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泡影
季叶笑着，手中的法术捻起，等着之湄的靠近。
在她身后，之湄见她停了下来，也并未回头，便开始小心起来，她用了同样的招数去攻击季叶，除此之外，那冰锥的数量多而密，眼见着就要刺上季叶的背，可她还是一动不动，令之湄不禁皱眉，她也停了下来没再往前，反而想转身逃跑。
可就在她刚转过身的那刻，季叶突然喊道：“刚来就想走，你当我费这么大劲是跟你闹着玩儿呢！”
季叶背后的冰锥被一帘水幕给挡了下来，重新化作了海水。与此同时，之湄的周围出现了出现了一屏屏水幕，上面带着结界法印，“噌噌”两下就将她彻底围得水泄不通。
她跳入脚下的海水中，想逃出，但却发现脚下海水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层带有结界法印的水墙，任凭她如何击打都于事无补，被困得死死的。
她游出海面，看向季叶，发现她身边多了一个瘦高的男子，那男子身着白袍深蓝的衣衫，头顶高冠束发，面上一股正气。这水阵正是季叶连同他一起布下的。
她吃惊地叫了声：“南凛殿下！”
南凛乃是南海神君的幼子，深得南海神君的喜爱，每每宴席都要带在身边，之湄身为鲛族贵亲自是见过他的，这位殿下是出了名的正气凛然，一丝不苟。
他会在这里应该跟季叶脱不了关系。
其实季叶也是在之湄叫了他的名字之后才知道他是谁的，她只不过在刚到南海边的时候，将音螺丢入了海中，用它向南海神宫传了个消息，至于谁会接到消息赶来，她也不清楚。
这音螺是四海特有的联络法宝，是之前舅母硬塞给她的，说以后要在其他海域附近出了什么事，可以用此音螺来联络他们帮她，当初她没怎么在意，只随意放进了芥子袋中，没想到今日会派上用场。
南凛没认出她是谁，但他看出了她的样子，确是鲛人不错，他冲着之湄喝道：“大胆鲛人，竟不顾族规进行血炼，并插手凡间之事，险些酿成大祸，你可知罪！”
之湄这时才反应过来，方才看似是她在有意转移季叶的注意，好趁机救人并对她动手，实则是她假装顺着自己的意以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她悔不当初没有直接动手杀了季叶。
“你还说我阴险狡诈，你才是心机最重的那个！”她冲着季叶不甘心地喊道。
“不是我心机重，是你呆在黑暗的地方太久了，眼睛早已不似当初清明，在你眼中有的只是为达目的不罢休的狂热，只看得到面前的敌人，真以为这天地之间可以任由你如此行恶？”
“是我败了……南凛殿下，我任凭你处置，可我只求一件事，求殿下不要将此事怪罪到李溯身上。”之湄恳求道。
南凛眉毛一挑，正色道：“你为他如此，也不回头看看，他对你是如何！”
之湄转过了头，她看到李溯正慌乱地、连滚带爬地拼命往回跑，他看到她失败被捕，第一念头就是赶紧逃，这一幕虽然是之湄早该预料到的，但当真的看到之时，一股痛彻心扉的感觉还是席卷而来，明明是置于温暖的海水中，却仍觉得冰冷刺骨。
她为了他，不惜舍弃自己可以化足的本领，拖着厚重的长尾，处于一角暗黑之中，日日吸收腥人的血气，渐渐面目全非，失去了黝黑的长发和动人的歌喉，甚至为了他能来看她，知道他需要以财养兵，日日抹泪，流了满池的珍珠，以待他见到时能令他展颜欢笑。
可她的这一切换来的终是他一个人的逃亡。
之湄笑了，不同于之前的狞笑，那笑是豁达的。她突然将掌心朝着自己的额上拍去，那是她的命门所在，这一掌直接拍散了她的元神，她的□□开始虚化，随后化为了泡沫融入了海中。
此时还没走远的李溯突感不对，随后从心底传来的绞痛便淹没了他的感觉，他倒在了地上，随着疼痛的散去，也便一动不动了。
他吃了之湄给他用来抵挡她刺耳歌声的药丸，那药丸之中掺着她的鳞片，有着她的血肉，还有她下了特殊的法印。药丸在进入他体内之后，便与他的骨肉融合在了一起，自此他就如同与之湄休戚与共，如今，之湄的肉骨灭，他的结局便也是随之消亡了。
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一副场景，季叶和南凛都无声地叹了口气。
南凛转身对季叶谢道：“此番多谢阁下及时告知，鲛族本就归我南海所管，若是真因此出了什么事，怕是要我南海不能辞咎了。”
“小事。”季叶挥了挥手，学着他的样子拱手说道：“此番应是多谢南凛殿下出手想助，解了在下的围才是。”
“我从未在北海见过姑娘，不知姑娘芳名为何？怎会有此音螺？”南凛问道。
“我叫季叶，北海神君是我舅父，此音螺是舅母给我的。”季叶老实答道。
“季叶？”南凛稍愣了一下，又说道：“季姑娘跟传闻所言，好像不太一样。”
