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失踪
“吱呀——”尤那打开了房门。
平平无奇的房门后, 是一间简单到极致的房间,纯木的地板,阳光透过蓝色的窗帘, 落在简单的单人床上, 床上仅有一床白色的被子与枕头, 收拾的很整洁。
唯一特殊的一些的,就是一张小矮圆桌上, 摆着的花瓶, 瓶内插着几只已经快要凋谢的蔷薇。
显而易见的, 这是只有一个人生活痕迹的房间, 且主人应该十分的爱干净,符合少女给人的印象。
尤那没有直接进入房间,而是停留在房门边,视线将房间细细的打量过后, 才提着裙摆, 谨慎的进入了房间, 避免接触到任何东西。
月嗣跟在她后面,关上了门。
房间内看不出什么异样, 据月嗣所说, 一切都保持着他发现神殿侍女不见后的状态, 窗户从内锁着,桌面和抽屉也都不见被动过的痕迹,看起来像是主人只是短暂的离开, 而不像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尤那的目光四顾,手指轻抚自己的下巴, 走到了桌边, 取出其中的一只蔷薇, 细细打量。
蔷薇的边缘已经泛黄枯萎,颜色也略有褪色,花瓣褶皱,看起来不太新鲜。
她将蔷薇举起,对着阳光看了看,又凑近到眼前,用手指轻抚花瓣,在花瓣内侧接近梗部的地方,看见了结块的黑色痕迹。
用手触碰,沾上了碎块,一搓变成细粉,暗红色。
尤那收回了手,将花朵放回原处,回头看见月嗣正紧紧的跟在她身后,微微皱起眉,“你到外面去。”
“嗯?”月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到外面去。”尤那耐心的重复了一次,并指了指门,“打开门,然后出去,你在外面,帮我看着,别让别人过来。”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月嗣微微一怔,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以为是不想和他独处,抬手摸了摸耳垂,无奈地笑了笑,抬脚离开了。
几乎在他关上门的一瞬间,尤那就迅速的转过身,开始仔细的搜索房间。
窗台,床下,桌底,柜中。
她仔细的搜索着房间内,确认这里似乎是被细细打扫过,床底的灰尘是这几天才落下的,只有薄薄一层。其他地方也都没有什么痕迹。
但这房间内的一切似乎都过于新了。
她在房间内踱步,掀起床单,床是木板床,由数条木板搭成,中间有缝隙,尤那原本是准备从这里看床底,结果却在木板的夹层间看到了什么。
她伸手捞了出来。
一根红色的发圈。
应该是正好掉落在这里,被木板拦住,所以没有掉到床底,尤那凝视着手中的发圈,好几秒后,才抬脚走出房间。
月嗣正望着天花板发呆。
尤那出房间的一瞬间,他就敏锐的听到声音,微微侧着头对她微笑,尤那忽略过他的笑容,直接了当的问他,“这个侍女平时扎头发吗?”
那天见到的时候,她印象中是披发。
月嗣怔了怔,回答,“没有。”
他望着尤那,等待着她解释,尤那却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沉思着,将发圈握在手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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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尤那在月嗣的陪伴下,慢慢的回到了神殿前。
马车停在外,落日的余晖照在黄金车辕上,站在马车边的瑞叶正焦急,看到尤那出来,琥珀色的眼睛瞬间一亮,三两步向前,冲到尤那的身边,“殿下,您总算出来了。”
他的眼睛紧紧的凝视着她,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不安,“只是祈祷而已……怎么这么久?”
