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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茉莉物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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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说他们两个是被一个精神病入室杀害了。

    每次做完笔录,他们的说法都各不相同。

    有时候说对方是前科累累的罪犯,有时候又变成了有狂躁症的偏执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精神不太稳定,具有攻击性。

    我“哦”了一声,看着这些和我的家庭毫无干系的人对我木然的态度大摇其头,内心似乎已经把我归结于反社会的冷血人类。

    只有一个女警说大概是受了刺激,还给我倒了杯水。

    我算了一下,十次里面大概会有三次见到她。

    这种场景我已经经历过大约三十次,还是四十次?

    除了我的记忆,没有任何锚点可以记录,可我的记性一直不算好。

    但有件事我没有忘记。

    我没有一次能够鼓起勇气越过这群警察冲进房间里。

    他们死亡的所有信息全都是通过调查报告和验尸报告知晓的,火化前找了一个敛容师,也算是见了最后一面。他们的墓老早之前就和祖父他们买到了一起,说是一家人热闹,把我的也顺道买了。

    说起来确实有点无厘头,但我的坟就买在他们两个的背后。

    是单人的,比他们两个的合葬墓小多了。

    买的时候还带我来看了,指着这块一平米的地砖,说不怕我离婚,就怕对方比我死得早。

    过了一会我妈忽然想到:“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

    我爸不解:“?”

    她咳嗽了两声:“万一她换了人,我们把名字叫错了咋办。”

    我爸:“……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么一说,万一莉莉再婚了,这里到底住哪个?”

    所以他们两个当机立断,只给我买了单人墓。

    我没有名字的老公就被这么开除出了我们白家。

    给他们处理后事都已经从陌生到熟练,在父母毫无征兆地凄惨死亡后,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精神病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没什么用的超能力。

    从出生开始,我存在的世界就以我的意识不断地开始了偏移。随着我一瞬间闪过的奇怪想法,我的意识就会跳跃到最贴近于这个想法的平行世界。

    听起来像个许愿机。

    所以我的记忆总是会出各种岔子。

    它是单线程的,能够保留的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我能够拥有上个世界线的记忆,却不会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之前做了什么。

    但这已经是过去式了,它已经从被动技能变成了主动技能。

    我能够反复倒回到我真正获得这个能力的时刻,以它为起点,体验丰富多彩的平行世界人生。

    可以说除了我的爹妈,我获得了世界。

    然后我不断地许愿:我想要个父母双全的世界。

    结果我的世界一动不动。

    废物超能力。

    在我不断倒回的过程中,我见到了那个杀人犯。

    记得那份卷宗也非常好笑,他是一个有预谋行凶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当天晚上他刚吸了毒。就这样一个人,他跨越两座城市整整找了我四年。

    难怪诊断结果说他是偏执狂。

    平凡到比行道树下的野草还要不起眼,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遇到过这个男人,警察说他信誓旦旦在审讯室吼着和我说过话。

    我说他可能还有一点妄想症。

    如果不是那双恶心的眼睛,我甚至不能确认他们抓对了人。

    走的是公诉,时间很长。

    几个月后我从法院出来,就在门口的大街上,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一头灰白的短发,戴着个圆框眼镜,颓丧的气质和路边的流浪汉没有区别,和他目光相交的那一刻,表情忽然犹如捡到金子的乞丐,笑容满面。

    他热情道:“这不是莉莉吗?”

    “你谁啊?”

    “我是你……的表叔,小时候还见过你呢。”

    这个自称是我表叔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破旧的老照片,上面居然真的是我两三岁时候和他的合影。

    照片里站在后面那个手足无措的年轻男人明显是我那脱了油的爸。

    男人收起了照片,又说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如意,遗憾地擦了擦眼镜,说话间一唱三叹:“没用的,再换多少个律师,他也不会死刑。”

    我面无表情道:“我不算命。”

    脑子里在不断地播放《红灯记》,颤颤巍巍的唱词就像是放进了复读机的磁带,不停地循环着一句话。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

    男人没有接话,笑眯眯地拽住了想要离开的我,看上去没怎么用力,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也不是没有办法制裁那种垃圾,莉莉。”

    他像个光天化日之下在公检法大门口摆摊的神棍,八百年没有登门的远方亲戚,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个案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什么驱煞镇宅的宝贝,让我破财消灾。

    家里的房子确实是凶宅,不过我已经搬到学校去住了。

    “我不买东西,房子也不卖。”

    他对我冷漠的态度好像有点伤心了:“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吧,难得我心情好来提醒。”

    “直觉告诉我你要说的是馊主意,还想要我的钱。”

    听完他忍不住笑了半天,眼镜都差点笑得掉到了地上。

    “我不要你的钱。”

    他说这话我更害怕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捂住了我的包。

    这个男人终于松手了。

    “不应该啊,这时候你早就想要杀了那个人吧。”

    转头就走的我脚步停顿了一下。

    这个男人还在那里喃喃自语,声音慵懒又冷酷:“很简单啊,如果是你的话。”

    是我的话又会怎么样?

    我不是什么正义感爆棚的正义伙伴,也没有什么死亡小本子来让我伸张正义,只有一个唯独在这件事上没什么用处的超能力。

    夜半无人时我偶尔会想:布鲁斯韦恩会怎么做,还选择把人关在阿卡姆接受人道主义治疗吗?

