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桑切斯
2302年1月31日，除夕夜11点，帝都，桑切斯本家。
上千平米的金色殿堂灯火通明，桑切斯家的权贵们难得聚在一起，享受着新年热闹的前夕。
比起大厅那些休闲放松的人，他们的警卫可就没那么轻松了，这些全副武装的持枪警卫得时时保持十二分的精神，来确保桑切斯家的聚会不会被打扰，因此对于他们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加班到明早的不眠之夜罢了。
然而，警卫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这一天会成为他们永远假期的开始。
“074号、075号，去g9区看看，那边的空中探头有点异常。”11点7分，监控室里的总负责人退休少将威廉发现了大院围墙附近有些动静、最近的空中探头也失去了画面，便指挥着两名警卫去查看。
这个异常实际上没人在意，也许是路过的鸟类无意间干的，也许是附近对桑切斯家愤懑的居民刻意为之，这种事往常不是没有，不过人们最多也就闹到这种地步，没人敢真正激怒桑切斯家。
一分钟后，074和075两哥们拖着一路的抱怨，来到了指定的g9区查看情况。
高达六米的光滑墙壁没有破洞，动力甲面板显示附近也没有出现任何大型生物信号。
“呼叫监控台，没有异常。”074号汇报一句，随即将面板和头盔一同收回到了动力甲内部,“临街的g区每天都是这个破样，就算是傻瓜也不可能敢真的闯入桑切斯家，这是明摆着的吧？一天天的巡逻烦死了都。”
“没办法啊，”075号附和着叹气道，“谁叫咱们当初签了三十年份的合同呢。”
这哥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往回走，却自始至终没有注意到漂浮在空中的一道窈窕身影。
“桑切斯……”
……
“嗯？”11点9分，这边监控室的人很快发现了异常，派去检查的074和075号的动力甲生命维持系统已经双双下线了。
这个现象意味着，这哥俩被动力甲判断为“完全失去生命体征”了，九成概率可以视为人已经没了。
威廉先是大惊失色，继而冷静下来一琢磨：紧急把警卫全部召集起来封锁g区，这事绝不能让桑切斯的人知道。
他这想法也好解释，就像学生考了个零分，那他的第一想法肯定不是告诉家长乖乖受罚，而是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把过错弥补起来，哪怕是谎报这次考试不存在也比直接受罚强。
眼下警卫们首先要做的，是把入侵者消灭，过了几天再谈这事。要是扰了桑切斯的雅兴，恐怕他们都活不过今晚。
11点11分，附近d到f区共计122名警卫以最快速度将入侵者所在的e区团团围住，这会儿可就没人打瞌睡闲聊了，这可是关乎脑袋的大事，万一让入侵者跑了大伙就黄泉路上一起聚了。
到了地方众警卫才发现，入侵者是个风霜满身的年轻女人，其左眼紧紧闭着、似乎已经瞎了。她就那么站那里，完全没有要躲藏的意思。
对桑切斯家事漠不关心的警卫们可能不大认识这女人，可威廉是认识的，霎那间他的瞳孔紧缩起来。
“凌家的二小姐凌叶？她不是失踪将近半年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威廉清楚的记得，最近飞来母星的船只载客名单上是没有凌叶的。
“也许是什么人伪装的……毕竟凌家和桑切斯家的确不对付。”威廉暂时也只能这么解释。
忽然，凌叶的身体凭空漂浮起来，她手中的柯尔特左轮同时扣下了击锤。
“挡我者，死。”凌叶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完全不像是年轻女人所能发出的。
