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稽末山去
野仙的手握着小宝的手，小宝的手握着阿贞的手，阿贞的手握着那颗金丹。
野仙的手松脱了小宝的手，慢慢滑了下去。
“师父！”小宝哭着喊道。阿贞伏到野仙身上泣不成声。
话说起来，阿贞要比小宝伤心得多。阿贞幼年遭难为野仙所救，在野仙的呵护下长大，又蒙野仙传道授业，才得化人形，入小仙之列。野仙是阿贞最亲的人。如今一夕变故，野仙撒手而去，阿贞的天，塌了一半。
小宝跟随野仙虽然并未太久，但也备受野仙的疼爱。小宝泪眼望着师父，除了伤心，还有愤恨，愤恨杜龙那无耻小人，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会把杜龙打个稀烂。
阿贞哭得伤心，小宝看着，心里不好过，不由把手放在阿贞的肩头，轻轻抚着。阿贞感受着小宝的手在自己肩头的轻抚，空空的心里，隐隐填起了另一种东西。阿贞从野仙身上起来，一下扑到小宝的怀里，又是一阵大哭。阿贞觉得刚才哭得浑身冰冷，现在的眼泪里却散发着一股暖意。阿贞不知道，此时此刻，如果没有小宝在身边，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阿贞的眼泪打湿了小宝的衣衫。小宝抱着阿贞，自己的小师姐，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温暖，小宝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心里热热的。
清澄洞外。一棵大松树下。小宝和阿贞埋葬了野仙。
小宝和阿贞跪在野仙的坟前。坟上新土未干，墓碑是小宝用木板做的，小宝不知道墓碑上该如何写，只写了“师父之墓”四个字。
摩崖似乎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对自己温柔慈爱的野仙老人了，盘旋在空中，不住地哀鸣着。
关于那颗金丹，小宝和阿贞都不知道为何物，只是小心地用净布包了起来。两天后，小宝和阿贞准备离开，去稽末山法华寺找能仁方丈，完成师父的遗愿。
清晨，阳光透过迷蒙蒙的雾气照在清澄洞前的空地上。
小宝、阿贞背了行囊就要离开。阿贞走到摩崖跟前，轻轻抚摸着摩崖的脖子。摩崖亲昵地把脸贴在阿贞胳膊上，“嘤嘤”发着轻微的鸣声。阿贞又蹲下身子，摸摸穿山甲的头，说：“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和摩崖互相照看吧。”穿山甲伸出细长的舌头舔舔阿贞的手，一双湿润润的眼睛让人怜爱。
小宝和阿贞走在石梯上，摩崖从崖壁上飞下来，盘旋飞着跟着小宝和阿贞。小宝和阿贞驻足石梯上，看着摩崖。
小宝对摩崖喊道：“摩崖！回去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摩崖一声声哀伤地叫着，听着让人心碎。谁能想到，几朝之间，去的去，离的离。
阿贞想起这些事情，不禁又湿了眼眶。
“摩崖！回去吧！”阿贞喊道，声音嘶哑着要哭出声来。
小宝握住了阿贞的手。阿贞眼神收回来，看着小宝，心绪平静下来，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滴。
摩崖飞回了崖上，站在崖边，默默望着石梯上小宝和阿贞的身影。穿山甲站在摩崖身边，抬头看看摩崖，又低头看着石梯上的小宝和阿贞。
行至崖壁下，小宝和阿贞遇到野猪怪。
“两位小仙！”野猪怪上前打个招呼。
小宝和阿贞微微拱手回礼。
“老仙现在可在家？”野猪怪问道。野猪怪是来清澄洞拿野仙应承给他的东西的。
小宝和阿贞暗淡了脸色。
小宝把事情告诉了野猪怪。野猪怪摇头不敢相信，默默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野猪怪失了神一样转身离开，又站住脚，回头对小宝和阿贞说：“那天老仙不该拦着我的拳头啊。”野猪怪说完，转头继续向前走去，默默离开了。
小宝和阿贞离了幽魂谷，走在一段山道上。阳光照得灿烂，山林间鸟鸣声声，微风吹拂在阿贞和小宝的脸上。离伤心地越来越远，身在这让人舒适的景致里，阿贞的心情好了很多。
稽末山，阿贞只知道它所在的方向，有多远，阿贞也不知道，能仁长老，阿贞也只听师父偶尔提起过。
朝夕交替，行了几日，小宝和阿贞来到一处开阔的地方，望着连绵起伏的山峦，渺远而空寂。
小宝说：“如果我们修行够深，就不用这样跑着去了。”
