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撕
外套解开，肩膀上白色的衬衫已经被星星点点染红了一片。
小凯立马把冰袋塞回齐玥手里，“渗血了，应该不方便冰敷了，谢谢姐。”
齐玥手里捧着冰袋，一脸的尴尬。
“怎么会出血呢……衬衫也解开看看。”医生皱起了眉头，他好歹也跟过不少剧组，知道群演在拍打戏的时候都是会借力的，即便真的是道具出了问题，也不至于让会被人一棍子闷出血来。
林送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句，然后开始解衬衫纽扣。
然后手突然停住。
他看了看把自己团团围住的齐玥、跟拍摄像和跟拍导演，以及误伤了自己，一直心怀歉意站在一边的群演，抬头对医生说，“应该是要清创，在外面不太合适，去休息室吧。”
小凯懂事地把林送扶起来，医生一脸莫名地跟了过去。
清个创也要去休息室？林送明明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啊。
奇怪。
理所当然的，齐玥被关在了休息室门外。
舒格和道具总监聊完，听说林送在休息室清创，便直奔休息室，却在门口被齐玥拦住。
“送哥在里面清创。”齐玥看着舒格说。
“所以我才要进去啊。”舒格一脸莫名。
“额……小凯特意让我盯着的，说是不能放别人进去，”齐玥犹豫着补了一句，“谁都不行。”
舒格自然是闻出了齐玥话里的茶味，但林送受伤，她本就心烦意乱，刚刚和道具总监聊完，更是没心思和齐玥过招掰扯。
舒格只原地站住，定定看着齐玥，淡淡说了句，“让开。”
齐玥在任何场合见到的舒格，几乎都是和颜悦色的，即便是商业假笑，也总是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她原本只是想给舒格找点不痛快，让她心里也别扭一会儿，没想到舒格竟然会当着其他人的面直接黑脸。
仿佛是被不容置喙的气场震慑到，明明面前的人小自己几岁，但齐玥还是怵了，她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跟拍导演轻咳两声，拽着齐玥的衣袖走开了几步。
舒格推开门进去，而后重重地把门关上。
房间里的人都被摔门声吓了一跳。
看到房间里都是自己人，舒格笑着眨了眨眼，“不好意思，手滑了。”
林送抬头看着舒格，一脸吃惊，“你去哪儿了？”
舒格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到林送半裸着上身，肩膀上明显红肿了一块，甚至渗出血来。
“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这么严重的？”舒格跑过去看，心疼地不行。
周围几个人忽然安静得有些异常，舒格觉得奇怪，抬头看了看他们，却发现这几个人都在回避自己的眼神。
舒格忽然觉得大事不好，肿那么高，还出了血，面前这几个人还都讳莫如深的，于是问医生，“是不是伤到骨头了？”
“那倒没有，”医生停下正在处理伤口的手，尽量用专业的态度和通俗的语言向舒格解释，
“主要这一闷棍打到了他肩膀的旧伤上，所以痛感会比较强烈，而且之前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也没有消炎包扎，在新的刺激下，旧伤口破裂，造成了渗血。”
舒格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他肩膀上哪有什么旧伤啊……”
林送低声说，“确实是旧伤。”
舒格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明明昨天晚上还……”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所谓旧伤，分明是她昨晚在林送肩头咬出来的齿痕。
不止齿痕，她的目光在林送背上扫了一眼，看到了那些浅浅淡淡，还没来得及消退的抓痕。
伴随着舒格的突然沉默，房间里开始有憋笑的声音。
然后是此起彼伏的憋笑声。
舒格老脸一红，把那些人挨个瞪了回去，低头看到连林送都满脸笑意，毫不留情掐了他一把，然后跑进了里面的卧室，嘴上还不认输地说着“我……包在里面，我去找个东西。”
外面的人开始笑哈哈地起哄，然后她听到林送说了句，“行了行了，我们家小姑娘脸皮薄，你们给惹生气了还得我来哄。”
过了一会儿，舒格听到林送敲了敲门，声音中带着笑意“糖宝？东西找到了吗？”
舒格隔着门问他“人都走了？”
“都走了，就咱俩了。”
舒格把卧室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两只眼睛向外观察着。
“真的。”林送强调，顺便从门缝里探进了一只脚，然后整个人被舒格拽进房间里。
“其实……我跟他们解释了，可是他们似乎没有相信。”
林送说得认真，舒格便也抬头听着，“你怎么解释的？”
“我说……昨天晚上和我家小猫玩，猫抓的。”
“还不如不解释呢！”舒格一拳头砸到林送胸口，然后闷着头在他怀里哼唧：“太丢脸了！真的太丢脸了！”
林送用一只胳膊抱着舒格，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关系啦，大家都能理解的。”
舒格在林送怀里赖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他，“我在这里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想回酒店？”林送想着不至于，但是自己家的小姑娘有多要面子他心里也清楚。