无须威廉发令，所有警卫自觉迅速散开阵型支起能量护盾、将手中的步枪调成了消音模式，很快这场闹剧就会结束了。
密集火力网瞬间张开，整片天空变成枪火交织的死亡领域，毫无疑问只要被击中一次，等待入侵者的必将是万劫不复的交叉火力打击。
少数稍微聪明点的警卫早早抛出了几颗微型电子脉冲爆弹，希望破坏掉凌叶这边支持其飞行的装备，可惜并无效果，因为凌叶并不是借由装备才能漂浮的。
然而在凌叶的身法之下，那覆盖面积极大的交织火力竟是无法伤其分毫。
轻轻扣下扳机、伴随着澄澈的脆响一名警卫的头颅连带动力甲头盔和护盾被正面轰穿，无头尸体摇晃了一阵便无力倒下。
“怎么可能？！”
监控室里的威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凌叶凭什么能飞起来且不提，警卫们所穿着的动力甲可是帝国军用标准的装备啊！那种档次的防护能被一把老古董手枪像纸糊一般轻易击穿？！
更别提，动力甲还有内置的制导模块，能在十分之一秒内分辨目标的动向，几百个这种强度的火力单位形成的火力网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那么大个活人居然毫发无损？
“灵能者……肯定是灵能者。”这等危机之下，威廉也不得已只能迅速向桑切斯本家汇报情况，凌叶绝不是那些警卫能拦住的。
毕竟是退伍军人，威廉的判断非常果断，但在凌叶的屠杀速度面前他的决断还是太慢了。
在威廉向桑切斯汇报完毕的时候，122名警卫只剩下两位数了，到了这会儿阵型仍没有溃散，不是因为他们恪尽职守，而是凌叶杀的太快以至于他们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这边没多少人了。
不过即使还有警卫活着也无济于事了，凌叶面无表情地甩开弹巢、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往其中填充了什么东西，随即合上弹巢重新开始屠杀。
在敌人恐惧逃跑之前就结束战斗，这是什么概念？恐怕连最顶尖的那批灵能者都做不到。
11点13分，g区所有警卫被肃清完毕。
“桑切斯……一个不留。”凌叶低语一句，踏着满地尸体向金色宫殿走去。
接下来的上百机兵组成的阵列以及漫天的微型导弹弹幕，同样是被凌叶无损击破。
要战胜这个状态下的凌叶，起码要两个七杀那个级别的高手才能做到，本来桑切斯家是没有那种东西的，可好巧不巧，今晚恰巧有这么个人在。
金色宫殿前悠扬笛声回荡，凌叶的身躯仿佛被封印了一般，僵在了殿前。
一位拿着玉笛的青衣老者走出宫殿，看着凌叶面色分外凝重。
“你究竟是什么人？”
桑切斯家主，肖恩·桑切斯来到老者身边，轻声问：
“囚牛前辈，您这意思是这人并非灵能者？”
这青衣老者正是曾经将皇甫明带回学院的囚牛、和白石同辈分的强大存在。
“显然不是，”囚牛眉头紧皱，“我没在她身上感到任何灵力，而且能读取她的思维，只是……”
“只是？”肖恩抬高视线看了看大院内遍地的死尸和金属残渣，估摸着今晚的损失。
人命可以用条款盖过去，可那三百来套动力甲可着实有点小贵啊。
“她的思维很是混乱，恐怕刚才的行为并非是她所愿啊。”
“囚牛前辈……”肖恩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惊魂未定的家人们，尤其是角落里惶恐不安的凌弦，“您先请回，交给我处理吧。”
囚牛还想说什么，忽然神色大变。
本来被制住的凌叶倏然抬起枪口指向肖恩，眼中爆发出凶光。
她的左眼不知何时睁开，气息变得诡异莫测，眼眶之中已经不再是眼球，而是一颗相仿大小的铅色弹丸。
在惊呼声中，肖恩面不改色、立刻握拳，其无名指上戴的戒指瞬息爆发出四道激光从不同方位射向凌叶。
“嘁。”
在激光命中之前，凌叶收起柯尔特后撤几步，并没有扣动扳机。
