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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兰花螳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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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需要再重新声明一遍。

    我叫白茉莉,在之前的二十二年的人生里一直是个普通人。十八岁之前在国内安分守己,是老师和同学眼中的好学生,亲戚朋友眼中的乖仔。

    就是学习成绩拖了后腿。

    高二刚开学就有老师曾劝我改志愿去学艺术,但由于我美术课的表现实在是太糟糕了,身上充满了绘画细菌的我只能选择声乐和表演。

    没想到在这种方面我还真的非常擅长,当时跟着同学一起去面试了一个有名的圈内导师,对方倒是很愿意收下我,但我一回家就被爸妈否了这条路。

    他们一直对我的外貌条件有着强烈的隐忧,小学五年级那年,从我的书包里找到男同学写的奇怪贺卡后就开始接送我上下学。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家看电视打游戏,却不能早恋或者说碰一下离奇出现在课桌上的奶茶。

    表演和声乐已经超出他们的接受范围了,家里的条件也不能支持我在这方面深造,播音主持我又没什么兴趣,最后改学艺术的事情只能作罢。

    我的同学们倒是比我还觉得可惜。

    “茉莉唱歌真的很好听,长得又漂亮,说不定以后会成为大明星。”

    他们羡慕的语气中充满了苟富贵的渴望。

    老一辈觉得女生外貌优越并不会在社会中多占便宜,反而会容易吃亏。越是这样,他们越想要我以后能安稳一点,把书读出来,找个稳定的工作。

    我觉得自己也就七八分漂亮,后来辛西娅说是因为我完全不喜欢化妆和打扮。

    哦,其实她还一直骂我懒。

    说我整天穿的衣服简直和披个麻袋没有任何区别,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我披上麻袋后也遮不住这张发光的脸。

    我觉得她说话有点夸张了,最后她还补上一句让我感到无比难过的话。

    “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我根本不会和你选一间寝室。”

    我们友谊的真相竟然如此□□,但在她和卡尔的婚礼上,我微妙地原谅了她。

    我说,辛西娅只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这有什么错。

    细数我这短短二十二年人生中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和白兰谈恋爱。

    所以在我的婚礼上,辛西娅也说了同样的话。

    白兰听完居然非常高兴,甚至多喝了两杯。

    他说这是他今天最喜欢的新婚贺词。

    我们两个人的婚礼加起来就三桌人,全场贺词凑个整最多也就五句话。

    还有一半是意大利语。

    这几句我看他也没少喝,我也就是听不懂他到底回复了什么。

    他后来把我的酒都喝完了。

    白兰的脸被烧得有点红,我那是第一次看到他微醺的模样,回家的一路上他都在对我絮絮叨叨。

    说什么从见到我的那一刻就知道我是他的梦中情人,心脏都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和梦里简直一模一样。过了一会又说什么他在我过生日的时候许愿要在今年内结婚,到后面越说越离谱,最后他说明年的生日愿望是成为新世界的神。

    本来以为他只是装一装,没想到是真的喝多了。

    “我已经想好了。”

    他按住了我的肩膀,十五公分左右的身高差踩着高跟也格外明显,白兰肩膀上披着的西装摇摇欲坠,“从第二次见到莉莉酱,我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

    莉莉酱又是什么新的外号。

    我中文的小名确实叫莉莉,但从我出国后几乎再也没有听到过。

    白兰更喜欢叫我茉莉,他觉得我们两个的名字看上去就很登对。

    尤其是我还姓白。

    他说:“我们的莉莉丝超可爱哦。”

    “……你的起名水平一如既往糟糕。”

    “这可是为了纪念我们的爱情。”

    “我们有这种东西需要纪念吗?”

    白兰完全忽略了我的话,在我们大喜之日他开始念起了旧约圣经。

    “我们皆是泥土里生的,故你与我无差。”

    这句话是旧约莉莉丝所说,但白兰根本不信教。

    为了配合他的表演,于是我面无表情地接了旧约亚当后面的话:“万能的主啊,我的老婆跑了。”

    酒精下的白兰顷刻间沉默了。

    怎么了,新婚之夜听不得这个是吧。

    接下来的剧情是亚当收获了他的新老婆夏娃,圣经说莉莉丝和亚当是体位闹翻的,因为亚当喜欢传教士。

    不过白兰倒是不太喜欢,他比较有探索精神,每次都想要展示新的花样。

    虽然很刺激,但是我不需要每天都拥有这份刺激。

    其实这会白兰不像个面瘫了。

    他脸上的线条都因为酒精的作用柔和了许多,看上去仍然十分清醒,就是话变得比平时更多了。

    我差点就要相信他说的一见钟情了。

    因为他说话时的眼睛亮的惊人,紫色的瞳孔里蕴着被酒精熏出来的水汽,当他吻过来的时候,我还在愣愣地盯着他漂亮的紫罗兰双眸,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几乎忘记了他可能是什么黑手党,也不记得他糟糕的性格,忘记了我们国籍间的代沟,更完全想不起我到底在做什么。

