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逃脱成功
我的身体状况在第十天恶化了。
我呼吸越来越困难,经常有喘不上气的情况。每天送来一模一样的食物我也无法下咽,胃里沉甸甸像坠了一块石头。
我想我再拖下去可能会死,不是开玩笑的,我的某个器官可能真的老化了。
即使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我这几天一直还在计划着逃出去,只是害怕自己的身体出现什么意外搁置了。现在看来身体是慢慢坏的,不会怎么影响我的逃跑。
这种时候我反而没有哭,异常的冷静,好像自己要死了这件事和我数学没及格一样微不足道。
其实我的心里堆积了太多绝望已经变得麻木,麻木让我冷静。我这几天已经把柜子挪到卫生间里了,因为送饭的人再也没进来,也看不到柜子位置的移动。
我手指甲沾着墙灰给隔壁留下一张纸条,塞到那个洞里。我全程咬着嘴唇,身体轻微地颤抖,但是依旧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我的身体像一块冰,手脚都被冻住似的凉。我已经五天没睡了,今天是第六天。要是有人能给我一面镜子,我肯定会看看现在自己黑眼圈有多重。
我还时常呕吐,吐到几乎把整个胃吐出来。这个症状越来越强烈,而且随时都会出现。要不是我知道是我的肾脏哪里出了问题,我还会开玩笑说果然中奖了,是双胞胎。
我老实待了几天确认苏七再也不会来了,那个绿眼睛也是固定晚上来。我在这里一天只有一顿饭,一瓶水,但是我觉得有已经很好了——至少没有让我饿死。
我确定绿眼睛白天不会来,他好像笃定我逃不出去。我一开始还觉得他蠢,这么大个通风口怎么能防住人逃跑呢?
在我把木头柜子推到水箱底下踩着爬上去后,推开沉重的通风口门,我第一次看到白房子后面的森林。
明明是白天,森林里却黑漆漆一片,弥漫着薄雾。我房间里出现的绿色眼睛在树叶上,树干上,树的影子里圆睁。
我感到身体本能的恐惧,差点从水箱上滑下来。
这东西和苏七他们是一伙的,和绿色的神,我房间里的绿眼睛。和永生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我上辈子的生物学知识里也没有这种东西。
“这是幻觉这是幻觉,勇敢勇敢勇敢勇敢。”我狠狠捂着自己的眼睛揉搓,“陈时暮,你要是再不出去就要死了,要是出去还能活着,说不定遇到你哥他给你治好了!”
想到这,我重新鼓起勇气,把绑在自己脚踝上的柜子往上提。
那过程堪比拔河,柜子选手力大无比,好几次要把我拖下去。我有一次不敌它真的栽了下去,额头磕到了木头边缘。
我以为我要死了,一直想完了完了完了,没想到额头那里撞出来的淤青很快就好了。平时恢复都要三四天,在这里就只花了三分钟。
时间在这里好像被加速了,我也有明显感到自己长高了,手指也有变长。我应该已经长成十一二岁的模样了,不久后就要赶上我哥哥。
我好不容易把柜子提上来,用头和手顶着把它推了上去。
它一点点往外挪,终于连边缘都消失在通风口。
我及时把脚踝上的绳结绑到手腕上,在它掉出去之后整个人被提了上去。
是柜子的重量,它在带着我往外移动。
我内心的喜悦让我忽略了越来越艰难的呼吸。
我握着绳子一路往上,手掌扒到了通风口。
终于,终于!
就算手腕上被勒出淤青我也不觉得痛,因为我要逃出去了!我慢慢爬到通风口上,这个时候房间门被敲响了。
我心往下一沉。
谁好死不死这个时候来我房间啊!苏七吗?还是那个绿眼睛?