现在的她，正如睡梦中被人一巴掌拍醒了一般，怒火上涌之后才恢复了些许清醒。
连凌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桑切斯家来的。
可想而知，当她发现自己拿枪指着桑切斯家家主时，是多么惊讶和茫然。
“总而言之得先撤退吧。”
只可惜，在凌叶想出办法之前，她便再一次听见了笛声、随即动弹不得。
“刚才此人体表的空间被扭曲了，而我竟然没有提前发现……”囚牛此时也是如临大敌，唯恐凌叶暴起伤人。
“有劳前辈了。”肖恩此时也是慎重了许多，从囚牛的神情来看，他知道刚才凌叶的挣脱并非偶然，“以防万一，先把她的脚筋挑断吧。”
说着，肖恩戒指再度激发出光束要将凌叶的行动能力断绝。
这会儿，囚牛似乎又发现了什么，望向头顶夜空的同时笛声陡然转急。
那能静止万物的奇妙笛声这会彻底失去了作用，一团湛蓝的圆球落下，在空中化作了一面帷幕、将凌叶给裹了起来。
之后，湛蓝帷幕便向内坍缩，直至完全消失，被裹挟其中的凌叶同样不知去向。
“那个家伙怎么搞的，这事绝不能暴露啊。”夜空中，一道黑影轻声自语，言语中满是对凌叶的责备。
很快，这道影子便在囚牛锁定之前迅速消逝在了黑夜中。
“嘶——呼———”
肖恩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手腕上青筋暴起，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院子里打扫干净。
虽然一时半会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毫无疑问桑切斯家是蒙受了不小损失的，而造成这一切的凌叶还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肖恩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
不过很快，肖恩便恢复了平时淡泊如水的神情。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把事情如实报上去，我倒要看看白骑士那些人怎么解释。”
站在肖恩身边的囚牛也有些麻木了，凌叶在如此近的距离解除了压制令他诧异不已，那湛蓝帷幕更是压根无法禁锢，这更是远远超出了囚牛的认知。
不过经验丰富如他，也能隐约感觉到，这两次解除压制的东西本质上有一定的联系。
………………
这个除夕夜盖克星上也并不安分。
青龙帮帮主龙浩之前遭到“判官”杀害，眼下帮内争斗不止之际，青龙帮的地盘也是四分五裂。哪怕有白骑士等人的明面镇压，暗地里却仍有不少人侵占青龙帮的财产、妄图取而代之。
什么？你说前任帮主但丁重出江湖打点上下？开玩笑，他都金盆洗手跳槽到白道去了，早就落得威信全无的下场，怎么还能服众呢？
在当年的血巷之中，便有两帮混混共计四十来人正在争夺地盘。
不过，当一个男人走进血巷之后，巷子里持续了小半夜的叫喊声便停止了。
皇甫明扭头看了眼巷子里那一滩滩不可名状的浆糊后，抬脚往巷尾走去。
他看的清清楚楚，这些人争夺的只是不属于自己的权钱罢了。对皇甫明来说，这样肮脏丑恶的小角色，杀再多都问心无愧。
“又见面了。”巷尾出口的阴影之中，某人在那恭候多时了。
皇甫明眼睛微眯，他认得这个声音，“亚瑟检察长？”
亚瑟这边没有作答，只是默默释放着自己的杀意、一步步向皇甫明这边走近。
他本该被康斯坦丁毁掉的右手，此时完好如初。
瞅着亚瑟从阴影中走出，皇甫明身上燃起冥炎、也是认真起来，“你该不会是来除掉我的吧？判官？”
玄灵学院亚瑟曾以一己之力挡下包括七杀在内的众负责人，那一战皇甫明记忆深刻，要是以命相搏皇甫明自认不是亚瑟的对手。
