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美味佳肴
凌风殿在北海的一座小岛屿上，这座岛屿不大，当时季叶看中这里建了宫殿就是因为它没有那么多崎岖的山，建造宫殿起来比较方便。因为那时候不想住在地宫是跟舅舅赌气，所以，这座宫殿是她自己用法力建造的，花费了她不少力气和时间。
由于受限很多，她也就简单地建了几处可供居住的房间，可供花瑾婆婆做菜的厨房，可供龟伯晒太阳和自己赏月观星的凌月台。
龟伯是上一任的北海地宫丞相，但他飞升上神后就没了原先管理宫殿内大小事务的心，只想着偷得浮生半日闲，所幸将职位交接给了自己的侄儿，自己则整日悠哉悠哉。
花瑾婆婆是原先就在这座岛上生长的一棵桃树，生长在这里的桃树让季叶感到很奇怪，毕竟这样的生长环境是与她本身的生长环境不符的。当时，季叶还调皮地摘了她结出的桃子，花瑾婆婆化形出来后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因此她也同婆婆结了缘。后来婆婆跟着季叶呆得久了竟还迷上了做菜，有了这个掌勺大厨，季叶也不用再担心会饿着肚子了。
有一次秉烛夜谈的时候，婆婆说她其实也不算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也是后来得了机缘化形后，四处飘荡，碰巧在这里渡了天劫，于是便想先安心养伤，再寻去出，没成想，这一呆就呆了近万年。
季叶、风瑶带着小海从深海中出来到凌风殿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远处的海线和太阳相连，泛着金光灿灿的波纹。
大殿门敞开着，晕黄的昏光自门槛处悄悄往里爬了爬。他们在踏入凌风殿的时候，首先见到的不是爱在凌月台晒太阳的龟伯，也不是爱化原形为桃树，倚在一旁石山上享受海风吹拂的花瑾婆婆。
而是一个略显苍老的背影，那背影听到他们的声音先是颤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头来。
“北海神君！”风瑶看到他后愕然，随即惊讶地喊了出来。小海未曾见过北海神君，听到风瑶这样喊道，又是激动又是惶恐的，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站在他们面前殿中央的，正是北海神君沐澈，他原本只是闲来无事，想来此处看看，毕竟知道季叶自己在这里住是很久的事了，但他一次都没来过。
季叶没说话，但也是满眼略带些讶异地看着沐澈。将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放下，沐澈咳了一下清清嗓子，问道：“你醒了？”
这一问难免有些多余，季叶只“嗯”了一声，也不过多回答，这样的一问一答使得整个聊天的氛围尴尬到了极致，风瑶正要出面缓和气氛，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就有声音率先加入了进来。
“呦，人齐了，也好，正好饭烧得多了，赶快进来排排坐，婆婆我好不容易研发了几道新菜品，正愁没人尝呢！”花瑾婆婆朝着还僵在原地的他们笑着说道。
花瑾婆婆本就在厨房研制新菜品，先前沐澈来的时候，双方见到只是互相惊讶了片刻，她就又回到厨房继续研制新菜品了。方才又听到外面有风瑶的声音，婆婆就从厨房出来想抓她试菜，没成想季叶也回来了，还带来了个一看就很能吃的小少年，这可把她乐坏了，于是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招呼着他们都到殿中去，这冷清许久的凌风殿终于也算是有些生气了。
从厨房传来的隐隐的饭香味早已将他们的肚子俘获，容不得他们开口拒绝，于是风瑶就带头，拉着沐澈，让小海拉着季叶，一同进入大殿内，从大殿正中的屏风绕过，来到了一张木制的桌子前，摆好椅子让各位落座。
花瑾婆婆也热情地从厨房端来菜肴，给他们摆上碗筷，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可在座各位没有一个率先动筷的。
“北海神君，您请？”风瑶提醒沐澈道。虽然风瑶是沐澈的妻子风琳的远房表亲，但风瑶往往都只亲热地唤风琳表姑，而对于沐澈，则一直都以北海神君尊称，显得尤为客气和疏远，这可能也是因为季叶同她这个舅舅这般关系的因素。
沐澈拿起筷子，从一盘泛红的汤汁中夹出一块肉，放入口中，那肉入口即化，起初入口有些许甜味，后来化了之后又有了咸辣的口感。他放下筷子，回味了一下，点点头，道出个“好”。
“好啊，真是好菜，没想到花瑾你这些年竟练出了这等好手艺。”沐澈接着对花瑾婆婆赞叹道。
“哪里哪里，你过誉了，我只是小试牛刀罢了，让你见笑了，哈哈。”嘴上这么说着，但笑容却在花瑾婆婆的脸上炸开了花，被许久未见的老友这样夸赞，她心里其实甚是骄傲和开心的。
他们俩个还在那里客气着，这边季叶就已直接夹起一根烧得金黄的鸡腿啃了起来，风瑶则一改往日的风风火火，轻轻地端起一只琉璃小碗，盛了一碗花酿莲藕丸子汤，然后安静地用羹匙舀着送到嘴里，一口连着一口，动作优雅、轻盈。她们一点儿都不奇怪沐澈和花瑾婆婆会相识，毕竟这里也是北海的地盘，在这里扎根总是要和它的主人打交道的。
