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暗与明（3）
东十二区 十九点五十三分 瓦格纳大洋 暗黑拦截者防御系统控制器附近
“你是叫潘泽斯·兰伯文吧，我听大元帅说过，你是在伽马-1113战役中崭露头角的航空兵新人。”马克的话像一根高强度的绳索，将潘泽斯从沉思的脑海中立刻拉回到现实当中。
“没错，马克，你没有记错，我就是潘泽斯·兰伯文。”潘泽斯回答道。说实话，潘泽斯并不喜欢面前这个家伙，才见面或只聊了几句时，故意装得很严肃，但和他多说了几句后，又开始笑得很恶心，弄得潘泽斯和他关系很好似的。马克褪去了严肃的表情后，露出的是呆滞的目光和轻浮的微笑，很奇怪，像扭曲在一起，虽然很令人讨厌，但马克展示给潘泽斯看的是他最真实的一面，这让潘泽斯感到一种未曾有过的亲近感。
“海水排得差不多了，我们进内舱吧。”马克说着，转过身，将自己的宽肩厚背留给潘泽斯，潘泽斯用手扶着舱壁上的扶手，跟着马克。
潘泽斯一直都认为政府中有很多人是很虚伪的，也是很自大的，他们只会用着高高在上的口气命令别人。但马克不一样，潘泽斯和马克之间，平等的关系占据了上风。
潘泽斯一开始听到“马克”这个名字，就回忆起那本书，不由自主向马克提了一下以下的问题。
“马克，其实说到你的名字，就不得不提一提《永恒的何高王》中的马克了，等一下，你有没有看过《永恒的何高王》？这本大多数人都对之持有否认态度的书。”潘泽斯突然问道。
“当然，马克作为何高王的禁卫兵长，是何高王的心腹，为何高王的平定战乱大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不过，说实话，书里面所描写的情节，何高王占据统治地区‘旸’，扫灭了其他统治地区，这个过程中，其他统治者，也就是其他的王竟会想着用割地赔款的计策阻挡何高王的脚步，抛开某些读者认为这本书是乱写一通的观点，从我的角度来说，我认为这本书所描写的不像是我们文明会发生的故事，倒像是别的什么遥远的文明发生的历史。”
“可能吧，”潘泽斯得知马克也看过《永恒的何高王》，而且从他的口气来听，马克应该还很喜欢这本书，不知为何，听了马克所给的观点，潘泽斯倒是心情舒畅了不少。
突然间，马克的话不再让潘泽斯感到厌烦，取而代之的更多是对马克产生了信任和期待，潘泽斯隐隐约约感受到，马克能跟随他与他并肩作战到最后。
哦，对了，说起来，行星哈拉所在的旋臂的名字就叫“马克旋臂”啊，这一切真是有趣啊！
“马克，你说说，要是政府军队中的那些人都像你一样坦率，说不定这个世界会美好很多，”潘泽斯说道。
“难怪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上等兵，原来是对军队有意见啊，怎么，忘了自己也是士兵，还是想多立军功，早点当上将军，改变一切，你还年轻，不要过分拘泥于军功和军衔，上等兵在你这个年纪可是寥寥无几呢，你看我这样，比你大十岁，军衔也不过才是个中士，肩章今天没戴，有机会给你看看，”马克刚要进入内舱，转过身来，伸出右手，握拳抵着潘泽斯的左胸口，左手捏了捏潘泽斯肩部的三角肌和大臂的肱二头肌，略微抬头皱着额头，睁大眼睛，看着潘泽斯说，“你的模样在军队中算是很英俊的了，肤色也很健康，肌肉也很发达，居然还这么努力，不愧是太空军航空兵的新星。潘泽斯，你倒是说说，到底是谁不够坦率？”
“马克，你这么说就不太好了，我可没有不坦率。坦率本质上只是某些人面对他人时做出的一种友好的态度，然而同样的人面对不同的人时，态度和行为可能是截然不同的，这也就是人们性格上存在的差异，这种差异并不美好，却让我们的世界多姿多彩，放大一点说，这些差异塑造出了多样的文明，文明的发展受到这些差异的影响。它会让一切向不可观测的方向发展，不坦诚并非会让世界不美好，它只会带来更多的可能性。”
