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解脱
叶沉舟在被传送走后的第一反应是去找谢落，所幸谢落还好好地站在他身后，没有出什么意外，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他还想再问问对方身体如何，却被远处中年女子发出的痛苦□□打断。
他看得出这位母亲完全受不了亲生子嗣的压榨，拼命扭动着身躯挣扎着想要逃跑。
那些小鬼们还是孜孜不倦地啃食她身上任何可以被吞噬的部位，甚至还因为分配不均而大打出手，互相蚕食起来，全然不在意它们攀附的人的死活。
中年女子不断的扭动不仅没能把那些小鬼甩下去，反而惹怒了它们。
小鬼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碗口粗的铁链，把老妇人的脖子，手臂甚至双腿拴住，彻底封死了任何挪动身体的可能。
咿咿呀呀得逞的笑声在闭塞的空间内显得格外讽刺。
叶沉舟忍着不适走上前去观察。
如果按照房间对应的原则的话，这里或许正好对应了餐厅。只不过餐厅中的食客是玩家，食物是脏器，这里的食客是鬼魂，食物是人类罢了。
所以要拿到嘴巴的话，需要玩家也去同类相食吗？
这方法未免太过不人道了。
倘若换一个思路，他自己强行用餐刀取小鬼的嘴好像也不是不太可能？
这似乎更加合乎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方式。
但是叶沉舟无法验证这两种方法到底有没有问题，会不会让npc再次发狂。
“她是通过审判的。”
就在叶沉舟冥思苦想的时候，谢落迈步走到妇女的头边上，蹲下来静静地注视着这位母亲，漆黑深沉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一副因痛苦不堪而扭曲的面容。
如果不是他们通过了鬼门关，这里或许将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随着副本的进程尘封在历史之中。
叶沉舟不知道谢落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那句话确实说明了很多东西。
既然老妇女通过了审判，那么就说明她是善良的，反倒是这些看上去就不应该过审判的小鬼，又是怎么逃脱审判在这里肆意妄为的？
“你在伤心吗？”叶沉舟紧贴着谢落蹲下来问道。
好像既是在问谢落，也是在问他自己。
谢落回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
“她是善良的是吧？”叶沉舟见谢落没理他，将视线转到中年女子身上，转而说道，“我想救她。我可以把那些残害她的人杀掉，让它们接受该有的处罚，给所有人一个交待。或者说，至少让我们不会后悔在见到这些事情之后什么都没有做。”
谢落抬眼将视线转移到叶沉舟身上。
叶沉舟的脸被他略长的刘海挡住，让他看不清表情，但是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这些都无法补偿哪怕是一点点的伤害。施暴者不会反思，受害者也回不到最初的状态了。”叶沉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为什么总有罪恶可以堂而皇之地存在于世？”
“你别做多余的事情！”谢落一时间着急竟然喊了出来，伸手就要去阻止叶沉舟。
然而叶沉舟的手更快。
“啪”的一声在空间内响起，所有的小鬼在同一时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怀好意地怒视叶沉舟。
就在它们即将扑过来的一瞬间，叶沉舟将点燃了的打火机远远地抛过去。
大火在顷刻间吞没了这里的一切，焚毁着数不尽的罪恶。
小鬼们齐声尖叫，纷纷脱离了母体在原地打滚，试图摆脱惩治它们的火焰。
叶沉舟皱着眉头用双手捂住谢落的耳朵，静静地目送这数十只小鬼离开这本该安宁的沉睡之地。
红色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眼眸之中，明灭不定。
两人离火焰极近，但是就像那条只会吞噬恶鬼保护玩家的河流一样，火焰意外的温暖，没有灼烧到他们。
谢落没再看那些被灼烧的小鬼，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叶沉舟一人。
火光的掩映之下，身边人的侧脸显得更加硬朗，目光深邃而又沉静，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
很快这场大火将一切都燃烧殆尽，不管是束缚的铁链还是那群小鬼的灵魂都随之灰飞烟灭。它们也许需要往生数辈子才可以抵消这辈所犯的错误，也有可能再也没有来生。
而老妇女意外的也没有被烧到一分一毫，只是发出了一声解脱的喂叹，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将头瞥向了身边的两个年轻人。
也不知道她是否还能看清这两人的面孔，她最终还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最后化作一阵白雾消失在原地。
即使叶沉舟知道这些都是虚假的npc而已，他的心情难免有些沉重。
事实上他除了帮助老妇女解脱外真的没有任何办法。那青年留下来的打火机似乎早已预知了这里可能发生的一切。
走到原先老妇女躺卧的地方，他附身捡起一颗掉落下的沾满了红色粘稠血液的圆球。
“她最后想和你说谢谢。”谢落站在原地说道。
