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相生
叶沉舟赶忙跟上，却看到了进副本以来最让他震惊的画面。
原先正排着整齐划一的队伍接受审判的各个小鬼突然之间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一般，齐齐往路边退去后，又恭敬地低着头，向走来的人献上最隆重的欢迎仪式。
走来的人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的玩家，而是谢落。
呜咽的哀鸣声充当了欢迎的乐曲，蒸腾而出的水汽自觉向两侧散开，肆意飞舞的火焰逐渐平息，甚至连那威严庄重的判官也换上了最慈祥的面孔，默许了这一系列行为。
在众人面前，那扇让叶沉舟费尽心机周转了数圈才能够进入的鬼门关此刻竟然主动为谢落打开，好像在无形地嘲笑叶沉舟的无用功。
谢落似乎对这个场景司空见惯，坦然自若地走进那扇门之中。
“叶叶叶，叶沉舟啊。你说我们要不要跟上去？”谷阳平打着磕巴问道。
之前叶沉舟独自进去之后没有发生危险，但是这不代表现在这个主动打开的门里不会是什么鸿门宴。
“别耶了，走。”叶沉舟凝眉望向谢落即将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在一众鬼的注目下跨进那扇门中。
至于谷阳平和钟潜两人，他认为他们完全可以跟过来。
如果说叶沉舟本人是因为获得了老妇人赠与的虫子才可以获得判官认可的话，现在在场的所有人明显都因为谢落而被判官同意进入鬼门关了。否则所有除了叶沉舟以外的玩家都不可能再去想方设法找一个已经消失的npc，进一步重复他之前的步骤。
谷阳平光听着叶沉舟说要一起走却没有解释原因，心中充满了各种疑惑，没敢直接跟上去。但是随后他便瞧见叶沉舟跟着了魔似的过了鬼门关后不见踪影，而这鬼门关也切切实实地大开着，好像就在等待他们过去。
咬了咬牙，他最后鼓起勇气破例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判官。
判官好像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低头朝他露出了一个不像是微笑的笑容，巨大的瞳孔之中倒映出谷阳平还在颤抖的身体。
渺小的人在掌控生杀大权的判官之下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好像可以被随时踩在脚下随意宰割，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你不进去吗？”钟潜的一声问话将陷入回忆的谷阳平拉出。
“叶沉舟都让我们进去了，难道你不信任他？”钟潜鄙夷地看着谷阳平，毫无畏惧地进入大门之中。
谷阳平甩了甩脑袋把不愉快的回忆彻底清空，见钟潜安然无恙地走了进去，终于鼓起勇气跟上去，再也没敢看判官一眼。
而在他们之后，判官似乎完成了某种任务，长叹一口气后在原地消失不见。
穿越鬼门关，眼前的景象同样让谷阳平震惊到难以言表。
成堆的肉山只一眼就让他背过身去，不愿再靠近房间内触目惊心的景象。他简直难以想象为什么通往鬼门关后还会是这样的一副场景，就好像门后的世界被强行隔离开一样。
不自觉地远离那里的东西，谷阳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上。
不远处的叶沉舟应该早就已经看到过这里的场景了，倒是表现得更加自然，甚至还和一旁的谢落边走边聊起来。
“你这是什么能力，真的不和我说一下吗？”叶沉舟听上去还有些委屈。
“我都让你直接过来了，你还想怎么样？”另一个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生气。
谷阳平还是第一次听见叶沉舟这么说话，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朝下一个房间走去，这样至少可以让他没那么害怕。
“我可是把所有的食物都给你了啊，如果你不帮忙的话我可就会死在这里了，你不会真的忍心吧？”叶沉舟刻意走到谢落身边，挡住了对方看向另一边的视线。
“少吃两口就死了，那你还真的是挺笨的。”谢落不屑地回道，加快脚步来到那块血池边。
被过度照顾的感觉总让他觉得变扭。
谷阳平听到叶沉舟轻笑一声，转而夸张地说道：“我会被那些鬼大卸八块，最后只剩下些残肢死不瞑目的。而且尸体还会……”
“你在说什么？”
叶沉舟一顿，对方骤降的语气让他预感不妙。
下一秒一片猩红在他的视野中被不断放大，耳朵中传来水压直灌的轰鸣声。
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的谷阳平被吓得一激灵，直直地顿在原地没敢上前，再次目睹叶沉舟落入那深不见底的血池之中。
只不过这一次叶沉舟是被谢落踹下去的。
……
叶沉舟坐在布满青苔和水汽的溶洞之中，抬头透过稀薄的血池注意到谢落在岸边的身影，还有表面漂浮的封印黄条。
所以当时那个让他被迫下水的神秘力量也来自于谢落？
可是被封印住的谢落是怎么让他落水的？
叶沉舟猜想这些又是npc的一些特殊权限，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环境之上。
这里的和泳池下的溶洞类似，被传送过来的他没有沾染到一丝血液，前方也有一条通往更远处的羊肠小路。
唯一的不同点大概就在于这里的石块都是水晶般的透明质地。在和外界截然不同的明亮光线照射下，折射出色彩斑斓的光点。
一黑一白，恰好对应。
“呃呃……”
叶沉舟走到深处，背后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咿呀声。
放眼看去，一个披着长发身上挂着破洞白布的女孩冲他张着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碍于身体的能力无法说出。