马克真的听入神了，想不到这看似年轻的少年居然也能说出如此精湛的话，伴随着潘泽斯的声音戛然而止，马克开始恨自己不能早点结识潘泽斯，要是潘泽斯加入地面军说不定就不一样了。马克从潘泽斯这番话中听出的，只有着实的惊讶，他说道：“不过是太空军航空兵的上等兵，维克特上将培养出来的士兵就是不一样，英俊，健壮，还这么有文化，你在学院的时候一定很努力，哲学课一定好好听了的吧，不像我。”
“这段话可不是学院里学的，更不是哲学课上听到的，而是……而是……而是我在一块幸运饼干中看到的，很大的一块，真的是很大的一块。”潘泽斯表面上说这段话是幸运饼干里的，其实不是这样的，这段话就是哲学课上听戴斯“教授”说的。
马克很想拥抱潘泽斯，但这样过于亲近潘泽斯，说不定会让潘泽斯觉得他是个十分轻浮的人，这会让他被潘泽斯讨厌的，于是他只是伸出右手，握住潘泽斯的右腕，潘泽斯则是很不情愿地接受了。
“马克，你要理解我刚才的话，我说的话虽然没有否认不坦率，但我也没有完全认可不坦率，我说的只是一个可能罢了。我们今日能见面，这也是一种可能啊，你说，是不是啊？”潘泽斯说道，用一种满脸志向和渴望，甚至带着野心的笑脸看着马克。
马克将脸移向一侧，不知对潘泽斯的话有何感想，也许大概率还是对潘泽斯的佩服吧，只听见他这么回答：“啊，这样啊，果然还是要坦诚相待啊，潘泽斯，我相信你是坦率的了。作为第一次见面，并且你坦诚待我的奖励，我允许你再问我一个问题，什么样的都可以，我的地址，我的生日，只要不太触碰底线，你问什么，我答什么。”马克那张黝黑脸上露出憨憨的笑。
潘泽斯心中一惊，这份惊，多半是惊喜，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话题能为他带来如此超乎想象的礼物。除了希希，很久没有人愿意认真回答潘泽斯的问题了。
潘泽斯将问马克的问题，如同有氧呼吸排出的二氧化碳一样，以扩散的形式由内而外，他清晰地知道，面对面前的马克，那个问题只能是这个问题，而且一点会是这个问题。
像春雨前的第一声雷鸣一般，那个问题似乎在潘泽斯的胸中酝酿了很久，却 仍像刚刚在潘泽斯心中萌生的似的，十分自然：“马克，请说出你最喜爱的天体，尽量是有具体名字的，不要说像‘陨石’‘恒星’这些笼统不具体的名词，可以说伽马-1113和科尔斯望远镜，或者你还可以说阿尔戈太空监狱。”
“天体吗？问题内容着实让我为难呢，那些带编号的天体，我是说不了几个的，但是《独立时空》中的星球，我还是可以说几个的，但是那些虚拟的星球毕竟是没有灵魂的，勉强那颗蓝星还算有点排面，好吧，抛开那些有的没的，我还是最喜欢摩根彗星，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是做梦都想裸眼直接看到摩根彗星的，放心，科学家推算下一次她经过泰约的最近点的时间会是35年后的7月23日，也就是4056年7月23日，到时候，我会向她许愿的。你呢，潘泽斯，光顾着我说话，你也说说，你最心爱的天体是什么？”马克说着，转过身，似乎等着潘泽斯的答案，似乎一听到潘泽斯的答案他就可以心满意足地进入内舱了。
“可能是受我哥的影响吧，我从小就很喜欢看夜空，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出去看看，邂逅其他的文明，可现在，其他文明不请自来，而我却做不好这个主人……经历伽马-1113战役后，我才恍然地意识到，尘星莘莘，不及吾之，行星哈拉才是我最爱的行星。”
“这样啊，那我们走吧，为了守护我们的行星哈拉，我会努力，我也努力，里面那些家伙也会努力，他们这些海洋军潜艇兵的精锐现在应该等不及见见我们的上等兵了。”说完，马克挪动他的身体穿越内舱门，进入内舱，潘泽斯背好他的防水背包紧跟其上。
潘泽斯一进内舱，两位穿着海洋军潜艇服的年轻女士兵就围上来，捂着脸笑着将干毛巾递给潘泽斯，潘泽斯接过这两条毛巾，只是无心地谢了一声。
