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顿了顿，看着晏清毫无变化的神色，来人继续说道：“我没有恶意，我观察了许久，只是觉得你好像有苦衷，不像是师父说得那样子，所以才跟着将离湫月后面前来查看一番。”
而后，略有些羞怯地说道：“冒昧闯了小师妹的闺房，多有得罪。”
踌躇一下，看了眼晏清糟糕的情况，来人接着说道：“香薷小师妹，你愿不愿意和我说说，我或许可以帮忙。”
晏清依旧沉默不语，来人纠结一会儿说道：“你的情况很不好，我带你走，好不好？”
就在来人以为晏清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晏清沙哑说道：“先不走，长安师兄，你找来一块留影镜，放在那张贵妃榻上，别让人发现，等三日后的夜里，你再来带我走吧。夜里不会有人来，时间也长一些，等到她们第二日发现也已经晚了。”
温柔的晏清，有着坚韧的内里，就算是死，自己也该是自由的，而不是被困在方寸之间死去。
来人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什么也不多问，只是高兴地说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找。”
说完，幻影一样原地消失，又一刻钟后，拿着一块小小的留影镜回来了。
安顿好一切，想要替晏清疗伤，却被她制止，晏清说道：“不用，留着它们，要不然会被发现，你把刚刚解开的禁制，再下回来，然后你就走，别回头，三日后再来。”
来人并不多问，依言照办，乖巧听话的让人意外。
直到离开药王宗的势力范围，那人才抬手一挥，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赫然就是剑符宗大弟子言喻。
一身雪白衣裳，长身玉立，飘渺如仙，却像是站不住一样，手撑着树干，半弯着脊背，大口喘气。
没有人能知道，他是如何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她，才在看见晏清那濒死的样子的时候压下滔天的杀意，才死死压抑住不让自己情绪暴露而功亏一篑。
他上一世为了转移一魂一魄，翻遍歪门邪道之术，只要一眼，便知道晏清的情况：以至亲骨肉之体，练就药人，而后日日取血，炼制丹药，每日一颗，提升修为，在药人血尽生息断绝之际，以血肉之躯炼制最后一颗药，服下可立即进阶一个段位。
以骨肉至亲炼药，就算是天道，一脉传承系出同源的气息，也不会发觉他的修为是如此得来的，比其他人做药人更为隐秘安全。
然而此法泯灭人性，天道世俗所不容，若是被发现，修仙界人人得而诛之，天道亦会降下天罚。
他同样明白晏清要留影镜的用意，这样大奸大恶之人，不配为人父，更不配为几大宗之一的药王宗的掌权人，他的姑娘，便是落入这种境地，依旧心怀大爱。
上一世，他入过晏清的梦，看见过晏清不为人知的过往，他自然也知道，现在的了无生意，多半是因为香薷的经历，又一次让她记起了那些过往，陷入那些噩梦。
温柔如她，定然也为香薷绝望难过。
自己那样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那样温柔而强大的姑娘，瘦弱的像小兽，躺在那里，任人施虐，了无生意，就像是第一次轮回时的那只小狐狸。
自己恨不得如珠似宝捧着的姑娘，几世轮回，好不容易有了活着的意义，好不容易乐观开朗起来的姑娘，一夕之间，全部都被毁了。
哐一声，粗壮的树干猛地晃动，枝叶哗啦啦作响，言喻的手上，血流如注。
他甚至想质问天道：为何如此对待这样好的姑娘，为何要将她救赎，又亲手推入深渊。
为何，为何，她要受这些苦难！
长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转而掠向蜀国，释觉，这两日便会到达蜀国，而后遭受高阶邪魔的攻击。
出于自己的道义、良心，出于对苍生的考虑，出于对晏清的爱屋及乌，他都要按照原有轨迹，救下释觉。
两日后的夜里，邪魔侵袭客栈，层层黑雾弥漫上二楼，释觉为护释明，被一击即中，昏迷过去，在邪魔想要一招致命之时，长剑破空而来，来人长身玉立，站在释觉释明身前。
此时的言喻，已经是炼虚期，加之体内独有的业火，非是一个高阶邪魔可以对付的。
邪魔仓惶离去，言喻转身看着地上的释觉，细细打量，慈眉善目，悲天悯人的样貌，身上愈发浓厚的佛性
许久，言喻收回目光，对着释明说道：“释觉佛子邪魔之气入体，时间长了不利己身，我还有要事在身，只能构筑一个空间通道，你带着你的师兄回万佛宗吧。”
