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细
齐锐咬牙没说话,冷冷的视线甩向刚刚说话那人,似乎在怪他大喇叭。那人也觉得如此,于是更加猖獗。
“怎么,敢做不敢当?你自己犯下的罪,当然得你自己偿还。”
齐锐恶狠狠地咬紧了牙齿,“秃子,我早说过,这事了了。叫你别再烦我,你要个说法,自己问你妹妹去。”
“我艹你大爷,齐锐。”为首的秃子猛地伸出一只手指着齐锐,吼道:“你还敢提我妹妹,要不是你,我妹妹现在好好的。她才上高二,就去做了堕胎手术。现在学也没法去上,还要被人指指点点。”
“我说过,今天你要是当着兄弟的面,向我磕头认错,以后见到老子绕着走,夹着尾巴做人。老子今天就放你一马,否则今天就在这里废了你。你自己选吧。”
齐锐血性一下子被激发上来,也不去争辩什么。他只是同样恶狠狠地瞪着秃子:“有本事你就来,废了我。”
“艹。”秃子骂了一句,接着从地上捡起石头就砸了过来,“老子今天弄死你。”
齐锐躲都不带躲的,很快和秃子抱成一团。眼看着齐锐占据上风,秃子带来的人犹豫一瞬,正准备围过来,汤渊指了指河坝两边正陆陆续续冲下来的人影,“讲点规矩吧,至少等我们这边人来齐再说,1v1才公平吧。”
对面原本要加入战斗,围殴齐锐的人,马上变成拉架的一群人。把齐锐和秃子分开时,齐锐除了气息不匀,衣服凌乱外,就脖颈被人拉了几条血印子,反观秃子就有点惨了。
两个乌眼圈,鼻血都出来了。更别提身上还有几个显眼的鞋印子,刚才被拉开时,还被齐锐逮着机会踩了几脚。
汤渊看得有些想笑,又觉得现在笑了,肯定要坏事。于是只能强忍着,做一副凝重的模样出来主持大局:“秃子是吧?我叫汤渊,榕城高三的。和齐锐是朋友,这样。我不知道你们之前有什么恩怨,但事情都已经过去。今天就当给我一个面子,这事儿暂且算了。下回我再好好请兄弟们吃个饭,让他好好给你们道个歉。”
“你算哪个葱?”秃子刚骂了一句,就见那个叫汤渊的,后面叫来的人面色一沉齐刷刷往前走了一步,而他自己这边的人集体往后退了半步。
从这可以看出,汤渊叫来的这群人没少参与这种场面,而且以汤渊马首是瞻。秃子也不是完全热血上头的蠢人,他心里清楚自己叫来的这些人,多数只是临时来充场的,好多和他关系根本不怎么样。
如果真的撕破脸皮打起来,以对方这架势和人数,最后被废了的只可能是自己。
汤渊微抬了抬手,他的兄弟们就没有再上前。他也只是微笑着等待兔子做抉择,没过多久,秃子脸皮抖了抖,终于是恨恨地瞪了齐锐一眼。
“今天算你走运,老子放你一马。就当给他面子,下次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
秃子说完挣脱开拉他的人,整理了下衣服,转身一挥手:“走了。”
和他一起来的人,也不留恋,纷纷转身离开了。
汤渊这时候才有空去看齐锐,发现齐锐一直盯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这让准备好腹稿的汤渊一时间都忘词了,脱口而出:“你看我做什么?”
齐锐如同被惊醒,眼眸闪了闪,表情很不自然:“没什么。”
后又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你。“
汤渊没去多在意他,和在场他叫来的其他人道了谢,后约他们周六晚上请吃烧烤,便也纷纷散了。
汤渊载着齐锐回家路上,这次他什么都没问,齐锐却主动开口说了。
“秃子他是唐伏苓的表哥,以为唐伏苓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所以他还有唐伏苓家里人一直找我麻烦,逼我在学校待不下去。”
汤渊听他愿意主动分享原委,表明齐锐是承他今天的情的,于是心情也好了不少。不再和他冷战,主动揪出齐锐话语里的关键字眼,问他:“以为?所以那件事是个误会?唐什么的女生她的孩子不是你的?”
“我从来没和任何人恋爱或上床过,她的孩子怎么会是我的?是她求我,唐伏苓求我不要说出去。”齐锐表情似乎也有点纠结迷茫,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帮她隐瞒,但是她转头就指认那孩子是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否认,也没人信了。”
汤渊心头跟着一个咯噔,眼看着小区的建筑已经出现在视线,他捏紧刹车,把车停在路边:“你隐瞒了什么?”
“我去药店买消毒水,正好碰见她买验孕棒。唐伏苓是我邻居,我知道她父母离异,家里除了七八十岁的奶奶,根本没得女的,买验孕棒只能为了她自己。
后来她向我坦白,她就是怀孕了。但是她是被强奸的,所以这孩子不能留。她问我借钱,求我陪她去医院做堕胎手术。说是没有男朋友或家人陪同,医院不给做。”
汤渊听到这里眉头蹙得也很紧:“然后,你就陪她去了?”
“嗯。”齐锐点头,表情很难看,像是回想起什么让人不舒服的回忆。
“后来,她去医院堕胎的事不知道怎么,她家里人知道。也知道是我陪她去的医院,都以为我在偷偷和她谈恋爱,认为那孩子是我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也没有解释。谁知道过了几天,唐伏苓自己也一口咬定那孩子就是我的。”
齐锐一口气说完,长长呼出一口气。霓虹灯底下,一向倔强像狼崽子的少年,头一次向别人倾吐心底的委屈,还有些不习惯似的,眼圈微微泛红。
汤渊心底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他声音都放柔了:“后来,你就转学了?”
齐锐点点头。
过了好半晌,汤渊想起齐锐后背上那些肉粉色俨然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声音轻地像是怕碰碎了什么般:“所以,你后背上那些伤,都是那件事后,你爸打的?”
一提到父亲,齐锐眼神立刻凶狠起来:“他不相信我,宁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的解释。”
“我相信你。”
夜风中,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齐锐表情刹那空白了。
汤渊看着齐锐,经过的车灯一下一下从他脸上划过,照出少年人的脸上有片刻的无措,茫然。
“我相信你,齐锐。”他笑了笑,一字一句认真地又说了一遍。
“回家吧。”
氤氲的灯光模糊了齐锐的表情,他一直放在后座的手骤然松开,随着车子瞬间的提速惯性上身往后,求生欲的本能使他猛地伸手向前,抓紧了汤渊。
等他回过神车子平稳上路,齐锐发现自己两只手扣在汤渊腰上,只有一个感觉。
好细。
汤渊被这一下抓得浑身不自在,十根细长手指头冰冰凉凉,和女鬼似的扣在他腰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那个,齐锐……”汤渊放慢速度,正准备着叫他换个姿势的时候,听得左肩处传来一道很近的声音。
“嗯?”
汤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就像是夏季蓝色海底翻腾而上的透明气泡,阳光下白色沙滩吹过的风车,屋檐下晃动的风铃。
美好得叫他不忍打破片刻,于是抿抿唇忍着不自在,汤渊继续向前骑着车,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提醒:“我要加速了。”
“抓紧。”
接着在一阵畅快的大笑之中,黑蓝相间的电瓶车在人海之中飞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