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变故
一连数日，齐胜都忙得不可开交，又是招人，又是给他们教学的。年龄小一点的戏子学徒收了两三个，都是自家贫穷，穷到都快揭不开锅了，父母尚且都吃不饱，何况孩子，故他们被父母送来以求能活下去。
年龄稍大的有个戏痴，人们都叫他刘痴子，他没唱过戏，但是却常年看戏，在这方面学识渊博，他甚至曾经多次为看一出好戏而奔走他乡，这次会被齐胜招揽进来，也是专程为那些新雏戏子来讲戏的。
再者就是又雇了几位上了年纪的前辈来打板，琴鼓笙箫都有，所谓吹拉弹唱一应俱全。
当然，新开的这个戏班子，肯定也招来了不少人投来的目光，其间几次，就有齐府的家丁找来了，硬闯了大门进来，说什么要找他们家大少爷，于是，不出所料地，他们被季叶拿着扫帚给一一扫荡了出去，气得为首的家丁只得撂下话：“你等着！”然后落败而归。
除此之外，还有原先那个戏班子的老班主带人来踢馆，故意找茬的。结果到最后，不仅被季叶将事情闹到了府衙去，而且还被她顺势买通了他的女儿，以此得到了他手下的几张卖身契。
“哎呦我的傻闺女呀！怎么人家给串珠子，你就偷我的‘摇钱树’卖给她了！你这是要了你爹的老命啊！”老班主知晓此事后，气急败坏，奈何当地府衙大老爷是个势利眼，他看齐胜的身份是城里首富之子，所以更偏袒他些，任凭老班主说什么也要不回来那几张卖身契了。
“哎呀，爹，您女儿我不是嫁给了一个富贵人么！今后有的是富贵给你享，你那戏班子又苦又累的，干脆就趁此别干了。”老班主的女儿拿着季叶给她的一串粉色珍珠链，眼睛眨都不眨地仔细打量着，爱不释手，非常敷衍地安慰着她气急败坏的老爹。
这几张卖身契大都是戏子们从小被家人卖给老班主时签下的，其中就有金巧儿的，这姑娘虽颇有些心眼，但一身技艺确实不错，在同齐胜一番商议后，就留了下她。
其他几人，都说不干这行就没饭吃了，于是也留了下来，他们都是齐胜比较认可的戏子，唱戏的功夫很是了得，正好机会难得，齐胜将先前收录的几名孩子也都交由他们来教养，认他们做了师父，如此一来，这个戏班子算是真的活起来了。
起初，金巧儿见到季叶甚是惊讶，许是听出了她的声音是那日掳走她的人，故整日神经惶惶，但看平日里季叶并不动作，时常还会笑脸相迎，便慢慢地不再那般拘谨，逐渐融入了这个新戏班子中，比往日在老戏班中更是用心。
经过这几日的努力，人们再次踏进这个院子时，就一扫之前的冷清，顿感喧哗热闹。这新戏班子打好了基础后，就勉强排了几出戏，虽然还有些蹩脚，但整体来说，已经比预期的要好太多了。
“后天就是中元节了，近日我们排的鬼王乱世的戏曲也有些起色了，我想，”齐胜说道，“我想是时候回去瞧瞧，并请我爹过来看这出戏了。”
“这两日齐府的人都不曾来过，”季叶思量着说道，“估计老爷子的气也消了许多，可以一试，软磨硬泡总会有效果。咱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要让他想起昔日自己听戏时的那份真挚的感情，再加之我们于一旁劝说，说不定就成了。”
听了季叶这么想当然的话语，齐胜则苦笑道：“总之，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么多年来，他反对的异议也一直都坚持着，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说动了。”
季叶莞尔一笑：“试试呗，实在不行就带着戏班子跑路嘛！”
齐胜无奈一笑。决定好了这件事后，他们也不再费时挑什么好时辰了，直接就信步朝齐府跨去。
待到他们再次回到齐府，却见齐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忙碌地来回乱窜，仿佛草丛中受了惊的兔子，直接视他们如无物。齐胜感到莫名惊诧，心中还泛起了一丝不妙的念头，随即拉住了一个丫鬟春桃，春桃先是一惊，看清了是自家大少爷，便开始掩面哭诉道：“大少爷你总算是回来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齐胜一惊，心想不会是自己出逃这么久不肯回家一事使老爷子气急，给他气出了病，如果是这样，那他可就真的是不孝了。
春桃顺了口气，才又说道：“老爷他气昏过去了。”
果然，老爷子气到晕过去了，听到春桃说出这话，齐胜拔腿就想要先去看看老爷子，但此时春桃的又一句话却硬生生拦下了他：“二少爷他也气晕过去了。”
“什么？”齐胜大惊失色，要说自己的老父亲因为自己不听话气晕过去还正常，可向来都喜欢嘲讽自己的二弟也会被气晕过去，这就不太正常了，“春桃你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与王管家通奸，被老爷和二少爷抓了个正着，在老爷的威慑之下，他们二人又说什么早在入齐府府门之前，就已心心相印，情不得已，恐怕二少爷也可能……可能是他们通奸的秽物，于是，老爷便气晕了过去，不敢相信自己身世的二少爷也晕了过去。现在宗亲的长辈们正在祠堂里商量着如何处置这一对奸夫□□和二少爷呢。”春桃也是越说越气。