“我还到那边去找过您,您也不在祈祷
室内,我都快担心死了。”他的目光不住的越过尤那,看向月嗣。
尤那觉得目光如果能够杀人,月嗣现在已经被瑞叶狠狠的凌迟了,“好了好了,只是耽误了一会儿时间而已,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瑞叶的心思细腻,又缠人,就像是忧思过度的怀春期少女,尤那实在是难以应对。
她也挺佩服月嗣,在她祈祷的时候,瑞叶肯定是紧紧地盯着月嗣,瑞叶居然也能够甩脱牛皮糖一样粘人的瑞叶,跑过来和她独处。
天色已晚,尤那准备离开。
上马车之前,她回过头,看向正凝视着她的月嗣,“你今天和我说的事情,我会找人再来调查,不用担心。”
月嗣微微一怔,眉眼微弯。
他上前一步,扶住尤那的腰,帮助尤那上了马车,又在她回头望时,牵住她的手,轻吻她的指尖。
他的嘴唇的温度也是冰冷而潮湿的。
指甲被柔软的嘴唇亲吻的感觉十分微妙,几秒钟过后,他才松开她的手,抬起眼睛对尤那微笑。
“我衷心感谢你,殿下。”
风吹动他眼前的金发,露出冰蓝色的眼睛,尤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放下了车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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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驶格外平稳,在马车上时尤那也在想着这件事情,望着车顶的花纹,安静沉思。用手轻轻地托着腮,另一只手轻叩着窗台。
回到寝殿后,她坐在丝绒靠椅上,一言不发,看向瑞叶。
瑞叶正在点蜡烛,呈上了准备好的甜点,又看着尤那安然坐下后,他就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烛光倒映在墙壁上,从身后看,他身形纤瘦,身姿挺拔,是典型的少年体态。
尤那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瑞叶,“埃尔伯特是不是很久都没有来了。”
瑞叶这动作猛然停下,半转过身,亚麻色的发丝划过弧线,目光疑惑,但没有问尤那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仰着头思索。
“嗯……埃尔伯特大人最近似乎挺忙的。”
“这样啊。”尤那放下了甜点勺,抚摸着椅靠。
“埃尔伯特大人真是奇怪,上一次还说好给殿下带蛋糕来的呢,这几天却完全都没有看到他的人,好像也没有听说有人见到他。”
尤那望着面前的甜点出神,思索着埃尔伯特这个人。
埃尔伯特做出来的和千秋手艺相似的蛋糕,以及前几天的晚会上的那场烟花。
“明天想办法找到埃尔伯特,让他来见我,我有话要说。”她吩咐瑞叶,“你抽空去他住的地方找他,一定要将我的话传到。”
尤那指了指桌上的甜点,示意瑞叶收走。
瑞叶疑惑的将甜点收起来,“这么突然?为什么殿下忽然要找埃尔伯特大人。”
尤那轻轻的转动自己手上的戒指,挑了挑眉,“你做甜点的手艺实在是太差了。”
“埃尔伯特说过要给我带蛋糕来吃的吧,连对公主的许诺都敢拖延,我看他是需要受到的一点教训,明天把他叫来,我准备亲自训斥他。”
瑞叶顿时怔住了,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盘子,又看向尤那。他完全没有听到尤那关于埃尔伯特的话,注意力只停留在了前半句,大脑已经完全宕机。
浅琥珀色的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一瞬间眼眶都红了一圈。
不是吧,要哭啦?
尤那看着他的脸色瞬间变了,也呆了一秒。
她没说什么重话吧?怎么瑞叶看起来伤心欲绝,就像是天都要塌了一样?
瑞叶开始收拾盘子,两下叠起,一言不发的端起盘子,就转身离
开,尤那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
他走的实在是太快,风一样消失在门后,根本没有给尤那说话的机会。
尤那望着被关上的门。
房间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把藏在衣袖中的发圈藏在了枕套内侧,想了想,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又转而思索起埃尔伯特的事情。
忘记叮嘱瑞叶提醒她,明天不要再戴戒指,以防被埃尔伯特薅走了。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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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埃尔伯特来到宫殿内。
时间还是清晨,瑞叶就敲响了房门,绷着一张脸告诉尤那,埃尔伯特已经在花园等待。
尤那看着瑞叶的表情,睡眠被打断的焦躁顿时退去,忍不住笑了。
她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你不会是还在生气吧?”
怎么这么记仇呢?
尤那力道并不大,但瑞叶完全不敢挣扎,顺着她的力气扬起头,亚麻色的偏长发丝滑落两侧,露出白皙的额头,浅色的睫毛,以及不安的转动的眼睛。
“没有……我怎么敢生殿下的气呢。”他的声音惊慌,看起来如果不是尤那还握着他的下巴,他就要立刻跪下请罪了。
尤那轻轻地啧了一声,松开了手。
瑞叶的性格……怎么说呢,他实在是太敏|感,太神经质了,时不时的就给人易碎的感觉。
她没有和这种类型的人交流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毕竟随便一句话都有会伤到他的感觉,尤那决定以后还是减少对话算了,少些交流,就少一些伤害。
哎,之前托埃尔伯特寻找的在花园中看到的女仆小姐,到现在也没个音讯。
尤那换好衣服后,就迅速的前往花园。
埃尔伯特正站在上次见面的地方等待,时间尚早,但清晨的清澈阳光已经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深蓝色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束在肩上,穿着漆黑的礼服,披着绣着暗纹的披风,背影瘦高。
尤那站在廊下盯着他看,埃尔伯特就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迅速的转过身。
“殿下。”他语气淡淡的,行了个礼。
尤那提着裙摆,快步走到他身边,“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过来?”