而马克呢，只能苦笑着说：“莫莉，凯蒂，你们俩将两条毛巾都给潘泽斯，我用什么，不带这么差别对待的。”
潘泽斯什么也没说，从两条毛巾中取出一条扔给马克。
“还是潘泽斯仁义至极啊。”马克接过毛巾，也开始擦头。
莫莉小声地对正在擦头擦脸的潘泽斯说：“别给他毛巾，这个叫马克的家伙动不动就骚扰我们，不应该给他毛巾，要惩罚他一下。”
潘泽斯假装没有听见莫莉的话，从莫莉和凯蒂的包围圈中突围，拉着马克走到旁边，恼羞成怒地说：“这就是你跟我说的精锐，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还有你居然会多次骚扰女性，你这个家伙，居然真的是表里如一的猥琐，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见我的朋友，好吧，就看在我们还算投缘的份子上，以后如果见到我的女性朋友塞希利亚·罗瑞尔，记得收敛一点。”
马克辩解道：“明明只有一次，不不不，潘泽斯，我以后当然会注意，会注意。潘泽斯，她们不是精锐，她们只是冰山一角，我待会儿就带你去驾驶室去见真正的精锐。”
潘泽斯和马克进入更衣间，潘泽斯脱下潜水服，换上之前的那套运动套装“整装待发12”和跑步鞋“奋勇追梦人”，边换潘泽斯边想：原来海洋军没有詹姆斯说的那么死板吗？看来，我还是太想你了，希希，等一有机会我就联系你。反正我得知的信息是贝德维尔市所有的市民都已经安全撤离，但我现在还不知道你逃到了哪里，希希，我不在，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相信你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马克则是穿上一条运动裤和一件白色短袖，白色短袖的背后还有印花“我爱摩根彗星”，看来马克说的是实话。
潘泽斯跟着马克来到驾驶室，发现这里也没有精锐，只有一名年老的海洋军潜艇兵。
潘泽斯这次直接扯住马克的衣领，愈发生气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精锐，这位老古董年纪看上去比维克特还大！”
“怎么样，新来的上等兵小伙，我那两个女儿怎么样啊？”老潜艇兵贝尔纳说。
潘泽斯没有理睬，拖着马克离开驾驶室，他火冒三丈，觉得自己又被耍了，说道：“这算什么精锐，一个老掉牙的老潜艇兵，两个年轻的女潜艇兵，马克，还是说你是这其中的精锐。”
“当然不是我，我怎么会是精锐呢。回刚才的主舱，我带你见见真正的精锐。”马克说。
两人回到主舱，这里只有莫莉和凯蒂向潘泽斯招手，其他的所谓的“精锐”，潘泽斯看不到。
马克赶紧打圆场，他整理衣服，绕到潘泽斯的身后，毫无征兆地搂住潘泽斯的肩膀，故作镇定地说：“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潘泽斯·兰伯文，维克特将军手下的太空军航空兵，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是我们任务胜利的关键，大家来认识一下。好了，好了，吉尔莫，你也别憋在那个角落了，过来和潘泽斯见个面，打个招呼。”
潘泽斯循着马克招手的方向，看到一小块光没有覆盖到的地方，那里好像真的有人在，背对着我们，穿着黑色的衣服，就在潘泽斯进内舱时的视觉盲区，他没有立刻理睬，仿佛一切和他毫不相关似的。
说实话，如果马克不提醒，潘泽斯还真不一定能找到这个人。从马克的口气和那个人的衣着来判断，这个人应该也不是海洋军的一员，很有可能是马克口中的那个巴兹小队的成员，难道他就是马克说的精锐？
这时，潘泽斯听到了来自阴影中的声音，一个年轻但气盛的男人声音。
“就你叫潘泽斯啊！？不过还是欢迎你，来到这，拉普号潜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