这大概就是兑卦对应的少女和嘴巴。
叶沉舟皱眉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心里开始盘算该怎样从别的npc身上弄一个嘴巴过来。
不过女孩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他的想法，眨着一双水灵的眼睛单纯地看向他。虽然她的皮肤是深绿色的，干枯得就像是一只乌龟身上尘封的皮，但是灵动的笑容却依然能够让叶沉舟感觉到女孩生前活泼的模样。
然而叶沉舟没有因为这只npc的外表就放松警惕，即使现在所有地区代表的各个npc都已经出现，他也无法明确判断出它们到底有什么关系，是否敌对。
而就在他思索间地面却忽然翻腾起来，一颗颗宛若眼球般的气泡从地面的裂缝之中钻出，又在他的身侧炸开，涌出一阵热浪。
“啊！！”
女孩几乎是在气泡接触到她的一瞬间便抱头发出尖锐的惨叫，转眼便消失在原地。
叶沉舟还未来得及去仔细琢磨周围突然变化的情况，又一股不明的力量将他吸走，转眼间他又回到了血池之上。
那劝人离开的唢呐声再一次响起，棺材也再次从血池中浮现出，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从中破棺而出。
“快跑啊，你愣着干什么呢！”谷阳平见叶沉舟还在原地不动，当即就拽着他要跑。
叶沉舟推了一把谷阳平喊道：“你先走。”
随后他又扫视了一圈整个房间，仓促间看到那个躲在阴暗角落之中将自己隐藏起来的谢落。
他怎么会莫名其妙跑这么远？
吹奏的丧乐愈演愈烈，每一个音符明明都是被正常吹奏的，却都像是在攫取叶沉舟的意识，让他的意识更加昏沉，慢慢丧失思考能力。
眼看棺材就要彻底打开，他在恍惚间看见了从缺口处伸出的一部分肢体。
理智告诉他再不走的话，可能他还没有看到这怪物长什么就会先交待在这里了。
下一秒他猛地起身，冲向最深处一把拽过谢落就像带着他一起逃走。
“别管……我……”
叶沉舟没有听清谢落在说什么，但是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大感不妙。刚才谢落始终缩在一个角落之中，或许就是因为他此时的身体状态无法支撑他再去做什么。
“我这次不会丢下你的！”
叶沉舟反握住谢落即将脱手的手，干脆一把将人抱起，迈着虚浮的脚步咬牙朝出口跑去。
他有预感，副本允许他们在各个区域探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这个副本可能已经快走到尾声。
……
为了安全起见，叶沉舟把谢落放进电话亭之中，自己也瘫坐在地上。
他们终于逃离了boss的追杀，短暂地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然而阳界的环境已然直接越过了温度光线适宜的阶段，快进到气候根据卦象改变的时间点。
“你没事吧？”他有些焦虑地看向谢落。对方的脸色本来就很白，此刻连红润的嘴唇也苍白起来，看上去虚弱至极。
意识模糊间，谢落感觉一阵散发着热气的东西将自己包裹住，让他不断下沉的意识又被拉拽回来。
说什么不会把他丢下不过是用来糊弄他的手段而已。在桃花源里把他留在广场之上，在以前也是……
“是那口棺材里的东西让你这样的对吗？”
谢落默默地偏过头去，不想听见某个人在边上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可是我现在没有任何可以对付那玩意的思路，所有的线索都……”
这人明明已经乱了分寸，竟然还在自顾自地分析。
“骗子。”
“你说什么？”叶沉舟忽然打住，见谢落的状态有所好转，又凑近了一些。
谢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叶沉舟肩膀上，打了个哈欠说道：“你让我休息一会。”
叶沉舟高高悬起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也不再说话打扰对方休息。
他不明白为什么上一个副本内只手遮天的谢落在这里会变得这么弱不禁风，却还是保留了一些能力。
除开这些问题，他需要整体复盘一遍进副本以来所碰到的所有事件。
可能会让人说真话的食物，各种对应卦象缺胳膊少腿的npc，一个泳池还有一个血池……
加上他手上还仅存的一把快要磨损的餐刀，一个npc掉落的打火机。
到底有什么关键的线索被他遗忘了？
副本的名字。
叶沉舟猛然想到这一点。
谷阳平和其他的玩家都没有看见的名字偏偏对他开放了。
不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又是由谁引导的，名称绝对是概括了副本主旨的关键。
“阴阳相隔……”他默念道。
阴阳相生，天人两隔。
如果房间的两个水池算是双生的话，那么npc可以相对应出现，boss是否也有可能相对出现？
难不成把老头砸下去的白影是和那个可以扰乱他心神同一级别的boss？
而阴阳可以相生，那么同一属性自然也会相冲。
被他从溶洞里救出的谢落恰好代表了八卦图上白色中的一块黑点，所以到了代表阴的boss那里才会变得虚弱。
所以血池下方的溶洞里是否还会有一个隐藏的区域，其中正好潜藏了代表黑色中那一块白点的npc？
“想好了？”谢落忽然出声，身体好像又恢复如常。
叶沉舟的思索停住，就见谢落把披在他身上的大衣丢在一边，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然后他听见谢落这么说道：“时间到了，那家伙走了，该换我们了。”
他还没有彻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那阵熟悉的传送感又袭来。
再次清醒过来，他又回到了鬼门关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