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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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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中的姑娘眼尾绯红,柔顺地躺于身/下,实在过于妩媚动人。顾弗离喉结略微滚动,说不动心自然是假的,然而君子慎独,贵在自觉守正。

    他要把夏汝卿从怀里挖出来,真是比柳下惠还要柳下惠。

    夏汝卿吃吃一笑,道:“顾弗离,这么无趣啊。”

    顾弗离肃着眉眼道:“若非两情相悦,我不愿做这些。”

    两情相悦?

    夏汝卿嗤了声,忽然就松了手,往脑后枕去,她瞧着承尘道:“你是本宫看上的人,谁敢与你两情相悦?你既然不肯委身本宫,本宫便将你日日锁在荒院中,只命人给你送三餐饮食,勉强叫你活着,直到你老死,再用破草席卷了你丢到乱葬岗去喂狗。这样的日子,你愿意过吗?”

    顾弗离答得飞快:“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夏汝卿骤然翻脸,掀身坐起,顾弗离急急退于地上,但仍旧被她扔过来的攒花枕头砸了个正着,“本宫便叫你如此倒胃口?”

    顾弗离被人当头这一砸,却仍旧把腰板挺得笔直,不卑不屈地迎着夏汝卿吃人的目光,道:“殿下可曾想过,弗离虽一介草民,却也有一颗鲜活的心。殿下自然是神妃仙子,高不可攀,但弗离爱人,从不看对方出身相貌,只要心意契合。而殿下显然非弗离心上人,弗离亦无攀附权贵的念头,只愿堂堂正正活着,不愧对天地,因此弗离不愿委屈殿下,亦不愿委屈自己。”

    夏汝卿咬牙:“委屈自己,顾弗离,这就是你的真心话。”

    顾弗离道:“抛弃尊严,委身殿下,本就非弗离所愿,自然委屈。”

    夏汝卿被他下了面子,愤怒至极:“很好,顾弗离,给你脸你不要,本宫便成全你。你只要当场自尽,本宫便放过你。”

    顾弗离竟然长长出了口气,道:“不累及家人?”

    夏汝卿道:“不累及。”

    顾弗离没有任何犹豫:“那便请殿下借我剪子一用。”

    夏汝卿乱着鬓发,冷眼看着顾弗离往妆奁走去,底下的那层放了把剪子,夏汝卿告于他时,还有些怀疑顾弗离的决心,可他动作流畅,没有任何凝滞地打开妆奁,取出了那把剪子。

    他调转握剪子的方向,把尖刃处对向胸口,抬手拉开距离,然后直接往下刺去,速度又快又猛,确实是带着必死的决心。

    夏汝卿大喝:“住手!”随之另一个软枕被她砸了出去,刚好砸掉了那把剪子,顾弗离错愕地看向她。

    夏汝卿道:“顾弗离,你通过考验了。”

    顾弗离皱起眉头,不解其意。

    夏汝卿解释道:“自你进府,本宫便以四道考题测你,一道是婢女的性命,一道是财,一道是色,一道是你的命。如今你四题皆过,可见你确实是本宫要寻的人。”

    顾弗离方才后知后觉那些举动的深意,但随之便生出了更多的疑惑来:“殿下为何如此试我?”

    夏汝卿道:“因本宫需要一个忠仆,一个能为本宫除去周缚停的忠仆。”

    顾弗离眼睛骤然睁大。

    夏汝卿与周缚停,两人身份特殊,周缚停之心又是人尽皆知,因此当时两人初初在一起就闹得整个大燕都知道,顾弗离自然不例外。

    可闹得再大,贫苦百姓也都远离宫廷,无从得知细枝末节的事,只依稀听说,当日是夏汝卿自荐枕席,但相处久了,周缚停也生了几分情谊,不然也不会两年了,还没有分开。

    因而,顾弗离听夏汝卿这样说来,简直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若说两人没有情谊,也相处不了二年之久,但若说有情谊,也绝不会闹到恨不得杀了对方的田地。

    何况夏汝卿即使没有办法正大光明处置了周缚停,依着两人的亲密程度,私下投个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何必耗费精神地在外头找个他?

