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王掌柜看着这一通下来,又惊奇又感叹:“晏姑娘总是有奇思妙想,我自诩开了这么多年的酒楼,却想不出这些,不知道这叫什么?”
晏清笑了笑,说道:“术业有专攻,王掌柜重在经营,我只是一个闲人,也只能琢磨琢磨这些东西,换点钱财谋生罢了。”而后又说道:“这叫锅子,我想着天冷了,吃这个正好,暖和又热闹。”
晏清摁住晏璓想要动作的手,自己一样一样往里面下菜,等得锅开了,晏清才笑着对王掌柜说道:“王掌柜,您先来,尝尝如何?”
王掌柜筷子夹起一片辣锅里面的肉片,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一番,赞不绝口:“晏姑娘,幸亏你不开酒楼,若不然我是无论如何比不过你的。”
晏清轻轻笑起来,眼睛里像是一汪清,带着恰到好处的敬意,“王掌柜谬赞。”转而对晏璓说道:“晏璓,你也尝尝。”
晏璓听见晏清的呼唤,才从刚刚晏清手指搭在自己手背上那抹温热的触感里回神,提筷一尝,也是面露惊喜。
三人酒足饭饱,火锅的热气还在包厢里面升腾,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王掌柜扬声叫进来,那伙计小周嘻笑着说道:“掌柜的,楼下的客人们闻见香味儿,让您别自个儿悄悄吃,给大家伙也尝尝呐。”
三人一时笑出声,王掌柜开怀道:“晏姑娘,你看,这生意已经上赶着就来了,我们去书房详谈吧。”
晏清晏璓起身,随王掌柜去书房。
最后这火锅底料的做法卖了一百两银子,鸳鸯锅由晏清提供图纸,王掌柜自己找人去做。
出了酒楼,晏清却并不着急回家,而是带着晏璓去了菜市场,买了两车大白菜,又买了土豆两车和萝卜两车,米面粮油更是买了许多,都叫人直接送去家里,腌了一大缸的酸菜,又腌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咸菜,加上炒制的各种底料酱料和辣椒酱,坛坛罐罐,厨房旁边的储物间放得满满当当。
这边也没有大棚什么的,晏清只能尽量的多准备一些,丰富冬日单调的餐桌。
随后又去铁匠铺子,买了四五个炉子,天气渐冷,也到了快用炭火的时候。
炉子带回家,晏清卧房里面放了一个,堂屋另一边的耳房被晏清改成了洗漱间,里面同样放了一个,晏璓的卧房和书房各一个,上房的廊下也放了一个,冬天飘雪的时候,再置办上摇椅放在廊下,来煮茶赏雪最好。
第二日,晏清与晏璓又上街去置办冬衣,额外又一人一件大氅,晏清是月白色的,晏璓却独独挑了黑色的。
长身玉立,黑色的大氅穿在身上,显得晏璓唇红齿白,面若好女,站在那里,说是矜贵的官家公子都有人信。
又去买了几床厚被褥,这世界,没有空调,只能靠炭火和衣物取暖。
忙忙碌碌,置办齐全,已经又是好几天过去了。
“晏璓,我怎么发现,晏晏最近都不理你。”晏清抱着晏晏站在廊下说笑。
晏璓摸了摸鼻尖,笑道:“它不是一直不亲近我么。”
“那不一样,以前不亲近也还会看你,现在是完全不搭理你了。”
晏璓只是笑笑不说话,想起晏清病重的夜晚,有些心虚,低垂的眉眼里有一丝阴鸷,再抬眼,却是干干净净。
晏晏却只管将眼神放在晏清身上,一丝余光都不给晏璓。
冬日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中午晏清与晏璓一起吃了一顿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火锅,午后,两人穿着大氅,坐在炉子两边,炉子里烧着炭火,上面煮着茶水。手捧热茶,静静地看着雪花飘飘扬扬落下来。
静谧无声闲适懒散地靠着椅子,晏清突然说道:“晏璓。”
晏璓收回目光,挪到晏清脸上,说道:“嗯?姐姐,什么事?”