“斗志不错，不过别紧张……只是带你去见一个人罢了。”收起杀意，亚瑟转身走向更加偏僻的巷子，同时摆手示意皇甫明跟上。
“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啊……”
稍微思索了一番，皇甫明还是不情愿地跟了上去，见那个人总比和亚瑟撕破脸强得多。
最终，二人来到一间颇有声望的民营医院里边。
他俩到时，医院里除了在手术台旁辛勤劳作的黎弑以外，已经再没有活人了。
满屋的血腥味并没有让皇甫明觉着不妥，毕竟是判官亚瑟的同党，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哟，来了？”这边黎弑停下来手里的活儿，简单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血污，笑着向皇甫明伸出了手，“我是黎弑，欢迎加入。”
“加入？”皇甫明疑惑，“什么加入？”
黎弑冲亚瑟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说招安的事让你顺手办了吗？”
“我不擅长这档子事，还是你来吧。”亚瑟便转身离去，这样重的血腥味儿令他有点反感。
“好吧好吧。”黎弑舒了口气，拉出两把较为干净的椅子，放到了自己和皇甫明身前。
等两人坐定，黎弑才缓缓开口。
“那么我们从哪开始呢？”
“你刚才说到招安？”皇甫明提醒说。
“呵，”黎弑往椅背上靠去，“第二次提到这个词还没跑，看来你也确有呆下来的意思啊。”
“不日通缉令就得下来了，我需要一个容身之所，以及……”
“以及共襄大业的同伴，对吧？”
皇甫明微微点头。
“我知道你，皇甫明，你所谓的理想大业无非就是让灵能者从人类中独立出来：因为人类实在是过于肮脏，不配与灵能者一同生活发展。”
“难道不是吗？”皇甫明沉声反问。
“不，”黎弑笑着摇了摇头，“我的看法和你一样，时间久了，灵能者这种异于常人的存在肯定会遭到迫害，对人类而言，灵能者顶多是工具罢了，趁不趁手还是两说。”
“我想说的是，也许我、我们能帮到你。”
“不妨继续说下去。”这还是皇甫明成为灵能者以来第一次被认同。
“让灵能者和帝国决裂很简单，只要让社会陷入一定程度的混乱，那么人和灵能者的冲突自然会激化，到时候学院和帝国的脆弱同盟不攻自破。”
皇甫明若有所思，其目光飘到亚瑟离开的大门。
“亚瑟也是这样想的？”
“当然……不过他那边稍微有点复杂，他想要清洗所有权贵。”
“最好的解决办法，也是让社会崩溃。”皇甫明接茬。
“只要咱们联手，摧毁现在的制度并不是什么难事，你意下如何？”
“可以，什么时候动手？”皇甫明直言。看穿思维的能力告诉他，黎弑所言句句属实。
“欲速则不达，亚裔人不是更明白这道理吗？”黎弑摇了摇手指，示意稍安勿躁，“亚瑟这次带起的暴动已经到了末声，皇帝很快就要搞大清洗了，盲目跟着现在那些暴民厮混是成不了事的。”
“我们的目标是和整个国家机器为敌，而不是一般的暴动，因此目光更应该放长远一些。”
皇甫明不可置否，“说的也是。”
“噢对了。”黎弑抬眼看了下皇甫明的身后，“我们这个组织除了咱仨还有一个人来着。”
话音刚落，一句浑不似人声的“请多关照”便在皇甫明耳边飘起，惹得他直接回身就是一记肘击。
这附带了冥炎重力碾压的一肘子直接将身后那人的脑壳干得粉碎，但诡异的是，脖颈中并没有喷洒出鲜血，反而是伸出几根藤蔓、迅速重新凝聚成了一个脑袋。
“这是……”治疗系的灵能皇甫明见的多了，脑袋没了还能长出来的能力倒还是第一次见。
“组织的二把手，藤田苦邪，叫他藤田就好、或者叫其他什么木头桩子也随你。”黎弑解释道。
“嚯，那咱们这组织的名字是什么？”
看着自己这搭建起的班子，黎弑深深吸了口气，
“纳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