“传闻多种多样，有真有假，皆是他人一面之词。就像我也一直以为南凛殿下是刻板之人，不好说话。”
南凛微微一笑，说道：“说的也是。”
“对了，南凛殿下，我有一事想向你请教。”
“但说无妨。”
“你知道血鲛的血珠毒该如何解吗？”
“略知一二。”南凛回道，“血珠中的毒多来自她在吸收血气之时，其与本体的骨血产生排斥之力，这排斥之力被压制在体内，久而久之，变成了一种毒素，随这血鲛的泪滴被带出体内。”
他接着说道：“要解这毒须得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季叶不解。
他解释道：“既然起因是气血之间的排斥，那么就应当将这排斥之力化解，可以试着先用自己的气血去主动融合毒素，激起毒素中的排斥之力，然后用自己另一部分气血做引，为其引出一条路，将其引出体内，连带着这毒也会跟着消散。不过其间还是有些苦头要吃的。”
“有解决之法便好，多谢殿下。”季叶真诚感激道，“既已解惑，我便不多叨扰了，有些事情尚还等着我去处理，就此别过！”
南凛点头应和，目送着她离开。
……
再回到公主府，季叶发现已至昏时，天边的残阳照着地上血泊中的人，鲜血被照得金灿灿的，还有些晃眼。
这就是战争吗？季叶沉默地看着这片狼藉，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她看到了李烬，他瘫坐在方才的坐席上，双眼睁得极大，死前的不甘从中外溢而出，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胸脯上赫然插着一把利刃，这利刃将他整个贯穿，看得出持剑的人不留一丝情面。
彼时喧嚣，此时寂静，季叶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李炙的身影，就在她准备离开此地之时，一个人叫住了她：“王妃！”
她回头看去，是旻贡，他看见她便跨越尸骸一路小跑了过来，大口喘息说道：“王妃你可算回来了，王爷正等着见你呢！”
季叶平静地看着他，问道：“你不是叛徒吗？”
“这……”经她一问，旻贡便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我，我……”
“告诉我实话。”
他看着季叶平淡的眼神，一股恐惧自心底生出，自上回起他就有点怕她。深深吸了口气，他回答道：“其实上次的事，是王爷为了试探王妃你，才让我故意扮作刺客的，我也没想到直接就被擒下了。”
看着季叶的脸色微沉，他赶紧又接着补充道：“不过，王妃，这一切都只是误会，王爷他也只是不清楚你的来意，所以才……”
“带我去见他吧。”季叶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时间紧迫，既然季叶没过多追究，他也不再东拉西扯地解释，急忙领着她出了公主府，一出府，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外，驾马车的人居然是昌鹿。
季叶看着身上血迹斑斑的他，问旻贡道：“他是你们这边的人？”
旻贡点头默认。
“今日发生的这一切，李炙早有谋划？”她皱着眉又问道。
旻贡默声没有回答。
季叶光看他的样子心里就已经猜出个大概了，这无非是李炙利用李溯做了一场局中局。李烬身边应该也有他的人，他同时知道李溯和李烬的计划，却在明面上装作不知，仿若局外人，等到他们双方倾尽全力，他再跳出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马车上，季叶安静地坐着，一路无话，风吹起车帘，不时露出外面的场景，街道上空无一人，但空气中却残留着血腥的气味。
她眼睛呆呆地朝外看着，右手掌心金黄色的契印仍旧光亮，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李炙啊李炙，你是真的想报仇，还是只是想利用我，去帮你除去之湄这个隐患，好确保自己能安稳地登上王位。
她有些想不通，如若他有此目的，为何那想要获得自由的契约能够生成，况且他直接跟她说想要王位也不是不可，或许还是不信任她；但若是他并没有这个心思，那他为何不如实相告，做什么都对她百般遮掩。
她耐心等着见李炙，见到之后，这一切应该就有答案了。风又吹起，她看到了高耸的城墙，果然不出她所料，马车驶向的并不是缙王府，而是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