“不，”舒格一脸认真，“地球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我要移民去火星。”
林送想了想，也认真问她，“你能搞到去火星的票子吗？我们私奔吧！”
舒格瞪了他一眼，又开始新一轮的哀嚎，“你出去拍戏吧……我没脸见人了……”
林送单手把舒格从卧室抱到化妆间，“什么事儿都没有，你乖乖的出去，晚上回去，我就把我知道的易染的八卦全讲给你听。”
舒格顿时站直了，两眼放光，拉着林送朝外面走，“快去拍戏！”
林送转头问她，“不去火星了？”
“去什么火星啊！”舒格的语气中充满兴奋，“老脸嘛，丢了就丢了，可八卦都是全新未拆封啊！”
怎么说呢，全世界大概也只有林送，能这么精准的搞定舒格了吧。
下午，林送正在认真拍戏，舒格接到自己话剧剧组同事的工作电话，便一路小跑到片场外接听。
舒格接电话的地方是条静谧的小巷子，她处理完工作，回身却看到齐玥正靠在巷口抽烟。
显然是在等她。
舒格目不斜视地朝巷口走去，齐玥夹着烟起身，稍稍走了两步，站在狭窄的小巷中间，挡住了舒格的去路。
“来一支吗？”齐玥打开了烟盒。
“不抽烟。”舒格拒绝了齐玥后，见她还没有给自己让路的意思，便面带微笑地问了一句，“怎么，这里也不准过吗？”
齐玥的手在空中顿了顿，默默收回烟盒，侧了侧身子让出路。
舒格也微微侧身，从她身边擦肩走过。
“舒格老师，请不要误会。”齐玥忽然温温柔柔地叫住舒格，开始给她道歉，“刚刚确实是我关心则乱了，在这里跟您道个歉。”
舒格回身看了她一眼，淡淡说了句，“没关系，我当时也有点着急。”
齐玥灭了手里的烟，稍稍走近了舒格两步，继续说到，“我知道您和送哥因为家里的缘故，所以小时候关系还算不错，可是送哥他早就不是从小就围着你转的邻家哥哥了，他有自己的事业，也有自己的圈子，我能理解女孩子的占有欲，但还是希望你能够多给送哥一些私人空间。”
舒格没想到会有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么明目张胆地装瞎。
即便是对舒格和林送之间关系一无所知的人，相处小半天下来，也看得出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何况是小道消息很灵通的齐玥呢。
但她偏偏就能够把舒格和林送的关系轻描淡写地说成“因为家里的缘故，关系还算不错”，同时也把两个人的关系描述得像是控制欲超强的舒格对林送纠缠不清，干扰了林送的正常社交。
齐玥的话，舒格听了句句都想笑。所谓“槽多无口”，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特别赞同你的观点，但是你拦错了人，”舒格一边拿出手机回着微信，一边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看齐玥，“这段话，你应该拿去教育你的送哥，让他不要那么强的占有欲，多给我一些私人空间。”
趁着齐玥没反应过来，舒格又浅浅叹了口气，为难地表示，“他太粘人了，有时候真的挺烦的。”
齐玥以为舒格会气急败坏地和自己争论什么，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顺着自己的话秀了一把恩爱。
她心里自然是不服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笑了笑表示，“依我看，不见得吧，我们俩同组几个月拍戏的时候，剧组氛围特别和谐，送哥当时整个人的状态可是比现在松弛自由得多了。”
“是吗？”舒格笑着反问。
“当然，”齐玥似乎是找到了什么突破口，悠悠开口道，“那时候，不管收工多晚，我都会拿着剧本去他房间找他对戏呢。”
齐玥的语气意有所指，用词充满暗示，舒格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端倪。
她抬头看了看天，努力不让自己的笑意太过明显，“你确定不是第一次敲门就被保安请回去了？”
齐玥震惊。
那件事，林送一直对外宣称是私生饭打扰，久而久之连齐玥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当初林送没有收到自己的暗示，又没有存自己的电话号码，才导致误把自己当作了私生。
现在看来，林送不但清楚地知道当时站在门外的是她，还把这件事告诉了舒格。
齐玥相信无论如何，林送都不是这样嘴快的人，况且谁会把这种事告诉自己喜欢的女生呢？
在剧组酒店被性感女明星深夜敲房门，但自己果断拒绝没给开……
这话说出去谁会信呢？就算相信了，也会在心里埋一根刺的吧。
齐玥换位思考之后，依然想不通。
“我们当时在连麦剧本杀，所以就顺便知道了一下，没什么好惊讶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舒格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准备走，又回过头来看着齐玥，语气淡漠，
“对了，今后说话之前还是要三思一下。他没有把你敲门的事情公开，是为了给你留点面子，你自己非不愿意要的话，也不用像刚刚那样添油加醋地造谣。如果因为这件事传出了对林送不利的谣言，你可千万不要觉得自己就因此有了林送绯闻女友的标签，你只是会在无意中得罪很多人而已。事业刚刚有一丝丝的起色，还是不要铤而走险了。”
舒格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齐玥脸都绿了，这不就是警告她别给脸不要脸吗。