房门又被敲了两下,越来越急促。我动作也越来越快,虽然滑了两下还是整个人都上去通风口,解开自己手腕上的绳子。
外面柜子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房门也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
我没有犹豫直接从通风口跳了下去。我的双臂护住脑袋,谢天谢地没有撞到柜子上,而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后停下来。
我听到有人进来房间,不过是从隔壁传来的声音。
我无声干笑,原来不是有人进我房间。刚才那一吓我跳得太急,脚腕被卫生间窗户刮出一道血痕,两个胳膊上也被磨破了皮。
我的头又开始晕眩,胃里强烈地泛起恶心,比之前更严重了。我抬起头看到面前比我高大一倍的树林里,无数只绿色眼睛看着我。
我对它们比了个倒大拇指,捂着腹部跌跌撞撞冲进森林里。
我逃出来了!光凭自己!我竟然逃出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脚底一软直接摔倒在地上。
我差点脸贴地上,爬起来看到自己双手上指甲长了许多,脚也长大了,又察觉到背后的异样。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长度到背上了。
身体里的异样也越来越明显,如果说在白房子里说钝刀子割的那种痛,那出来在这个森林里就是尖刀子在一道道地划。
我的心脏杂乱无章地打着鼓,跳动带出来一阵阵疼痛。氧气似乎进不到我的鼻腔,从我肺里被抽走。我像被丢上陆地的鱼,大口呼吸却依旧感到窒息。
我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往前迈,一头钻进树林里,越往里走身体状况越差。
我的年龄也在不断增长,眼前看到的绿色眼睛也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像什么东西的鳞片覆盖着那些树和地,披在森林之上。
身上的器官衰老得越来越严重了。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白房子没有什么守卫就能放心那些被关的人不会逃跑。
因为外面永生药太多了,这种能量会迅速让一个人老化而死。
只要有一个人知道这点,其他人就再也不敢逃出去。
白房子起码能过滤掉一部分这种能量,要是出去的话,不到两天就会死了。
我在树林里走了不知道多久,看到的一直都是一模一样的树,还有无数的绿色眼睛。
似乎有什么声音在我耳边说话,刚开始是轻声低语,后来是好多人在一起讲话。
“到我们这里来。”
“成为我们。”
“献给我们。”
“为我们而死吧。”
我走了好久好久,身上干燥至极快要脱水,我在幻觉中看到了那个佛像。和陆和林桌上的佛像长得很像,洁白中透出绿色,它上挑的眼睛慈爱地看着我。
我知道它是谁,耳朵里那些声音告诉了我。那是那个神,他们信仰的神,创造永生药的神。
我打了自己一巴掌,幻觉由此消失了。
“滚一边去。”我骂它,接着发现自己的双腿陷入泥里。
我拔萝卜似的把它们抽出来,接着身体不稳倒了下去,我的脸趴到了水里。
我发现了一条小溪。
我呆呆望着水面,那上面映出一个人,头发野人似的乱七八糟,身体又细又长,脸色惨白,只有一双眼睛像骷髅上的两个黑洞。
我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这是我。
一颗小石子被丢过来,打散了我的倒影。
我茫然抬起头,看到一张戴着眼镜的笑脸。
他也在看着我。他很眼熟。
“……张子君?”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
“陈时暮?”他看上去没有那么憔悴,干净了很多,可以称得上英俊了。
张子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怎么逃出来了?我和陈时寒正打算去救你。”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只能咳嗽着喘气。
“你脸色好差。”张子君皱起眉头,突然低头对手机喊,“陈时寒!快过来看看你弟。”
我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可呼吸不上来,背上,肚子和脑袋都爆炸似的疼痛。
我再也坐不稳,垂下头大口呼着气,听到一阵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有人抓住我的肩膀把我转了过去。
我虚弱地抬起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哈哈,哥,好久不见。”我对我哥哥打招呼,尽管声音像蚊子叫,“我的背和肚子好痛,也没力气。”
我又想呕吐了,推开他的手转过头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
我哥捏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摸了满手虚汗。他看上去倒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变老什么的,看来永生药还在影响他的记忆和灵魂,没有影响到肉体。
他抓着我两个胳膊把我背到背上,我头发沾到他脖子上,有点尴尬。
“哥,我是怎么了?”我问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身上没有力气,头疼肚子疼,恶心呕吐,呼吸困难,还有些贫血……是肾衰竭。”
“那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
他背着我走了好久,期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他也沉默着,直到走到一处低矮的房屋前面停下来。
我从他肩膀后面看到外面站了好多人。
很多人,好几个面目相似的少男少女,看上去像一家的。后面门边上还有个很清秀的男孩子手里拿着锅铲,我觉得有点眼熟,像某个游戏主播。
他看到我哥哥和我还有张子君以后赶紧跑过来问怎么回事。
张子君把事情全部说了,那男孩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匆匆跑进屋里。
我哥把我背到另一间屋子里,里面是农村的传统桌子和床铺布置。那张床上明显有人住的痕迹,床尾披着深蓝色外套,像我哥喜欢的类型。
他把我放到床上,我的胃痛得像在被拳头捣,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
有人进了屋,我听到脚步声靠近,艰难转过身看到那个像游戏主播的男孩朝我这里走来。
他手里攥着一团东西扳过我的脸,我哥和张子君来不及阻止他就把那东西塞到了我嘴里。
我看到了,那是苏七当时在墓前掰开的馒头里小小的绿色石头,现在它们全部进到我的嘴里,像虫子攀在口腔里疯狂往里钻。
“你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这是我还有意识的时候想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