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聊
停止你的恋爱脑。
姜小丽呆呆看着这个回复，发着烧的脑子里一片迷糊。
从山顶回来后，退烧药药效过了，她一进屋就躺在床上，没跟袁伟至说一句话。
袁伟至大概是觉得诧异的，换做以前，哪怕姜小丽生病，也会强撑着病体给他做晚饭，就因为他说过，外卖油大不健康，他经常要做高强度训练，饮食要高蛋白低脂肪，不能吃垃圾食品。
但他总算没有逼着女朋友起床做饭。拿手机点外卖的时候，还象征性地问了声姜小丽，要不要给她点个白粥什么的。
姜小丽没吱声，他问了两次，没得到回答也就没理了。过了一会儿，外卖送过来，客厅里传出开启易拉罐的声音，以及球赛评论员高亢激情的解说。
卧室里没开灯，姜小丽捏着手机发呆，亮着的屏幕停留在她发起咨询的界面。
等到屋里黑透了，冗长的球赛也告一段落，袁伟至的鼾声在夜色中响如雷鸣，姜小丽已经要绝望地去睡觉了，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响，“暗夜芙蓉”回复她了。
停止你的恋爱脑。
这是什么意思？
她迟疑地打字：你是建议我跟他分手吗？
暗夜芙蓉：不。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不要跟我谈感情，你要学会去看利益。比方说，跟你平时接触到的人比，你的男朋友表现怎么样？如果你跟他分手，有没有信心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把你自己放在相亲的市场上，你客观衡量一下，你能不能找到出价更高的买家？
暗夜芙蓉：还有，他承诺带你回老家，一举帮你解决工作和住房问题，这个条件很有诚意了。我问一下哈，如果分手，你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
姜小丽：……我没有信心。我现在找的工作，哪怕转正以后一个月也只有三千元。二十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g市的房子。
姜小丽：我老家是农村的，我爸妈只生了我一个，能够拿钱给我读个大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爸早就跟我说好，以后老家房子给我堂弟，养老也靠他。我就算想回去，也没有自己的家了。
姜小丽：【绝望】我是不是很没用？
暗夜芙蓉：【摸摸】你能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这挺难得。很多人都没有你这样的自知之明。
暗夜芙蓉：既然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处境，那我要开始说些不怎么好听的话了，你作好心理准备。
姜小丽：【乖巧】老师您讲，我一定认真听。
暗夜芙蓉：首先，我们需要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实事求是，不要被网上那些爽文给骗了，不要妄想分手了就能立刻找个优质备胎，变身万人迷女主，这点你赞同吧？
姜小丽：我做梦都没敢这么想过。
暗夜芙蓉：很好，很少有人这么有自知之明，这是你的优点。既然目前你离开他不能找到更好的对象，那么离开就不是一个好选择，所以从利益角度来讲，你不应该和他分手。我们接下来的交流都将以此为基础。你明白吗？
姜小丽：老师，你说得很清楚。我能明白，就是一下子还不太能转换心态。我本来打算明天就跟他提分手。【悲伤】
暗夜芙蓉：那你更要好好听我说，只要你准确理解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能成功转换心态。
暗夜芙蓉：你觉得男朋友跟他异性发小关系好，你很生气。我建议你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毕竟别人十几年从小到大的感情，羁绊很深，你不能去否认它。而且有句话他说对了，如果他真的跟他发小有可能，就不会找你当女朋友。
暗夜芙蓉：我建议你这样想，你男朋友的一辈子还很长，接下来的几十年，只要不离婚，他都会跟你一起过，孩子是你生的，房子你是女主人，柴米油盐，人间烟火，这些都是你跟他共同的回忆。发小的存在并不会真正动摇你们的婚姻基础。
暗夜芙蓉：这世上就没有不出轨的男人。你这个男朋友吧，也就是跟异性发小感情深厚了点，他既没有撩//骚，又没有嫖//娼，也没有出轨劈腿，老实说，这已经比来找我咨询的绝大多数姑娘的对象强多了。你换个角度想，就算他对他发小真有什么想法，他能默默坚持这么多年，也能说明他不是个花心的人，对不对？
暗夜芙蓉：姑娘，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要是把这么好的男朋友作跑了，将来有得你后悔的。
姜小丽：老师您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可是，我心里就是不平衡。为什么a就能那么好？他那个女朋友一身臭毛病，为什么a会死心塌地的爱她？
……