“舒格，你有什么好优越的？”齐玥气急败坏地叫住舒格，干脆直接撕下了最后的面具，“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吧？即便没有红毯，你也会想办法和他炒cp，因为只有你知道他殷实的背景。现在林送成了颂唐的总裁，你更要抱紧他这条大腿不放了是吗？你装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给谁看啊，如果你对他真的这么放心，今天也不至于专门跑过来一趟和我作对，处处拆我的台吧。”
“原来你的脑回路是这样的啊……”舒格听了这话不气反笑，她转身看着齐玥，淡定的表情中透出一丝不耐烦，“你爱怎么揣测我都没有关系，毕竟我不在意你的看法，你也左右不了我的路，你爱怎么揣测我和林送的关系我也不在意，毕竟天塌下来，他都会站在我这边。”
“而至于你所谓的拆台，如果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舒格一边说话，一边一步步地走向齐玥，“齐玥，我自认今天已经在各种时机给足了你面子，也给你留足了表现机会，请问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要为了拍摄一个真人秀的镜头，去设计陷害别人呢？”
齐玥一脸惊恐，脱口而出，“你在说什么，不要血口喷人！”
“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得很吧，”舒格本不想把这件事捅破，不过既然说到了，干脆就说开，“我们的道具总监是经过多少大片大组磨练出来的，经他手的道具从没出过问题，怎么你请他抽了支烟，回头道具棍就被调包了呢？林送受伤倒下之后，你的冰袋比剧组医生的冰袋到的还快，今天的奶茶大部分都是热饮，如果不是提前准备，你哪里来的冰袋？”
齐玥开始发抖，“舒格！你没有证据凭什么这么污蔑我！你这是诽谤！”
舒格原本想把最终处理的权利交给林送，现被齐玥激出了一肚子火，终于忍不住了，“你这种行为属于故意伤害，如果这根棍子不是打在他的肩上，而是打在后脑勺，你觉得你那两个破冰袋还救得了他吗？！”
“还敢跟我说证据，你当监控是瞎的吗？你当道具总监是傻的吗？现在之所以还没有人来追究你的责任，第一是因为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林送，第二是大家觉得毕竟你是林送的合作对象，新戏快播了，总归要给林送留面子。你还真当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呢？”
齐玥慌了，她忽然拉着舒格的手开始认错，“都是误会！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不小心碰翻了几件道具，随手捡起来就放到桌上了，我真不知道是我放错了地方！”
“齐玥，我以前只是觉得你这个人有点功利，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丧心病狂，这种解释的话，你留着跟林送说去吧。”舒格甩开了齐玥的手，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你要告诉林送？”齐玥的声音都在抖，“你不可以告诉他！你不能告诉他！”
“从任何角度来说，他都有权利知道真相吧。”舒格回头看了齐玥一眼，转身离开。
齐玥无力地靠在墙上，又颤巍巍地点燃了一支烟。
舒格回去的时候，林送刚刚在宅院的回廊结束了一场和周桥的对手戏。
她远远地看着林送，他正站在原地，半蹲着让京姐为他补妆。
心里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生疼。
舒格吸了吸鼻子，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涌上了眼眶。
舒格走过去，站到林送面前，一言不发地抬起头看着他。
林送一眼就看到了舒格蓄满了泪水的红眼眶，他支走京姐，把舒格带到回廊角落，用身子为她挡住身后的镜头和人群，捧起她的脸，“怎么回事啊，谁欺负你了？”
舒格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抽泣着说，“是有人欺负你……”
林送好久没见舒格委屈成这样了，心疼地把人抱进怀里，一边轻轻晃着，一边拍着后脑勺安慰她，“没事的乖乖，有人欺负我，我们糖宝刚刚不是替我出气了吗？”
舒格抽了抽鼻子抬头看他，“你知道了？”
林送从兜里掏出纸巾帮她擦了擦鼻涕眼泪，“你出门打电话的时候，我看她跟着你出去的，有点不放心，就让石榴悄悄盯了一会儿。”
舒格暂停了抽泣，抬头看他，“你竟然跟踪我……”
林送竖起大拇指，哄孩子似的夸她，“听说我们糖宝发挥得特别好！”
“什么呀……也没有特别好啦。”舒格破涕为笑，还带着厚厚的鼻音，竟显得人更娇嗔了些，“既然都知道了，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林送低头亲了亲舒格的额头，语气舒缓而坚定，“低调处理，秋后算账。”
电视剧不是男女主角两个人的成果，而是全剧组齐心协力共同产出的作品。如果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就和齐玥公开闹不和的话，作品播出效果会大打折扣，等于把整部戏都拖下了水。
但林送向来也不是什么大善人，齐玥进组探班这一天，各种花式作秀，全组人苦不堪言；为了作秀设计陷害自己，还全程对舒格心怀敌意、颠倒黑白，甚至挑拨离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这种人，确实也没必要再给她留什么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