他的回答很简短,“我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尤那凝视着他的表情,“差点忘了,工作啊……对了,上一次的烟花也是你负责的吧。”
埃尔伯特目光低垂,注视了她一眼。
“您的蛋糕我已经交给了瑞叶了,还有,我还有其他的东西要交给您。”他像上次一样从斗篷中取出了东西。
尤那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是涂蝉的新设计,又通过他传递到游戏中了,她什么时候做好的?
这么说就算昨天她不让瑞叶去找埃尔伯特,今天也会见到他的。
“这是我在集市中看到的,觉得有趣,就带来给殿下了。”他的语气淡淡,将手中的衣服展示给尤那,“您喜欢吗?”
尤那定睛一看。
一套睡衣。
还是小熊花纹的。
“嗯……”该怎么说呢,虽然知道游戏中是这样设定的,埃尔伯特就是负责中介,将玩家的设计传递入游戏中的工具人,但是这画面未免太微妙了……
一个宰相之子,公主的青梅竹马,国家新锐重臣,在花园中传递一件【睡衣】给公主。
这真的合适吗?
万一以后涂蝉设计出个什么内|衣来,他也会用这个表情展示在她的面前,然后用平静的语气这样问她,“您喜欢吗?”吗?
尤那设想了一番,顿时表情微妙起来
,用力地甩了甩头。
之后她要好好的观察观察涂蝉,怎么研究了这么久,就设计出一套睡衣来——
“谢谢你,我很喜欢……”毕竟是涂蝉的设计,尤那还是收了起来,和埃尔伯特一起回到寝殿,“其实,我有话要对你说。”
埃尔伯特垂着眼睛,示意他正在认真倾听。
他比她高上大约一个头,她与他的肩平行,抬眼能够看到埃尔伯特柔顺的长发,被阳光勾勒金边,金丝框眼镜微微的闪烁着光,镜片后深邃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她。
他的睫毛长而细,自然下垂,遮盖住眼瞳。
尤那忽然改变了主意,目光转向前方,“过会再说吧,先吃蛋糕。”
早上起来,她的肚子还空空呢。
埃尔伯特一如既往的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静静的跟在她的身边。
寝殿内,瑞叶已经收拾好,见尤那回来,抿着嘴端上的蛋糕,然后一言不发的出了寝殿,尤那的视线落在他的背影上,看着他关上房门,咬住勺子。
不会吧,还在生气啊——
这未免太久了吧?
“殿下,您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埃尔伯特问她。
他坐在她的对面,西装质地的长裤熨烫的平整,露出了一截脚踝,尤那的目光,在他纤细而骨感的脚踝以及皮鞋上停留了一瞬间,又转向餐碟。
“能等我先吃再说吗?”
埃尔伯特立刻不言语了。
尤那望着面前的蛋糕,纯白的奶油颤颤巍巍,散发着甜蜜的香气,点缀着切成两半的草莓,草莓的内芯鲜红,上面撒着洁白的糖霜。
看起来就很好吃。
尤那伸出勺子,正准备来上一口,忽然目光停住,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瑞叶每天都致力于将她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圣诞树,首饰配件也十分齐全,尤那倒也不讨厌这样闪闪发光的东西,就任由他打扮。
此刻,硕大的蓝宝石戒指,也在闪烁着流光。
啊,原本准备让瑞叶提醒她,今天不戴首饰的。
硕大的几乎有一指粗的蓝宝石色泽如同深海,被白金的指环托着,款式简朴,但散发着昂贵的气息。
尤那的目光停顿了片刻,不留痕迹的转向埃尔伯特,埃尔伯特果然也在看着她,目光专注,看不出情绪。
没人先开口说话,气氛僵持了片刻。
尤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戒指给撸下来,随意的丢给了埃尔伯特,戒指落入他的怀中,“你想要就给你吧,不要一直盯着我看了。”
反正游戏里的东西再值钱,又不能带到下一个游戏内去,这个东西她也只是看着漂亮,所以喜欢而已,她并不觉得宝石什么的对她来说有什么价值。
倒是埃尔伯特,一套小熊睡衣,换了一个这么大的蓝宝石戒指,他倒是真划得来。
埃尔伯特打开了斗篷,露出内里的纯黑衬衣,一言不发的将戒指装在了上衣左胸的口袋内,丝毫没有要客套拒绝的意思。
尤那一边吃蛋糕,一边注视着他的动作。
“时间过得好快呀,距离宴会那一天,眨眼就过了好几天了,我还感觉宴会就在昨天呢。那天的烟花真漂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看到。”
尤那用随意的口吻向他搭话,“不过那天晚上真的很冷,到烟花结束的时候,温度就已经很低了。”
“您不应该在室外待到那么晚。”埃尔伯特停顿了一会儿后,这才低低的开口,“现在的时令就是这样,白日时的温度尚可,越接近深夜,温度就会降得越厉害。”
尤那放下了勺子,“你怎么知道我待在室外?难道在宴会内,我就不能看到烟花了吗?”