晏清想了想说道:“大雪初降,于寻常百姓来说是瑞雪兆丰年,于流浪乞讨者来说便是灭顶之灾,你明日去租两个长工,壮实一些的,我每日在家里做了饭食,你带着长工去送给他们。”
晏璓脸上扬起笑意,心下温软,嘴上轻声说道:“姐姐,你总是这样心善。”
“冬日漫长,他们不该悄无声息死去,既然我们有能力,便能帮一点是一点。”事关人命,晏清总是很严肃。
“好,我们一起做。”晏璓温温软软地应道。
姐姐就像翡翠开石,刚开始显出一点翠色,他以为也就是表面这一点好,或许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怎么也不会想到,越往里面开,才会发现里面是玻璃种,可遇不可求的顶级种类,没有丝毫杂质,透明澄澈,莹润光泽。
自此,晏清每日晌午在家里做了疙瘩汤或是熬了粥,装在大桶里面,由晏璓带着两个长工去城外的墙根下面,送给他们果腹。
又一场大雪降下的时候,晏清又买了两车的冬衣,让晏璓给他们送去。
流浪乞讨者,皆奉晏璓为大善人,更有甚者,见其貌美,又心善,称其为“小菩萨”,嚷嚷着要去庙里为晏璓祈愿祝祷。
晏璓却摇摇头说道:“救你们,给你们热饭,为你们买冬衣的,是我家姐姐,并非是我,若要祈愿祝祷,便都祝她吧,我只是个跑腿的,当不起。”
晏璓心里明白,自己从小在死人堆里滚过,又在各种腌臜地方求生,怎么会有菩萨心肠,自己有的,只有蛇蝎心肠罢了。
这些人的生死,与自己何关,只是她在意,他便也在意,她想做,他便帮她做。
他会活成晏清想要的样子,哪怕是装,也要装得毫无破绽,只求永远留在她身侧。
每日午时,晏璓施饭回来,休息一会儿,便会有夫子上门,那老夫子还是王掌柜寻来的,他人脉广,找起来也不费事。读书写字,一下午的时光便又悄然而逝。
日子平静而悠闲,远在剑符宗的言喻,脸上也是笑意弥漫,温柔又知足,他明白,他爱着的姑娘,从来不是小家碧玉,她心中自有千秋。
魂魄缺失的疼痛,在晏清的笑意之下,不足一提。
晏清此人,越接触,爱之越深。
刚开始,她一往无前,独领风骚,大爱众生,数次为众生献身,他被她所折服,甘愿仰望她,追随她。
这世身为凡人,言喻却发现了晏清的另一面:娇娇气气,懒懒散散,又勤劳温柔,真真切切像一个普通女子,却依旧尽自己所能去爱众生。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见识晏清越多面,爱意就又增长一分,寸寸生长,相思也寸寸成结。
释觉没有经历的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自己却辗转几世全部经历了。
晏清要攻略释觉,她舍不得释觉,也舍不得众生,言喻自己却甘愿将自己攻略。
十年时间,在修道之人眼里,不过是白驹过隙,在晏清眼里,却是实打实过了十年,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怪不得人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晏璓现在学识渊博,原本男生女相的容貌,经过诗书洗涤,添上了一丝书生的儒雅与清贵。
落在晏清眼里,是越发的满意。
只有晏璓自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不过是更会伪装罢了。
内里的自己,不过是一个虚伪、偏执、阴鸷、不择手段的肮脏的灵魂。
仲冬之时,晏清与晏璓两人,坐在廊下赏雪品茶,一黑一白的大氅与围脖,容貌皆是一等一的出挑,身后是朱门,前面是鹅毛大雪,静谧美好的像是一幅画一样。
晏清看着满院的皑皑白雪,热茶袅袅雾气飘渺,神情慵懒,晏晏卧在晏清怀里,晏清突然从恍惚悠闲中回神说道:“晏璓,你是不是该娶妻了。”
晏清看着已经风姿卓越的晏璓突然想起来,自己买下他时他十四岁,如今十年过去,已经是二十四岁了,二十四岁在现代谈恋爱结婚正好,在古代已经属于晚婚了,是自己的潜意识总觉得他还小。
怀里的晏晏,一下子竖起了耳朵,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晏清,一改之前懒懒散散的样子。
晏璓闻言,眼眸狠狠地震动了一下,瞳孔紧缩,手中的茶杯几乎要被捏碎,许久,才装作淡然的样子开口:“怎么了姐姐,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了?”
晏清抚了抚额头,有些歉意说道:“这是我的过失,总觉得你还小,现在想来是耽误了你,若是你及冠就娶妻,现在只怕孩子都能打酱油请夫子了。”
“你在外行走,附近可有入眼的中意的姑娘?”
晏璓僵硬着嘴角,回道:“姐姐说笑了,哪有什么姑娘。”
这僵硬不自然的表情在晏清眼里,便是欲盖弥彰。“你别害羞,嫁娶之事理所当然,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你若有中意的,只管告诉我,我去找媒婆说和。”
“姐姐,真没有!”晏璓有些无奈。
“那好吧,不如我去找媒婆,为你介绍几家,你相看相看,以咱们现在的家底,嫁进来也不算委屈人家姑娘。”
晏璓脑子飞快地运转,一瞬间,他立刻想出来了永绝后患的办法。
“姐姐,不是我不愿意娶妻,只是”晏璓停了话头,支支吾吾,脸颊泛红,双眼低垂,神情哀伤,像是不好开口。
“只是什么?”晏清放下茶杯,严肃地问道。
晏璓飞快地看一眼晏清,还是不说话,脸上带上了难堪之色。
见此,晏清坐直了身子,有些着急地说道:“你说呀,说出来我们解决。”
晏璓闭了闭眼,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开口:“不是我不想娶妻,只是我,我小时候在腌臜堆里求生,被人当作小倌男妓,早就不能人道了。”难堪地说完。
“娶妻干什么,白白耽误了人家清白的好姑娘。”说完,晏璓苦笑一声,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不堪的回忆,绝望又悲痛,眼睛里似有水光,却倔强地背过头不让晏清看见,随手一抹,装作坚强无畏的样子。
实际上,在那满身肥肉,一嘴酒气的男子扑上来的时候,八岁的自己,便神情阴鸷,动作狠戾地砸了他的脑袋,原想着直接弄死他,却被他的尖叫声引来了龟公,他们一些带着客人去医治,一些将他关在柴房里打得半死。
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晏璓差点死在那里,送来的饭菜,都是带着暖情之药的,他一口不吃,后来便被卖作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