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章 乞讨之路重启
“起开起开，要要饭去别处要，我们这里不收乞丐，门口也不准！”
还不等丁玲儿迈进门槛，就见一小厮从门里走出来，嫌恶的朝她摆了摆手。
若是从前也就罢了，今天她可是有钱的主，就算自己憋屈，也万万不能让荷包连带着跟着她一同憋屈啊。
丁玲儿心一横，将怀中的荷包握在手中掂了掂，“我有钱。”
本以为小厮会点头哈腰的迎她进去，熟料他竟噗嗤一笑，似是碰到了什么稀奇事般，转头招呼里面的人，“快来看，这个小乞丐要进来，还说她有钱。”
丁玲儿顺着小厮的视线朝里望去，红红艳艳花花绿绿一片，好不热闹。
“哎呦，小丫头，怎么了，做乞丐做不自在了，想来红楼玩玩啊。”
一身穿红衣的女子身姿妖娆的走过来，说着还不忘故作姿态的用手中香气四溢的帕子轻拍丁玲儿脖颈。
晦气晦气真晦气。
丁玲儿伸手拍了拍被手帕扫到的地方。
里面的客人和妖艳的美人儿听到动静，纷纷朝她这里看过来，一副看热闹的姿态，丁玲儿便匆忙的丢下一句，“才不稀罕。”便如遇瘟神般跑远了。
那泛着浓浓脂粉味道的女人看着丁玲儿逃也似的背影，撇嘴一笑，“乞丐就是乞丐，无论男女，不解风情。”
如果说万事万物都有鄙视链的话，青楼女子是看不起乞丐的。
她们的想法很简单，同被生活所迫，同是不体面的营生手段，同是陪笑的行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比之下，青楼这口饭，比乞丐不知好了多少倍，风吹不着雨打不着。
甚至做得好的话，还可以勾搭个大冤种，啊不，大情种，替自己赎身做个姨太太，这身份不知翻了几番，乞丐哪有这好资源。
但是呢，刚刚的是大多数地方的普遍鄙视链，但在京都，就反过来了。
尤其是东城区的乞丐，他们最最看不起的就是青楼人士了，用帮主的话说，就是没有风骨。
风骨嘛，这种东西，其实丁玲儿觉得，乞丐也不见得有。
但她不敢对帮主说这话，只是狠狠的点头，“帮主说的对啊！”
让京城的人士对乞丐这一行当有了改观，甚至让青楼女子不再对他们嗤之以鼻的，是一件事的发生。
那件事一时轰动了整个京都。
便是前驸马的高中状元一事。
每隔几年都会有一个状元出现，本不稀奇，只是这位状元有点不同寻常。
他原是个乞丐。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乞丐随处可见，但能通过层层选拔，打败众多对手的乞丐实属难得。
听说当朝皇帝听到状元是个乞丐的时候都惊呆了，默了半响，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沙哑，觉得他实在是个苦孩子，他的苦让他的成就看起来更加难得。
老皇帝大笔一挥，便赐了一道圣旨，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许配给了他。
这虽是坊间传闻，但据第一手传闻人说，可信度百分之二百。
丁玲儿听到这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个公主的皇帝老爹未免也太不靠谱了些，连个状元的人影都没见到，就将女儿许配给了他，幸好这位驸马长得还算标志，若是面貌丑陋，公主该多难过呀。
丁玲儿还想听后续就没有了，不过她后来还是见到了当事人，那位驸马爷被赐了婚之后说他还要回去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不过是个乞丐，能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呢。
那日他来收拾行李的时候，刚好丁玲儿闹肚子，没有出去乞讨，听到动静便悄悄的趴在门槛边往里瞧，那也是她第一次见他衣冠楚楚的模样。
许是感受到背后的目光，他扭过头去，看到是丁玲儿时忽的笑了，摆手招呼她过去。
丁玲儿以前跟着他一起乞讨过几次，偶尔看自己讨的少，他还会将自己的分给丁玲儿些，这次他高中状元，丁玲儿由衷的替他开心。
丁玲儿看着他脸上熟悉的笑，轻松了不少，她还以为他飞上了枝头不愿再理她这个乞丐了呢。
她走过去，给他竖起了大拇指，“你真厉害，帮里街上，都在说你的事。”
他笑了，将包袱里的东西翻了翻，发觉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将桌上收好的字画拿了过来，“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些字画你喜欢的话就收着吧，不要嫌弃。”
丁玲儿看着他手中的画卷，受宠若惊道，“送给我吗？可你平时挺宝贝这些的啊。”
他笑了一下，看着画轴道，“有些东西不用时常欣赏，已经刻在脑子里了。”
文化人果然境界就是不同。丁玲儿将卷轴一股脑儿抱在怀里，像捡了便宜似的嘿嘿一笑，“好好。”
他左右看了看，忽觉也没什么特别的了，便询问丁玲儿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丁玲儿一眼便相中了那个碗，“我想要那个。”