三分钟过去了，对面一直没有回复。
姜小丽忐忑：老师？你还在吗？
暗夜芙蓉：我在，刚才走神了，不好意思。
暗夜芙蓉：与其攀比，不如行动。既然你觉得她男朋友好，那你就去把他抢过来，变成你的男朋友。
这条消息发出不到一秒就被对方撤回。姜小丽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说了些什么。
很快，对方再次发来消息。
暗夜芙蓉：别跟人攀比，这种心态不容易得到幸福。既然b娇气自私，一身臭毛病，你放心，世上没几个男人能长期忍受这种公主病，她的爱情长久不了。
暗夜芙蓉：你说你羡慕a对她好，从我的经验来看，正因为a对她太好，将来a不要她了，她才会更加接受不了。她以后找的对象，说不定还不如你男朋友。
姜小丽在思考该怎么回复。犹犹豫豫打了几个字“你别这样咒她”，又一个字一个字清除。
然而没等她想好到底怎么说，下一条消息已经发过来。
暗夜芙蓉：好好体会我今天说的话，你一定能过好自己的人生，收获自己的幸福。祝福你，姑娘。
对方中止了聊天。
姜小丽放下手机，抱了床被子出去。袁伟至在沙发上睡觉，木头沙发比他短，大脚丫子翘在扶手上。因为喝了酒，鼻息沉酣，脸色红得发亮。
姜小丽想着暗夜芙蓉的话，小心地替他盖好被子。
几十公里之外的华唐小区，程尔芙关上电脑，走出客房。
苏宴宴已经泡好澡了，裹着件纯白色的厚实浴袍，柔软光泽的卷发垂落脸侧，小脸蛋粉嫩粉嫩，浑身上下冒着水汽，整个人像刚从暗夜汤泉里偷跑出来的美丽精灵。
骆朗拿着条大毛巾，正在给她擦头发上的水，一边叮嘱：“明天记得给你们寝室长打电话，该给她们报平安了。”
苏宴宴嗯嗯嗯地胡乱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她盘腿坐在羊毛毯上，眼睛盯着那本厚厚的神学大全，嘴里咬着又一个棒棒奶酪。
程尔芙问：“报平安？什么意思啊朗哥？宴宴跟你在一起，还能不安全？”
苏宴宴头也不抬地解释：“寝室长她们拿我当小孩子看，老是不放心我，觉得我会被人诈骗拐卖，所以约好了，每周都要乖乖打电话回去。跟骆朗没关系啦。”
吹好头发，骆朗抱着苏宴宴进了主卧。
程尔芙去了一趟阳台，回来后坐在客厅居中的沙发上，低头玩着苏宴宴丢在那里的鳄鱼玩偶。
苏宴宴入睡很快，她只等了十几分钟，就听到轻轻的开关门声。
骆朗轻手轻脚走出来，一眼看到程尔芙。她似乎一直在听动静，他刚走出去，她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看着他。
额发上别了个小小的夹子，完整地露出一整张清丽面容。
骆朗有些奇怪，皱眉问道：“有事？”
程尔芙指了指阳台。那里已经摆好小餐桌，桌面一瓶包装精美的红酒，两个高脚玻璃杯，里面倒好小半杯琥珀色的液体。
“今天刚买的酒，已经醒好了。”她一侧脸，露出个俏皮的笑容，“给个面子，朗哥。”
夜色小餐台，桂树下红酒。
旖旎的夜。
一股熟悉的，不可自抑的厌恶感从心底升腾而起。
他刚刚哄睡宴宴，等她睡着后，在她沉静娇美的睡颜上落下轻轻一吻，出门的心情原本如微醺般轻松愉悦。
瞬间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程尔芙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在他神色冰凉，薄唇微动之前，飞快地说：“我真有事想跟你说，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就算有什么做得不对，惹你讨厌的地方，可我从来没有对不住你吧？我心里真有很大的困惑，你就算不当我是发小，你看在我妈小时候照顾你的份上，听我说一说，帮我拿个主意，好吗？”
骆朗抿紧了嘴，默默吞下已经到了喉咙口的拒绝。
她母亲。那个好强，唠叨，刀子嘴豆腐心的善良阿姨。
阿姨去世已经有十年了吧？
程尔芙想念的煎蛋面，其实是阿姨教他的。
“鸡蛋煎好以后，不要出锅，直接加开水，煮开后下面，这样煮出来的面汤才像牛奶一样醇厚味浓。”
阿姨的声音一直都是沙哑的。她是小学班主任，天天在课堂上镇压熊孩子，嗓子理所当然地坏了。最后去世的原因也是因为吸入烟尘过多，得了肺癌。
骆朗恍惚了一下，重新看着对面的程尔芙。
“好。”他点点头，“喝酒就不必了。要喝酒的话，下回叫上大袁一起。你有什么事，我们就坐在客厅说吧。”
“可是，酒都已经醒好了，”程尔芙皱一皱鼻子，是很可爱的表情，语气里藏着小小的伤心，“这样很浪费呃，朗哥。”
骆朗看着她，神情转冷：“巧了，我也不想浪费时间。那就改天再说吧。”
话音一落，他转身朝大门走去。
程尔芙咬着唇追上去，想要伸手去拉他，碰到他的一瞬间，又慌慌张张地缩回来，急切地说：“朗哥，我错了。我不该用这些你不喜欢的小手段，我改。听你的，我们就在客厅里说，我长话短说，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好吗？”
骆朗回身，审视地看着她，目光幽冷。
程尔芙低下头，她光着脚，没穿袜子，圆圆的脚趾头紧紧抓着地面，神情羞愧而难过。
过了好一会儿，骆朗才点点头：“好，你长话短说。我能帮的尽量帮，不能帮的，先说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