刚才被叶沉舟捂住的耳朵不自觉地动了动，上面还残留了些许热度。
“是吗。”叶沉舟把圆球装进口袋之中，“其实你也想这么做的对吧？”
谢落看着那个同样解脱了的人没有回话。
这人身上那种即使知道外界环境不允许，自身却还要尝试还所有人公道的一股冲劲莫名地让他久久未跳动的心又活跃过来。
过了半晌，他表面上还是冷淡地提醒：“你的时间不多了。”
叶沉舟也知道他需要抓紧时间了，但是现在忽然放轻松的他就是很想逗逗眼前这个看似高冷的小家伙：“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只好慢慢找了啊。”
但是他的话音刚一落下，还没有等到谢落给出回应，远处又传来了熟悉的唢呐声。
那口棺材又要出现了，他需要赶紧离开。
叶沉舟拽住谢落的手就要往门口跑去，却感到手上传来的一股力量把他往后拖。
他回头便发现谢落为了不让他乱跑整个人都在拼命往后坐，便赶紧卸了力想询问怎么回事，却见谢落顺势朝后倒去。
电光火石间，叶沉舟眼疾手快又将谢落拽了回来，但是使的力气太大，让谢落的头直直地撞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唢呐声嗡嗡地在他脑子里回响已经够令他头疼了，现在脆弱的下巴又受了这么一个头槌，直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谢落也没想到会这样，张了张嘴想道歉，出口却变成了：“这个铃声是阴界打开的意思，下一段才是关闭的。”
叶沉舟大幅度地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多谢你提醒啊。”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他又听见入口的方向传来了谷阳平的尖叫声，只好马不停蹄地先过去看看谷阳平闯什么祸了。
“别追我啊我是好人啊啊啊！”谷阳平边跑边扯着嗓子喊道，几乎是在交界门打开的一瞬间便扑了进来。
叶沉舟赶到时，只见谷阳平和钟潜两个人难兄难弟一般地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看着门外的东西。
以巨大眼球为主体的球形怪物伸出蜘蛛腿似的肢体，正趴在地面上用足足有半个人长的指甲刮擦着地面，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响声。
同时它身体两侧似乎生出了精灵耳一样的翅膀，翅膀上面密布着大大小小的眼球，随着它的动作时开时闭，注视的方向却始终是门内的两个人。
所幸大门阻隔了它的道路，否则谷阳平和钟潜怕都是凶多吉少了。
“叶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管了这些了，总之你快救救我呜呜呜。”谷阳平见叶沉舟来了，把自己剩下的脸皮都丢了就毫不在意形象地朝他扑过去。
当然叶沉舟朝后一退让他扑了个空。
“你们那里发生什么了？”叶沉舟眯着眼睛刚想要再看一眼这个怪物，眼睛却被生生地刺痛，只好将视线收回。
他直觉这只怪物身上的肢体和他们将各种身体部位还给npc的行为有关。
“当时我一口气冲出来，回头就看你们两个进电话亭了。你现在是神通广大可以直接到这里了，我可不行啊。”
谷阳平用眼神瞟了一眼谢落，意思就是知道你们两个人肯定用了什么特殊手段，但是这里还有其他人他也不好明说了。
他又有些惊魂未定地给自己顺了口气继续说道：“所以你不在的时候，我也就和钟潜一起呆在电话亭边上没敢进餐厅，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那个玩意自己从另一个房间跑过来了。正好那个门也开了，我就赶紧跑过来了。”
叶沉舟了然，又问道：“那孙文石他们呢？”
谷阳平摇了摇头：“我没敢去看餐厅里的状况，我怕孙文石直接过来给我手撕了。”
“他们还是在餐厅里吃饭，看到怪物来了也没有走的。”
叶沉舟皱眉看着这个忽然凑到自己面前的钟潜，有些不悦地远离了半步。
“你这都看见了？”谷阳平适时凑上来说道，“那他们不会被攻击的吗？”
钟潜见叶沉舟没有理他，似乎也没有了搭理谷阳平的意思：“那我就不知道了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谷阳平还没被人这么见人下菜碟过，但是无奈他在副本之中，只好先忍气吞声了。
回过神来的谷阳平这才发现阴界似乎也有boss从另一头过来。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早已被两个boss夹击，没有任何可以逃生的余地。
“这可怎么办……”谷阳平眼看着隔壁的黑影越来越大，甚至吞没了判官和鬼门关，心中愈发焦急。
“去电话亭看看。”
谷阳平刚一听见叶沉舟说完这句话，便发现叶沉舟带着谢落站到了门口的交界处。
那只徘徊在门口的boss似乎失去了耐心，没有一丝踪影，但是谁又能保证它不会突然出现给所有玩家致命一击？
然而叶沉舟却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问题，带着身边的人迈向那块纯白之地。
谷阳平望着那两个义无反顾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怔愣住。
他难以解释眼前一个玩家和一个npc之间微妙的羁绊感，就好像他们早已相熟，合作过无数次，有了无与伦比的默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