    是他渡过来的酒气呛醒了我。

    不舒服地想要退出,挣扎着想要推开对方,却没有任何机会取得身体的控制权,就像落入了巨网,马上就要被做成茧吃掉。

    我小时候从书里看到过一种非常美丽的昆虫,它拥有着花朵般的梦幻色彩,喜欢伪装成花瓣静静地蛰伏,引诱着无知的猎物靠近,将它当做安全的栖息地。

    然后它会吞噬一切靠近它的活物。

    这种昆虫还有个十分美丽的名字,叫做兰花螳螂。

    就和此时此刻的白兰一样。

    一切好像都是从一道高数题开始的,然后交流的内容就变成了课题,后面慢慢开始聊喜欢的东西,白兰总是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帮我解决所有问题。

    当发现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依赖他的时候,那年圣诞节我立刻收拾东西想要打包回国,结果被他架上了去意大利的飞机。

    一鼓作气,再而衰。

    我再也没有勇气和机会拒绝他了。

    因为一场婚姻,我结束了作为普通人的人生。

    我如今所在的地方是真六弔花的私人基地。

    由于火焰的原因,我直接被传送到了白兰的身边。

    整个基地里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全都被白兰打发走了。

    “虽然这段时间不会对彭格列出手,但密鲁菲奥雷的敌人并不只有他们。”

    他看上去很累,打了个哈欠后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现在是凌晨三点了。”

    我不带任何情绪地提醒道。

    他箍得更紧了,挤压到了我胸腔中仅剩的一点氧气。

    嘴里还碎碎念道:“嗯嗯,茉莉酱,该睡觉了。”

    我冷着脸抽出手,捏住了男人挺拔的鼻子,那副漂亮的面孔瞬间揪成一团。

    他装不下去了。

    “现在是日本时间凌晨三点,你在意大利也倒时差吗?”

    掀开了眼帘的白兰眼睛里还有点迷蒙,他不明白为什么熬了整晚的我还这么精神奕奕。

    “嗯?茉莉酱今天是想要更了解我一点了吗?”

    他打起了精神,将毛茸茸的脑袋凑近了我,没有预兆地,他蓦地将我推倒在了床上。

    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

    我们本应四目相对,他白色的头发微微下垂,遮住了全部眼神,只能看见他微微上翘的唇角,显得暧昧又危险。

    “就是这个表情,无论我做什么,茉莉酱都不在意吧。”

    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沉闷的笑声回荡在了略微空旷的卧室中。

    “就算是我发动战争,统治世界,只要死掉的没有茉莉酱的家人,你甚至连好奇心都不会有。”

    我确实是个没什么好奇心的自私鬼。

    但我不明白白兰是怎么这么顺其自然地反客为主,他理直气壮的态度更是像自己受了什么委屈:“是你没有事先告诉我这些事情吧。”

    “我的所有事情你都一清二楚。”我面无表情陈述着事实,“你觉得这么做很有趣是吗,即使我问了,你就会全部告诉我吗?你……”

    “我会的哦。”

    他打断了我的话。

    “但是茉莉酱从来没有问过。”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我渐渐看清了他额发下微亮的眸子,四目相对中,他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化不开的情绪。

    我看不懂那是什么。

    “我之前一直在期待,茉莉酱究竟什么时候会开口呢?毕竟我从来不会欺骗茉莉酱,对茉莉酱任何时候都有求必应。”他用手指轻轻地压住了我的唇,“这个世界很无聊,但是茉莉酱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有趣。”

    白兰轻轻在我耳边说道:“太敏锐了,茉莉酱早就知道我有不同寻常的能力吧。”

    我确实非常生气,是一种被戏弄的恼怒。

    白兰的能力和我想象的并不一样,入江正一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开始在回忆我和白兰相识的一切。

    他的所有行为都蒙上了阴影,我的直觉却告诉我他的一切都真实可信。

    我在被理智和情感反复拉扯。

    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在剧本里表演的小丑,但又能理解白兰的奇妙心态。

    因为我也常常用这种视角观察身边的一切。

    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建立联系,也不喜欢多余的社交。

    但我更厌恶着别人特殊的目光,并不想成为什么特别的存在,如果变得和别人不一样,就仿佛强行与这个世界建立了一道屏障,对任何事都难以拥有参与感。

    是我自己不愿意改学表演和声乐。

    初中的时候,复读机基本上被我插着耳机拿来听从同学手里借来的不同明星歌手的磁带,在家里也忍不住哼唱。直到毕业的那一年,离别的时刻,班里举行了一个文艺晚会,要求所有人都要上台表演节目。

    我连伴奏都没有准备,敷衍地清唱了一首《送别》。

    之后我又体会到了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我讨厌教室里所有人看着我的目光,那种时候我的心中总会升起一种自己是特别的感觉,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莫名的距离感。那天回家的时候,面对爸妈的关心和念叨,心中出现了强烈的厌烦。

    这种心态非常不对劲。

    于是那天夜里我缩在被子里默默流泪,一直许愿想要大家忘记唱歌的事情。

    第二天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同学们没有人再提过昨天晚会的事情。

    “唱歌?”他们疑惑道:“茉莉你不是念了席慕容的诗吗?”