    还好我不是batman。

    依旧没有等到想要的结果,选择不断地倒回这一切。每次睁开眼,面对着相同面孔的警察,一张一合的嘴里说着同样的话,麻木到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有几次能听到他们议论我是无血无泪的冷血动物。

    这么听起来还挺矛盾的。

    在这群人异样的眼光里,我在父母死后的第三天就中了五注一等奖的彩票,天知道为了这串数字我又重来了五次,平行世界居然连彩票的中奖号码也不一定完全一致。

    然后请了最贵的律师,人也换了又换,我开始选择倒回中奖之后的世界,但最好的一次也不过是死缓。判决书上说的是情节极其恶劣,手段极其残忍。

    就是这次。

    这却是我第一回遇到这个奇怪的表叔。

    他就像是一阵风,刚一回头就刮走了。

    后来的世界里,我拿着判决书又在此时此地的法院门口的街道上等了整整一天,也再没有遇到过这个人。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这个结论让我又烦躁了一段时间,我的时间第一次在拿到判决书后推移了一周,这让我遇到了两个更加奇怪的粉头发女人。

    “你就是白茉莉吧。”

    是两个长相完全一致的双胞胎,偏黑的皮肤看上去不太像是华裔,听口音也分辨不了到底是哪国人,只觉得有点怪怪的。

    自从我父母去世后,遇见怪人的频率增加了,身边的骗子也越来越多,幸好的我直觉比我的超能力有用得多。

    在我人生的短短十八年里还没有人能骗到我。

    大多数都是被我拆穿谎言的恼羞成怒,上次诈骗电话说我银行资金被冻结,让我赶紧转出去的小哥最后非常愤怒地挂掉了我的电话。

    因为我说钱好像已经被冻了,让他转一千块进去试试。

    还贴心地给他发了收款码。

    他说我诈骗。

    但这两个粉毛黑肤的双胞胎好像并不是低级的诈骗团伙,还有个听上去相当洋气的名字切尔贝罗。

    她们的态度比我那个奇怪的表叔还要让人觉得浑身难受,确定了我的身份后,姿态瞬间低了下去,还对着我叫一些非常封建余孽的称呼。

    “茉莉大人,我们是来通知你的。”

    这两人好像一早就知道我有超能力,说我是什么天选之子,让我去意大利继承皇位。

    这和“我,秦始皇,打钱”有什么区别吗?

    她们确切不移的样子让我断定这不是新式骗局,但我觉得她们的中文水平似乎有些问题。

    看到我满头问号的表情后,她们选择了英文交流,一脸无语地看我拿出手机在线翻译。

    主要还是因为我让她们写单词。

    反正除了汉语外我都是一样的文盲,英语当然也只是个应试的半吊子。

    “拿到大空玛雷指环,您的能力才会有发挥的余地。”

    后面她们又说了七的三次方之类的科幻小说里才会有的东西,虽然我的经历本身就相当魔幻。

    有时候现实比小说还要离奇,她们居然不是在胡说。

    “意大利的基里奥内罗家族,保管着所有的玛雷指环。属于您的大空指环将会大幅增幅您的能力。”

    三句话,让我一周后请病假去了意大利。

    办签证真的很麻烦,我既不是留学也不是工作,最后我拿出存款,填了投资。

    居然通过了。

    妈的,万恶的布尔乔亚。

    对于可能改变我父母结局的任何线索我都不想放弃,哪怕是把希望寄托在这个本来就不怎么靠谱的能力上。

    大不了再换个世界。

    这个没什么用的能力让我的胆子越来越大,偶尔也会故意做出一些以前根本不会去尝试的选择,不顾后果。

    就像是有了存档的游戏玩家。

    到达罗马已经是傍晚,落日的余晖洒在路边橱窗,天边的晚霞映照着这片异国的土地,街上的男男女女让我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拿着这两个女人给我的地址,迷茫地走在罗马宽敞的大路上,我才想起很重要的一件事。

    我没学过意大利语。

    对,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常识的我从小就做好了在家门口工作的规划,没有考虑过任何出国的事情,知识的盲区让我陷入了艰难的境地。

    失策了。

    依旧是那片夕照的风景,和家乡完全不同的风土让我无比怀念自己的三线小城,萧瑟的人影伫立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这是我第一次出国。

    光辨别哪个招牌是餐厅就让我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走了三遍。等到进门后,点餐全靠比划和手写英文单词,我还不知道意大利人连说话的手势也有特殊的含义,等吃上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终于结束了这场吃饭的折磨,我走出门的时候又想起来一件事。

    我住哪?

    没出过远门的我对这趟旅行没有任何有效的规划,光是知道给手机找个能有信号的新卡就用光了我所有的常识。

    可能是我呆滞的眼神非常好笑,旁边一个漂亮的美女已经瞧了我许久,最后还是没给面子地噗嗤笑出了声。

    而后尴尬的气氛还没蔓延就被她适时的开口打破了。

    “你好,茉莉。”

    轮廓分明的异国美女,同传统罗马人不一样的墨绿色头发,深蓝的眼睛大而明亮,穿着干练的她手里却捧着玫瑰百合。

    这是我今天第一次听到中文。

    罗马夜晚的商业街上,月光透过了暖色的灯光,一半照在她的身上,又有一半悄悄地映照出她美丽脸庞上的浅色刺青。

    她的笑容令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就如同她身上的月光一般。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她把花递给了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用不太熟练的中文道:“你和我想的一样可爱。”

    这比早上那几个语言不通的鬼佬段位高多了。

    虽然她就是我找的那个黑百合家族的首领,但是我真的不搞百合。

    这个叫做艾丽娅的女人把我拉上了她的跑车。

    看到我还是捧着花不知所措,驾驶位的她突然凑了过来,妍丽的面容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近,在我的耳边轻轻道:“宝贝,注意安全。”

    然后贴心地将我的安全带扣好了。

    等到车发动的时候,我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已经无法控制面部体温的我觉得——

    百合的话,大概……

    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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