而小海则站在她们身后，看着她们，虽说风瑶之前也让他坐下一同享用，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尤其又有北海神君这般大人物在场，他不敢逾上，便连连婉拒，硬是要站着等她们用完膳后，再去填饱肚子。
沐澈同花瑾婆婆聊着聊着就不禁唏嘘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物表面看似没变，但内里，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花瑾婆婆也感叹道：“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是该变了。”
“你没想过要回去瞧瞧吗？”沐澈试探性地询问。
花瑾婆婆则苦笑一下，说道：“之前想过，现在觉得没那个必要了，你看我在这里不也过得潇洒自在，有叶儿、瑶瑶还有龟伯陪着我，差点忘了，又来了个这个小家伙，有他们陪着我，我也便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听到婆婆提到自己，她们两个便放下了筷子，微笑着看婆婆诉说着，风瑶更是直接站起身来到婆婆身后，亲昵地搂着婆婆的脖子说道：“婆婆放心，瑶瑶最爱吃婆婆做的菜了，怕是这辈子都要来不断地叨扰婆婆了。”
“就你嘴甜，好，好啊，婆婆也正好不会嫌你烦。”花瑾婆婆笑着说道。
季叶在旁看着她们，脸上也挂着笑。此时，沐澈突然转过头看着季叶，他看见季叶眼中的笑意，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那时，她也是这般，眉眼含笑，总是亲昵地拐着他的胳膊，说大哥最好了，说不舍得离开大哥，但最后，他却只能看着她离去，他原以为她可以获得幸福，可以快乐，但是他没想到，他再也看不到那双会笑的眼眸了。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最亲爱的妹妹，但如今，当再次看到同妹妹相似的眉眼微笑着的时候，他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想法了，也许，离开自己以后，她也曾这般，幸福、快乐过。
沐澈收回目光，低头苦笑了一下，又抬头深吸一口气，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说完他起身就要走了。
“我送送你吧。”季叶在风瑶不断挤眉弄眼使眼色的情况下，犹豫地开了口。
沐澈一顿，随即点头说道：“也好。”
这一路他们两个的对话都是一问一答式的，让旁人看了去都猜不到他们是舅甥。
沐澈说道：“虽然此事过去了千年，但仍旧会被有心者惦记着，你最近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
季叶回答道：“嗯。”
沐澈说道：“你昏睡后我又派了些小将查了许久，发现此事确有蹊跷，你也不必全部归咎于是自己的过错。”
季叶答道：“嗯。”
沐澈又说道：“你沉睡的这段时日，你舅母甚是担忧，你近期择个日子去探望一下她，陪她说说话，让她安安心。”
季叶答：“嗯。”
……
沐澈停下了脚步，看着脸上毫无波澜的季叶，欲言又止，半晌说了句：“到了，你赶快回去吧。”
不知不觉，他们已然行至岛屿岸边，季叶没再答话，只是看着沐澈飞身入海，荡起波澜，然后海浪将波澜带走，她便转身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季叶慢悠悠的走着，她想到了方才的送别，其实自己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但真到了要开口之时，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事情已经过去一千年了，自己在深海底沉睡，无人烦扰，但沐澈不一样，他还要同天界的众位神仙打交道，想必因为自己这事，他也少不了被众仙家戳着脊梁骨冷嘲热讽吧。
没过几日，季叶便应了沐澈的话，去看了舅母，舅母见到她甚是开心，对着她嘘寒问暖了半刻，还又送了不少金钗、夜明珠、碎金子等。除此之外，风琳还拉着季叶偷偷问，沐澈有没有冲她发火这些问题，让她不要理他，不要想太多，有什么事可以同舅母说等等。
季叶感激舅母的怜爱，但还是婉拒了舅母所提，让她搬回深海地宫一事，只言道在凌风殿呆惯了，较为舒适。
没再过多挽留，风琳知道，这孩子打小心里就爱藏事，有些事季叶不说，她也看得出，只当她是不喜地宫这阴暗潮湿气，便就此作罢。
探望舅母后，季叶回到凌风殿，整日无所事事，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坐在房顶的梁脊上发呆。她眼神空洞，看着远处海天一线，一会儿叹口气，拿起花瑾婆婆酿的花酒仰头灌下；一会儿又停下拿起酒罐的手，顿上好大一会儿才又重新举到嘴边饮下。
这花酒本是偏香甜的，此时，竟被她喝出了一丝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