    “是吗?”

    我轻轻哼唱了一句《送别》。

    “茉莉你唱得还挺好听唉,昨晚为什么不直接唱歌啊?”同学挤着眼睛瞥了后排的男生一眼,“不然他指不定多高兴。”

    那种厌烦感又涌了上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不记得唱歌这件事,可能是我临近中考压力太大,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但是我再也没有在人多的时候唱过歌。

    时间一久,模糊的记忆几乎令我产生了错觉,我都要认为那天自己真的念了一首诗。

    是今晚的白兰勾起了我如此久远的记忆。

    那时候我不过中二的年纪,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排斥那种感觉。

    后来想起来,可能是潜意识理性的示警。

    如果一个人连和这个世界的牵绊都失去了,那是多么可怜。

    我不需要异于常人的特殊。

    但从那天晚上后,我常常不自觉地用一种奇异的俯视角观察着身边的人们。

    就想是在看一场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影视剧,他们的悲欢与我并不相通。

    我无比肯定我是个正常人。

    我会因为和朋友的交往而产生情绪,会因一场比赛的胜利而高兴,也会因游戏中的失败而失落。

    我的第六感在疯狂地为我建立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但又因为我太过容易共情朋友和家人的事情,我又试图在割裂这份关联。

    对人性看得越多,我的心态渐渐会向相反的方向冲刺,再度萌芽那种对世界的疏离感。

    简单说就是:偶尔会觉得这个世界非常无趣。

    我努力平衡着这种感受,变得越来越狭隘自私。

    不会回应每一份善意,只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感兴趣。

    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选择和白兰在一起。

    原来真的有人会对这个世界失去兴趣,他找乐子的态度深深吸引了我,我还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无聊了。

    毕竟他看上去大多数时间都挺开心的。

    “你如果真的这么无聊,为什么会和我结婚?”

    我奇怪道:“这件事本身就很无聊吧,我在另一个世界肯定也是这样无趣。”

    我并不是个有意思的人,幽默感也不算充足,由于国外的各种语言代沟导致冷笑话都听不出来,还被辛西娅嘲笑过。

    越想越不对,那种如影随形的小丑感又回到了我的脑子里,我一把抓住了他按在我唇边的手指,愤怒道:“还是你觉得和我结婚本身就是个乐子。”

    “这么说好像也没有问题诶。”

    白兰的笑意渐浓,声音又变得甜丝丝的,“毕竟另一个世界的茉莉酱还是基里奥内罗的顾问,前任boss甚至把所有的玛雷指环都交给你来保管。真是令人妒忌,艾莉亚当时可是拒绝把指环交给我。”

    “我想要是那个世界的茉莉酱被我抢走了,就算是彩虹之子的大空也会生气吧。”

    “不过茉莉酱一直都很有趣哦,我认识的茉莉酱还没有变得无趣过。”

    白兰的声音忽近忽远,好像从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东西,“我从第一次见到茉莉酱,就想要拥有。”

    “求婚的时候觉得就算你拒绝了也没有关系,那样说不定会更有意思,反正结果都不会改变。”

    他好像撕开了什么东西,晚上八点多的意大利确实有点黑灯瞎火,白兰还趁机遮住了我的眼睛。

    “茉莉酱既然不想睡觉,不如来做吧。”

    他在说话前就率先捆住了我纠缠他的双手,扯掉了他早就看不下去的黑魔咒制服。

    “我真是白担心了。”

    我眼皮都没动一下:“你的特殊能力,其实已经不太灵光了吧。”

    我怀疑他完全没有我想的那么厌世,一切都是他想要搞颜色的借口。

    白兰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伤脑筋啊,刚刚还说茉莉酱无论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的。”

    他的体温有些不正常地升高,我清楚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归零,肌肤相贴的触感让我发觉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奇消失了。他挑起了遮住我双眼的布料,又凑近了想要观察我此刻的表情。

    “你一年前还有时间在美国整天无所事事,不到半年的时间,你就宣布要建立新世界。”

    我忍受着他从腰间到胸前的骚扰,努力忽略他想要分散我注意力的行为。

    他停下了动作,突然道:“嗯,我忘记回答茉莉酱另外一个问题了。”

    我不专心的态度成功令他感到不满了。

    “为什么会结婚呢?轻易地做到了别的世界的我做不到的事情,不是很有意思吗。”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同激怒入江正一时如出一辙。

    “而且茉莉酱除了很有趣外,火焰也很特别。”

    白兰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玛雷指环,原本昏暗光线下显得有几分阴沉的脸上勾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个戒指,你也可以点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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