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暗与明（4）
那个阴影中的人站起身，转过来，从阴影中走出来。他穿着奥维公司生产的黑色薄夹克，袖子被卷了起来，大约三分之一的小臂露在外面。他和潘泽斯年纪相仿，却比潘泽斯瘦弱很多，个子也比潘泽斯矮上一截。他满头卷毛，一层蓬松干枯的黑头发铺在头顶，他眼神犀利，在打量着潘泽斯。他将两手插在外套口袋中，右臂夹着一台虚拟平板。
那个人边站起来，边重复刚才的话：“就你叫潘泽斯啊，虽然我们有你的基础信息，但其他关于你的资料，我们可是不知道呢。马克，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将面前的这位‘潘泽斯’先生带进来，就没有怀疑他是冒牌的，是假货吗？”
“哎，吉尔莫，别总这样子，神经兮兮的，对待客人，不要用这么见外的口气，这个时候，当然是要热情款待呢。”马克用一种很奇怪的口气去反驳吉尔莫，虽然奇怪，但是对潘泽斯没有恶意。
“你在说什么东西啊，潘泽斯是这艘拉普号潜艇的客人，难道你和我就不是吗？这里，不是只有潘泽斯一个人特殊。”吉尔莫随即反驳马克，伸出左手，五指合并，手掌朝上，缓缓地抬高。这也许是这位吉尔莫最常用的动作吧，下意识就做出来了，用来嘲讽马克。
“看你说的，我们比潘泽斯先成为客人，相对于他，我们比起客人，会更像主人一些。”不知马克又吃错了什么药，说出了如此奇怪的话，让一旁只是听着，半天没有说话的潘泽斯都觉得有些尴尬了。
这个马克，真是个有趣的灵魂啊！
“没什么话要和你讲的了，马克，你一边凉快去吧。”吉尔莫摇摇手，对着马克说。
这个叫吉尔莫的家伙，挺让人火大的啊！
马克似乎有点失望，却仍然摆出一张很无所谓的笑脸，走到旁边的椅子旁坐下，留潘泽斯和吉尔莫两个人站着。两个人就像冰和火一样，对峙着，空气像被凝固了一般，双方传递着的只有压力。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吉尔莫·吉格斯，如你所见，我不是海洋军潜艇部门的士兵，而是你所见到的这位马克的上司，特别行动小队巴兹的成员兼副队长。这次任务作为负责人被派遣到这里，协助你——潘泽斯打开暗黑拦截者防御系统的护盾发生器，你说是吧，潘泽斯？”吉尔莫一改之前轻蔑的口气，改用严肃的口气说。
这让潘泽斯很不愉悦，他觉得很难受，明明面前的这位吉尔莫比他大不了几岁，却总用一副成年人的口吻对他说话，真是一点也不坦率。
吉尔莫啊吉尔莫，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样的话——过分的严肃就是最大的滑稽，过分的谦虚就是最辛辣的讽刺。我倒是要看看滑稽的你能严肃到什么时候。
“你确实不错，比马克强。马克，这就是你说的精锐，错不了吧？”潘泽斯故意不理睬吉尔莫，看看吉尔莫会有什么表现。
吉尔莫居然抬起手，用手指指着潘泽斯，脸憋得很红，很生气又很大声地说：“潘泽斯，认真听我说话！如果任务出了任何纰漏，你会老老实实地！负！全！责！”
“好好好，听你讲。”潘泽斯觉得没有和吉尔莫争论的必要，于是很无语地摇摇头，他这一次比起从前，可是收敛多了，也没有立刻生气，很在成熟啊！
而这个吉尔莫，以为自己能收拾得了潘泽斯，于是很得意洋洋地说：“哼，其实这之后还有后续任务，20版本。”
“什么20版本，我怎么没听詹姆斯讲过。”潘泽斯很懵地说。
看到潘泽斯很懵，吉尔莫愈发得意，他说道：“听好了，潘泽斯，我们打开暗黑拦截者防御系统的护盾发生器后，我们会继续乘着这艘潜艇拉普号向东前进，跨越数个时区再回到西二区。潘泽斯，你说说看，我们去西二区干什么。”
什么，直升飞机上，似乎听到詹姆斯讲了类似的话，但实在不喜欢那家伙，就没仔细听他说。让我来想想，西二区，我不刚从西三区的罗密欧基地赶过来的吗？等会又要向东前往西二区，这不是没事找事做吗？西二区，西二区，那里有有海洋军，波塞冬前哨站，纳摩市……
哦，不对，为什么我要跨越十五个时区来到这里，原来是为了更好地进行下一步计划，这一切是为了不让敌人怀疑，绕了星球一圈又怎样。