    夏汝卿看出了他有许多问题,但没有立刻回答,虽则顾弗离已经通过她的考验,但夏汝卿毕竟与他今日才相识,还不敢尽信于他。

    因此照例半真半假道:“他弃了本宫去狎妓,本宫深感怒意,因此想要杀他。”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不过顾弗离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孩童。

    事实上,随着太上皇北狩,大燕王室南渡,北国的子民被迫一起背井离乡开始,民众就比当权者以为得更懂朝政。

    只因自那之后每一次的朝政变动,于百姓而言都是切肤之痛,意味着他们要失地,流离与死亡。

    因此虽则夏汝卿骗他,但顾弗离也很快就为夏汝卿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恐怕还是因周缚停威胁帝位,所以夏汝卿身为长公主,要替幼帝除去这一大患。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权力斗争,顾弗离不□□露出了失望之色。

    夏汝卿却不管顾弗离是如何想的,她要一把衬手的刀,而在这把刀能完全听命于自己之前,她不会与他交心,免得发现刀不好了,弃刀时还要处理诸多的麻烦。

    夏汝卿道:“事成后,本宫会替你销了奴籍,仍旧叫你回去做你的良民,但在那之前,你的身家性命并全族人的脑袋就先典在本宫处。当然,本宫不会叫你白付出,白日在红袖阁听你所言,仿佛有深恨的权贵,你若有委屈,尽管说来,本宫替你主持公道。”

    顾弗离面色平静:“我所恨的是整个大燕王室贵族,殿下也能替我主持公道么?”

    “大胆!”夏汝卿柳眉倒竖,“你竟有篡国之心!”

    顾弗离并不意外夏汝卿的反应,总是这样,防民之口譬如防川,只知堵不知疏,什么大不敬,谋反的罪名不要银子似的统统扣下,如此解决一批心有怨言的暴民,大燕就依然能恢复为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了。

    大抵是他脸上的轻蔑太过刺人,夏汝卿沉默了会儿,也觉得这副模样不像是有反心,更不是胡言乱语,顾弗离恐怕心中确有冤屈。

    她道:“你先说来让本宫听听。”

    顾弗离却道:“不用弗离细说,殿下只要弃了马车,亲自在临安城走走便知,只是别去繁华之地,径自往城门走去,越靠近城门,殿下越能明白当下百姓过的是怎样猪狗不如的日子。”

    夏汝卿怔愣了下,她叫顾弗离伸冤,是为给他报酬,可没有想到,顾弗离竟然是为天下百姓诉情!

    夏汝卿见多了中饱私囊的朝廷命官,以为人人为财帛动心,都各有各难言的私利要争,却不想一个个区区小民反而比这些饱读诗书之辈,更明白大公无私。

    夏汝卿心绪复杂:“你当真要与本宫说这个?”

    “弗离所言,事关百姓生死,万千性命系于此,弗离想,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更适合说给殿下听的大事。”

    前提是,夏汝卿这个长公主心里还能记挂着大燕的江山,与大燕的子民,否则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蝼蚁的性命,恐怕也入不了夏汝卿的耳。

    但顾弗离也实在没得选,他身份过于低微,寻常生活里是万万碰不到高官贵人,因此只能把满腹的话说给夏汝卿听,这毕竟已经是他唯一的‘击鼓鸣冤’的机会了。

    “当时太上皇北狩,王室南渡,连累北国子民颠沛流离,王室许诺我们,南渡不过权宜之计,待到休养回生息,势必率军北上,收复旧山河。”

    “可是如今南渡已经过去两年,只见临安的青楼开了一间又一间,王孙公子衣紫着朱,架鹰逐黄,千金买笑,只字不提旧山河,更对遍野饿殍视而不见。敢问殿下,当日所言,是否只是谎言?”

    夏汝卿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她死死地看着顾弗离,却想不起叱责他的僭越无礼。

    顾弗离进而道:“南下之路的艰辛,我已不想再道。只是大家好容易到了临安,官府却不想着安置流浪的百姓,反而为了讨好周缚停,搬民房数万,只为让新安江改道,给他的摄政王府人工做了个瀑布出来。这其中有多少人田地住房被侵占,又有多少人冻死在街头无人收尸,殿下可知?”

    “而两年来,此类事情不一而足,几乎字字是血,殿下又可知道?”

    夏汝卿闭了闭眼,只觉顾弗离的每一个字都问到心头,似是佛寺撞钟,引得她心头激颤,即使顾弗离话已毕,也留有圈圈余音未绝。

    半晌,她才哑着声道:“顾弗离,既然你有志向为生民立命,便去杀了周缚停。只有他死了,陛下才可收回权柄,才能替你所关心的百姓讨个公道。”

    顾弗离神智清醒,不为所动:“杀人是极容易的事,若殿下只是要周缚停死,自然有无数的法子,恐怕还轮不到我动手。”

    夏汝卿定定地看向他,道:“本宫倒是错看你了,你确实有几分聪明。”

    她道:“周缚停狼子野心,确实是乱臣贼子,不除之不后快。但他也收了兵权在手,要是贸然除之,恐怕四方权势骚动,到时候只会引得天下大乱,让百姓过更加水深火热的日子。所以,我们要徐徐图之。”

    顾弗离道:“怎么图?”

    夏汝卿道:“首先,你要做本宫的面首。”

    都说漂亮的姑娘极会骗人,顾弗离那瞬间,只觉被夏汝卿再一次作弄欺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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