春桃本是齐实原配倪花身边的丫鬟，她向来都对这个后来的夫人不服气，知道此事后，更是对她不屑至极。
听完春桃的话，齐胜和季叶如同两尊石雕一般，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听见这边的动静，不少家丁和丫鬟都聚了过来，看向齐胜，等待他的下一步命令，其中不乏是之前跟在聂氏和齐利身后的狗腿，这时看见他们失了势，便想赶紧抱住齐胜这个救命稻草，以便日后可以继续呆在齐府。
齐胜垂下了头，沉声道：“我先去见见我爹，你们先各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若是你们中谁人在这个时候再有什么差池，家法伺候！”
说完留下毛骨悚然的众人，他就径直穿过人群朝里走去，在身后季叶的注视下，他渐渐走远，季叶想了想，没有跟过去。
“你是谁啊？”齐胜走后，春桃这才反应过来，她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季叶。据她所闻所见，大少爷还从未带过女子来齐府，一时间，她对于季叶的出现感到好奇不已。
季叶莞尔一笑：“我是你家大少爷的好友，今日本是来府中做客的，但现在……可能我来的不是时候。”
春桃突然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她说是好友，可能也只是姑娘家的避嫌或是不好意思，但春桃对这事向来都比较通透，瞬间就理解了她：这姑娘也是可怜呐！本是来做客拉近关系的，结果出了这档子事，谁还顾得上她呀，方才大少爷直接就走了，把人家一个小姑娘一人晾在了这里，小姑娘心里应该很难过吧。
于是春桃义正言辞地安慰季叶道：“姑娘你也别灰心，只是今日没挑到好时机，这种事，来日方长嘛！”
“哈？”季叶感觉这话并不难理解，可奇怪的是她却没听懂，“哪种事？”
春桃嘿嘿一笑，冲她使了个眼色：“我懂，我嘴巴闭得很紧的，绝对不会到处乱说的。”
听她如是说，季叶更是一头雾水，但很快春桃就又端正身姿，说道：“姑娘别再这傻等着了，跟我到厅堂来，我给你沏茶，我沏的茶包你喝了下回还嚷嚷着要来。”
反正一时半会儿，季叶也没打算走，于是她便点头示意春桃带路，然后跟在春桃身后来到了厅堂。春桃让她在此先稍作休息，自己去沏茶给她端来。
季叶打量着四周，原本这里应是最喧闹的地方，但好像大家都去了祠堂，以致周围静悄悄地，就算是有贼翻墙进来，估计也无人看管。
这么想着，季叶可没什么耐性再等茶喝，其实她本就想讨个空闲去祠堂看看，本来打算先作别，然后翻墙进来，但现在春桃正好给了自己这个机会，不用那么费力，于是她待春桃的最后一丝身影消失的时候，便开始摸索着找到了祠堂。
齐府祠堂距离厅堂有一定的距离，要说厅堂是进门见客的主室，那么祠堂就是关起门来自家商议大事的主室，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较之厅堂，它处于更靠里的位置。
刚来到祠堂外，季叶就听到一阵尖声哀嚎：“不要，利儿是无辜的呀！大宗家，您怎么惩罚我我毫无怨言，但是利儿不一样，他真的是老爷的孩子，我就算再伤风败俗，也不敢拿这件事开玩笑啊！”
大宗家厉声喝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来人！带齐利过来，我要让他跟他这个畜牲亲爹滴血认亲，好叫大家都看看，别再传出去说我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他这个小兔崽子！”
聂氏一听，顿时脸色青一块儿白一块儿的，她瘫坐在地上，双手不住地发抖。齐利到底是不是齐实的孩子，她其实也不清楚，一切都怪那时他们的来往都太紧密了。方才那般言辞，只是想换得齐利的一线生机，可大宗家却要搬出滴血认亲，若是成了，那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齐利了。
不多时，齐利便被抬了过来，他还在昏迷中。随着齐利一行人一起来的还有齐胜，他刚看望过齐实，现如今眉头紧锁，一脸凛然地上前朝着大宗家和各位宗亲行了个礼。
旁边聂氏看见齐胜来，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她立即跪着移到他近前，紧紧拽着他的裙摆，双眼含泪，嘶哑着求道：“胜儿，怎么说我这些年都不曾亏待过你，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利儿，他真的是无辜的啊~”
齐胜默而不语，沉着眸子抬手甩开了她的双手，然后走到大宗家身旁站定。不管他此时内心对聂氏是何想法，很显然的一点是，他一个小辈，在这么多宗亲面前尚且还说不上话，如同往常遇事一般，他还是选择退避到众人之后，沉默不言，这兴许也是同他不喜纷争的性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