一切在这一瞬间像被用线穿起来了一样，潘泽斯明白了这一切的用意和最终目的，他也深深感受到大元帅的浪漫，只听到他说道：“去纳摩市，与波塞冬前哨站的海军形成东西夹击之势，然后消灭纳摩市的敌人，夺回我们的纳摩市！”
“理解得还可以，值得嘉奖。”吉尔莫说着，打开了右手臂夹着的虚拟平板，“东十二区，现在是晚上的八点零五分，西二区的纳摩市是早上的六点零五分……”
“不知道这么算起来，能不能在中午之前结束这场战斗，好让杰尼将军邀请我们共进午餐。”马克的话打断了吉尔莫的话，马克显然对之前吉尔莫对他说的话表示不满，想用些话来刺激一下吉尔莫，可似乎不起作用呢。
“好，其他的不用我多说，优先完成任务。”吉尔莫居然异常地镇定。
“大致情况我是知道了，可是我们何时行动，去哪里打开护盾发生器，我一无所知，你是不是不知道潜艇的外面是一片浅滩，浅滩里能有什么东西，护盾发生器的开关是不是也建在礁石里面，那样的东西，不是应该建在海沟里吗？”潘泽斯拉住吉尔莫问着，带着质疑的语气，他的眼神锐利到像是在向吉尔莫问罪一样。
看着潘泽斯那锐利到好似刀剑架在脖子上的眼神，吉尔莫居然开始有些感到忌惮了，但吉尔莫仍然故作镇定的样子，指着潘泽斯的手说：“要像这一切能顺利进行，你要学会尊重你的上级。”
说完，潘泽斯逐渐松开他的手，收敛起了自己猛兽奇鬼般地气势。
马克见状，立马起身，站在两人中间，一只手搭在潘泽斯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搭在吉尔莫的肩膀上，他先斥责潘泽斯说：“潘泽斯，是你不好在先，该怎么行动，还是要听上级的，你别乱讲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你的每个问题都需要有人回答，是不是得给你配一个秘书。”然后他又斥责吉尔莫：“还有你，吉尔莫，你不把话讲清楚，也难怪潘泽斯会对你无礼。潘泽斯的问题，你要回答啊。”
还没听完马克的斥责，吉尔莫便推开马克的胳膊，说道：“我说过很多次，我们只是一个队伍里的，可没有那么熟，那好，你这么热心肠，潘泽斯所有的问题就由你这个和事佬来一一做解释吧。”
这两个家伙，看来不是什么好组合，不像一个乐队里的。
马克用被吉尔莫推开的那只手抚着额头，叹了口气，紧接着，对潘泽斯说：“你怕是真的真的科幻电影看多了，这里是现实，虽然可以把护盾发生器的开关建在海沟里，但这样实在太麻烦了，也没必要，很多时候，把一些东西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反倒不容易被轻易发现，毕竟人总是容易犯些小错误。”
马克，我现在知道你不仅蠢，而且还喜欢装样子。算了，帮你圆个场。
潘泽斯本想假装成同意了马克的观点的样子，但仔细思考后，转念一想，又感觉到不对劲，说道：“那不对啊，之前我打量过四周，可视范围内除了礁石，什么也没有，你别告诉我开关放在了某块不知名的礁石上，那这样的伪装就不是伪装了，到更像是一块遮羞布。”
马克愣了一下，差点没听懂潘泽斯的话，赶忙解释道：“怎么可能把开关安装在礁石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算了，考考你，知不知道‘尼莫号’。”
“上世纪最出名的沉船，是当时最大的游轮。说起来，尼莫号好像就是这附近搁浅，撞上礁石，然后报废了。马克，你不会想说，你们把开关安置在尼莫号沉船上了吧，摆脱，尼莫号的遗骸在贝德维尔市中心博物馆的珍品区，是珍品中的珍品，算得上是镇馆之宝。”潘泽斯说。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仿制一个一模一样的‘尼莫号’呢？”马克笑着说。
“仿制一个‘尼莫号’用来当作护盾发生器的开关，这脑洞是真的大啊，别弄虚作假了，要行动就快点。”潘泽斯还有些不相信，但是他心中暗暗欣喜，激动却丝毫不喜形于色，毕竟尼莫号确实是少有能让潘泽斯感到欣喜的独特之物。