阿贞看看小宝，说：“想使用幻术了吗？”
小宝指指眼前的山，说：“我们这样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阿贞叹口气，说：“可是使用幻术太耗费真气了，恐怕耗尽我们的真气也飞不出这些山。”
小宝说：“如果能跟师父再多学两年……”小宝停住话语，黯然神伤。
阿贞拉拉小宝的胳膊，道：“咱们走吧。”
小宝和阿贞接着踏上行程。
正行间，小宝和阿贞遇到一个道士躺在山道旁的一块大石上睡觉。野仙时常也给小宝和阿贞讲些佛法道术，所以小宝和阿贞见了那道士，心里就有了几分亲切。
小宝对阿贞道：“我们可以向他打听打听去稽末山的路。”
阿贞点点头，两人一块走到那道士身旁。道士花白的长胡子，翘个二郎腿，拂尘撂在胸口，枕着胳膊睡得正香，打着呼噜。
“道长。”阿贞凑上前轻道。
道士一动不动，没听到阿贞的声音。
“道长。”阿贞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
道士打个激灵，哼着鼻子睁开了眼睛，嘴歪眼斜睡意朦胧地打量着阿贞，从胸口抓起拂尘，坐起身来，伸胳膊转腰打个哈欠，长出一口气，懒懒地道：“干嘛？”
阿贞拱手施个礼，道：“我们想问一下去稽末山的路。”
道士又拍着嘴打个哈欠，才像彻底醒过来，道：“什么山？”
“稽末山。”阿贞说。
道士从大石上下来，摇摇头道：“什么寂寞山，没听过。”
阿贞施礼道：“那打扰道长了。”
阿贞走回小宝身旁，继续往前走去。
老道看见小宝绿角红头发的一副怪模样，心知小宝多半是妖，便问道：“你们两个这是去干什么？”
阿贞回头道：“我们去稽末山法华寺给能仁长老送东西。”
老道眼珠一转，道：“这段我们同路，一块儿走吧。”
小宝阿贞双双答应。老道和小宝阿贞一同上路。
老道有些道行，但也是一瓶不满半瓶晃荡，想探探小宝的底，离得远了丝毫察觉不到小宝身上的气，于是走到小宝身边，贴在小宝身旁。老道感到了小宝身上的气，妖气、人气、仙气。老道心头一惊，皱了眉头，心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老道又走到阿贞身边感受阿贞的气。老道浑身一抖，感到一股强烈的仙气直冲头顶。老道心头颤道：这小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高深的仙术，但老道又纳闷，那股强烈的仙气里却夹着一丝妖气，不知一丝妖气怎么能和那么强烈的仙气共存。
老道暗想：他们看似两个小小少年，却有些来头。
老道平息了心绪，问：“你们从哪里来？”
阿贞道：“我们从幽魂谷来。”
老道听到“幽魂谷”三个字，心知这两个小少年多半是山中修行得道的妖物。老道又不解，两个妖精怎么要去佛寺找老和尚送东西呢？
老道问：“你们这是要去送什么东西？”
小宝和阿贞初入江湖，毫无防人之心，一五一十把遵师遗命送金丹的事情告诉了老道。
老道听到那金丹的时候，心就开始噗通噗通跳了。
老道拱手对小宝和阿贞道：“能否让贫道看一眼那金丹，贫道虽不才，但也许知道那是什么。”
阿贞想也没想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慢慢打开布包，显露出金丹来。
老道感到一股仙气扑面而来，心道，原来小妖身上那股强烈的仙气从此而来。老道上前从阿贞手里接过金丹捧在手中，眼却直了，久久愣在那里。
“道长？”小宝轻唤道。
老道打个激灵醒过神，不舍地把金丹放回阿贞手上，道：“贫道少见多怪，也不识得此物。”心里却道：若能得此物，不知要少修行多少年！
老道眼珠一转，道：“我有个师兄游历颇广，就住在前面道观，也许知道你们要去的那个……什么山……”
“稽末山。”阿贞道。
老道接着说：“我那师兄道术高深，说不定能帮得上你们。二位不妨跟贫道一块去找我那师兄。”
小宝和阿贞忙向老道连连道谢，跟着老道往前走去。
一路上，老道有说有笑地跟小宝和阿贞讲着自己经历过的故事。小宝和阿贞聆听着，惊叹处唏嘘一声，深情时感慨一番，有趣的事又引来笑声飞扬。
正行间，前面出现一座小庙。
老道指着那小庙道：“还有挺长一段路，咱们到小庙里歇歇脚吧。”
小宝阿贞点头答应。三个人往小庙走去。
二郎真君庙，有些破旧。老道和小宝、阿贞走进庙里。
老道忽地转身把庙门砰地关了。小宝和阿贞回头看着老道。
老道转回身，昏暗中变了脸色，凶恶道：“把那金丹交给我，不然今天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