埃尔伯特抬起
眼睛看向她。
正常人一般听到这样的话,都会以为她是在宴会内,隔着雕花玻璃窗,看见外面的烟花。大多数贵族都是这样,谁会在半夜离开豪华的舞会,在露台上吹冷风?
能让他得出这样的结论。
尤那的手指停在勺柄上,微微摩挲。
她的判断没有错。埃尔伯特似乎是习惯了担当旁观者的角色,习惯了在暗地里注视。
那天在放烟花的时候,他或许在露台下方的花园中,或许在别的什么地方,总之他确实注视着她。
尤那缓缓的出了一口气,没有要埃尔伯特回答的意识,自顾自结束了闲聊。
“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因为我在神殿内听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有一个侍女,在几天前行踪不明了。”
埃尔伯特抬起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她。
“你先去看看,我相信你的智商。”尤那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将你的调查结论汇报给我。”
“我明白了。”
“等你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后,我会和你一起再到现场去,再次进行调查,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埃尔伯特抿紧了嘴唇,没有回应。
在尤那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才声音淡淡的开口。
“我会做您托付给我的任何事情,殿下,但再次前往现场,不是您这样的身份尊贵的人该做的。”
“这件事情交给我调查就可以了,这样身份的人是不应该让公主来担忧的。”
尤那一手托住腮,“我感兴趣。”
因为她是公主,所以什么都不用解释,有任性的权利。
埃尔伯特又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才点头。
“我明白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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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伯特离开后,一天平平淡淡的过去,没有任何事件发生。
第三天来临。
没有见埃尔伯特,倒是先传来了奥特姆来拜访的消息。
他想要见到她,还要经过几道流程,并且还要有人在现场担任见证者,不能私下随意的见面。之前见面都是由埃尔伯特担任见证者,但现在他被尤那支使走,去进行调查了。
但奥特姆想见她,不会因为埃尔伯特更改。
于是他干脆直接找上老国王,让老国王叫来尤那,于是,尤那一大早被瑞叶从被窝里拖出来,打扮了一番,在国王的书房见到奥特姆,尤那很是不满。
他最好有事。
奥特姆丝毫都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笑容灿烂,开门见山,“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
“因为我实在是想见你,也想尽快把礼物送到你的身边,所以才找你的父亲。”他瞥了一眼坐在宽大书桌后的老国王,“希望能够尽早见到你,我美丽的蔷薇。”
“……到底是什么。”
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重点,他的话能不能够简短一些?
“到外面来吧。”
奥特姆拉住她的胳膊,引着她往外走。老国王咳嗽了一声,奥特姆充耳不闻,“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在外面。”
室外的光线灿烂,一个巨大的正方形在台阶下,远着看都能感受到的巨大,被丝绒红布牢牢的遮盖着,难以窥探内里是什么。
老国王和尤那一道站在台阶上。
“去看看吧,蔷薇。”奥特姆的侧脸在阳光中发着光,仿佛等待着她的夸奖般急不可耐,催促着她前去。
老国王的脸上也出现了好奇的神色。
尤那的心中却隐隐的有了预感,她瞥了一眼笑容灿烂的奥特姆,下
了台阶,靠近笼子时,她就闻到了气味,心中了然,老国王探出头,看着她动作。
不会把游戏里的老爹吓晕过去吧。
尤那看了奥特姆一眼,奥特姆鼓励般朝她点头。
谁告诉他送礼物要送这种东西的。
尤那的手指摸索着红布的边角,几秒后,一把将红布扯下来。
“吼——”
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
一只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