“居然这么着急，告诉你，潘泽斯，我们已经到了。”马克说。
潘泽斯感到莫名其妙，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但转念一想，毕竟他们说话也说了很久了。就算再慢的速度，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潜水艇也应该能挪动不小的距离呢。
潘泽斯赶忙跑到潜艇侧面的窗边，恨不得把脸贴在窗上向外看，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庞大的巨轮遗骸。尽管不是真的尼莫号，潘泽斯还是非常认真地瞻仰着它，它和博物馆里的一模一样，在这潜水层中静静地躺着，如同一条大鱼死后落在这里。扬起的沙子被潜水艇的灯光照得白花花的。
潘泽斯摸着窗户，这个时刻，“尼莫号”离他不到1米，仿佛一伸手就能接触到它一样，潘泽斯看着“尼莫号”，眼神中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惋惜和伤感。
无人指导下，潘泽斯戴上大元帅给他的便携式智能通讯终端，打开短距离无线数字通信功能，尝试连接“尼莫号”，可他不会使用他的这令人向往有令人作呕的五级权限，连接上“尼莫号”太过于抽象。
也不知怎么的，潘泽斯的手上出现了一个“尼莫号的模型”，这是直接投影到潘泽斯的视网膜上的，其他人看不到。这个尼莫号模型静静躺在潘泽斯的手心，像一条温顺的小鱼一样。
出现这样的投影表示潘泽斯已经连接上“尼莫号”了。
“您好，是否要打开暗黑拦截者防御系统的护盾发生器？”潘泽斯耳中的通讯器传出一个熟悉的娇滴滴的声音，潘泽斯心头一紧，是人工智能亚尔薇特。
“怎么是你，潘泽斯·兰伯文，怎么连你也要来这种地方。”亚尔薇特娇嗔地说。
“又见面了是很好，但你这态度是什么意思，不欢迎我。”潘泽斯说着，想着这人工智能不愧是最智能的，模拟人的性格都很像，但这又怎样，她又没有自我意识。
可这奇怪的对话是什么情况，感觉她好像有自我意识，不不不，怎么可能，人工智能怎么可能有自我意识。
听到潘泽斯在自言自语（亚尔薇特的声音不外放，所以马克他们听不到），马克凑上前，把手放在潘泽斯面前晃动着。
“不愧是五级权限的持有者，打开这些全球防御系统之类的设备对你来说，就像喝水吃饭一样容易。”马克说道。
“喂，潘泽斯，我不太喜欢这家伙，能不能让他离远点。”亚尔薇特对潘泽斯说，其实只能对潘泽斯说。
“同感，”潘泽斯说道，“马克，还有你们其他人，不要靠太近，打开护盾发生器要很高的专注力。”
马克听完，灰头土脸地退了回去。
“潘泽斯，你设置一下防御系统的护盾于六个小时后开启，这样做，以免打扰了纳摩市的敌人。”吉尔莫终于摘下用于伪装自己的冷酷面具，用带着一点诚恳的口气说。
因为此刻，只有潘泽斯能打开防御系统，这事吉尔莫可反驳不了。哦，所以吉尔莫为什么对潘泽斯这么苛刻，原来是嫉妒了。
“这个你可以做到吗，亚尔薇特？设置防御系统的护盾六个小时后开启。”潘泽斯温柔地问道。
“当然，不过我看不惯那个家伙，你听我的……”亚尔薇特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潘泽斯。
“没想到，你这么调皮，”潘泽斯说，“你之前那句‘怎么连你也要来这种地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以后如果有机会，我讲给你听，”亚尔薇特说，“该设置的我已经设置好了，接下来按我说的做吧。我累了，先休息了。”
说完，亚尔薇特断开了连接，潘泽斯手上的尼莫号模型消失不见。
潘泽斯憋了一眼吉尔莫，说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偏要现在打卡它。”潘泽斯说完，取下耳朵上的便携式智能通讯终端，转过身继续透过窗户，再次看看那艘“尼莫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