就在刚刚，言喻击退邪魔，加之浩然正气，释明知道他是修道之人，可是之后，他不带表情地打量了师兄许久，久到他心里发毛，现下听见这话，当即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不知前辈是和人，贫僧和师兄得前辈出手相救，日后定会报答。”
言喻冷清说道：“我不用你们报答什么，邪魔当前，义不容辞，日后有缘再见！”
随即，黑洞洞的空间通道打开，释明扶着释觉进入，一息过后，已然在万佛宗山脚下。
言喻收回手，转而御剑飞行，向药王宗而去。
第二日夜里，三日之期已满，言喻依着时辰，幻化了模样，依旧去了晏清房间里。
解了晏清的禁制，拿了留影镜，转身问床上坐起来的晏清：“小师妹，还有没有想要带走的东西？”
晏清摇摇头，苦笑着说道：“师兄，你看看这华丽奢靡的房间，处处精致，不过都是牢笼的装饰罢了，有什么值得挂怀留念。”
晏清说完，摇晃着身子就要倒下，言喻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而后低着头说道：“师妹，多有得罪了！”
言罢，言喻抱起晏清，从储物袋里面拿出一件黑色的大氅，将晏清包裹的严严实实，云雾一闪便消失在原地，他炼虚期修为，悄无声息来去药王宗易如反掌。
晏清轻飘飘的，像是抱了一团小小的粉色的云朵在怀里，言喻都害怕她随着风飘散。
离开了药王宗的范围，言喻也不敢掉以轻心，又走了许久，这才将晏清放下来，地上垫上厚实的垫子，让她坐在上面，这才凝神为晏清疗伤。
心脉俱碎的旧伤，久久未曾得到救治，已然又恶化许多，这样下去，若是言喻再去的晚一些，只怕又是天人永隔。
温暖的灵力，由指尖没入晏清的身体，一寸寸修复她残破的身体。
而后，又喂下她一颗六品丹药，也用灵力化开，渐渐的，晏清体内升腾起热意，再不是这段时日以来的浑身冰冷。
手腕上的伤口止了血，只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伤口，却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疤。
晏清一直沉默不语，目光盯在虚空的地方，安静的像个傀儡。
言喻压下眼中的情绪，装作吊儿郎当地说道：“师妹，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只是嗓音里面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哑意。
晏清将目光转到言喻身上，飘飘渺渺地说道：“十七师兄，你回去吧，回药王宗，现在就回去，不会有人发现是你将我带出来的。”
言喻轻声问道：“那你呢？你孤身一人怎么办？”
“我？”晏清轻笑一声，说道：“我，自然是等死了。”晏清轻飘飘握了握拳，却浑身无力，连拳头都不能握紧，晏清绝望说道：“我这样残破的身体，还能如何？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时候了，将留影镜公之于众，其他的，便听天由命吧！”
言喻一瞬间紧紧握住晏清的手，他就知道，她同意自己带她出来，不是想活下去，而是想有尊严且自由地死去。
看着晏清微微蹙眉，言喻松开手。
不，自己不能露出一点马脚，晏清是聪慧的姑娘，一点点马脚都会让她察觉。
自己要像上一辈子的晏璓一样，装模做样，陪在她身边。
于是言喻甩甩衣袖，自暴自弃又有些吊儿郎当地说道：“哎，那我这么费劲地带你出来岂不是白费功夫，我不管，平生第一次救人，当然要救到底了。”
屁股往地上一坐，一腿像打坐一样半蜷着，另一条腿大剌剌地敞开，摈弃了端庄资产的君子之态，活脱脱像一个小无赖。
言喻接着说道：“颜渊掌门，我的师父，啧，看着斯文儒雅，没想到居然是个禽兽，我才不想回去呢！”
而后又凑近晏清一点，看着她说道：“要不然这样吧，前几天各宗门传讯，蜀国许多人都中了邪魔之气，不如我带你去蜀国吧，救人于水火，想想才算是不负此生。”
言喻看着晏清，有些诱哄笑道：“怎么样，小师妹，要不要和我去解救众生？”
他在赌，赌晏清放不下。
他知道，哪怕晏清自身难保、身陷囹圄，她还是会在意这众生，众生安危就像一根绳子，能将她从悬崖边拽回来。
“蜀国？”晏清轻声说道，更像是喃喃自语，是了，现在蜀国已经有了邪魔之气。
“嗯，蜀国？要不要去？”言喻接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