有吃的、冷焰火、照明弹、火折子、刀、榔头……很多杂物。这些大部分在我看来都是非常有用的装备,可他们却为了减轻负重直接扔掉,我只能笑这朱门酒肉臭。
我在原地第一次吃了顿饱餐,然后从他们的包里挑出些补给,换掉自己腰包里不那么有用的,而后确认自己的体力完全足够进行接下来的攀岩活动,戴上防毒面具吊上了登山绳。
每下一步我都要用膝盖并紧来撑住自己,所以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痛,没等我下了几米,我已经汗流浃背,眼睛都被汗水糊住了。刚才那么久的修整好像一点用都没有,我往下打开了手电筒,下面还是深不见底。我把手电咬在嘴里往下爬,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了,老子现在非常需要一个心理的慰藉。
到最后两米,我几乎是直接摔下去的,趴在那里喝了几口水,开始观察四周。还是什么都看不到,这里的黑暗好像会吞噬手电筒的光,就像是游戏里地图没有加载出来那样,一切都是虚无的。
这时候,我听到了一声枪响。我瞬间瞪大了眼睛,浑身神经崩到最紧。安静了半秒之后,枪声又响了起来,而且是一串不停的连发。枪声里,我听见了一阵骚动和人的大吼,好像来源于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很强的穿透力,在这片空荡荡的盆地里不停地回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