他愣了一下，不确定的将碗递了过来，“这个？”
丁玲儿两眼放光，“嗯！”
他宠溺的笑了一下，“你不嫌弃就好。”
突然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问驸马爷好没好，一会儿还要去宫里觐见公主。
他应声这就好，拿起桌上的包袱准备往外面走。丁玲儿望着他的眸子，“你当真成了驸马？”
他抿着唇点了点头，然后说，“我先走了。”
他走了之后，丁玲儿的肚子也不疼了，倒是咕噜噜叫了起来，她便去帮主门前转悠了一圈，正巧帮主在窗前看外景，瞅见了晃晃悠悠的丁玲儿，便把她叫了过去。
“许念走了？”
“嗯。”丁玲儿抱着许念留给自己的字画还有碗站在窗口前朝帮主点了点头。
听帮派中人说，帮主已有五十多岁的年纪了，看上去却像个四十岁的大叔，他负手而立，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发出了一声轻叹。
很细微的一声，丁玲儿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这一声叹息与帮主硬朗的身躯和往日目空一切的模样颇为不符。
“折腾这么久还没吃东西吧，我这里还有些甜食，拿去吧。”说着转身从屋子里拿了包糕点，用油皮纸包着。
丁玲儿满是感激的接了过来，淡淡的桃花味透过油皮纸飘到丁玲儿鼻子里。
是桃花酥！
丁玲儿美滋滋的一把抱在怀里，又道了声谢问帮主有没有什么吩咐。
帮主似乎思绪在神游，丁玲儿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帮主这才拉回思绪，慈蔼笑了一下，“没事了，回去吧，许念倒是同你关系好，还留了东西给你。”
丁玲儿傻呵呵一笑，“正好被我撞见了，便随手送给我了。”
帮主目光柔和的看着丁玲儿怀中的那些物件儿，“那就替他好好收着吧。”
丁玲儿从没有见过帮主这副模样，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这才转身回自己屋里。
许念成为驸马，竟已是一年前的事了，而这短短一年的时间，却又发生了太多事，皇帝不仅换了一个，驸马也落回民间成了前驸马。
此时从醉春楼跑出来的丁玲儿正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转，没办法，自己这一身破烂衣裳，灰头土脸的乞丐样，没有家饭馆愿意接收她，哪怕她说自己有钱。
他们害怕丁玲儿有钱也会吃霸王餐。
这倒让丁玲儿也小小的体验了一把有钱没处花的感觉。
说实话，不怎么美好。
看来自己注定是不能奢望的太多，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卖桃花酥——软糯香甜的桃花酥——”这一阵阵叫卖声让丁玲儿挪不开步子，她快步走去，一口气买了三大块。
闻着熟悉的桃花味道，她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一溜烟儿的回到帮派内，寻了个屋中隐秘的角落——床底下那一小面墙角有个老鼠洞，她将其中两块桃花酥藏了进去。
还不忘像拍宝贝一样轻拍了拍油皮纸。
满足，满足啊。
她藏好后正要堵上封口退出去，却瞥见了放在床底的卷轴。
哦，她都忘记了，前几日跟那买了自己碗的冤大头还提起这几幅画了呢，说实话，如果不是碰巧看到，她都不知道自己放在哪里了。
她趴在床底，艰难的伸着胳膊将卷轴一点一点的够到怀中，那日从许念那里拿过来后，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它们，就先丢在了床下，想着以后发达了，有机会再放个好位置。
结果一晃一年都过去了，丁玲儿也没能走出丐帮，还留在这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屋子里。
丁玲儿抱着卷轴拖拉着身子从床底下爬出来，蹲在地上看着上面落满了灰尘的卷轴唏嘘不已。
也不晓得许念那小子最近怎么样了。
自从他这驸马变成前驸马后，丁玲儿就再也没从坊间听到过有关他的事了。
丁玲儿想，他大抵去别的地方乞讨了吧，毕竟如果是自己的话，实在也是没有脸面再回这里了。
她将卷轴上面的灰尘拍了拍，环顾了一圈也没什么好地方，就随意找了一块布料，将卷轴放在里面仔仔细细包好，中规中矩的还用细线打了个结。
丁玲儿看着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包裹放在地上，猛地一推——又推回了床下。
丁玲儿双手撑了一下地，借着力站了起来，将手中尘土拍了拍，又在身上抹了两把，便拿起床上留下来的一块桃花酥啃了起来。
就这样，丁玲儿惬意的过了几天不用上街乞讨的舒坦小日子。
直到那荷包肉眼可见的一瘪再瘪下去，丁玲儿才哀叹的又趿拉上破旧的鞋子，去店铺买了个新碗。
重新开始自己的乞讨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