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守一掌门看着自己徒弟绝望的样子，也不多问，只是说道“你不愿说就罢了，我先带你回剑符宗吧。”言喻这样子，神识不稳，灵力混乱，极易走火入魔，须得带回剑符宗调养，言喻绝不能毁于一旦。

    闻言，言喻只是愣怔许久，才毫无生气地点点头，任由守一掌门拖走自己。

    荣樱与小茶花赶到时，飘扬的明黄碎屑已然夹杂着尘埃落在地上，只余清潋掌门和释觉还在原处，清潋掌门低垂着眉眼浑身寂寥，释觉在一旁打坐诵经。

    两人踉跄着上前，走到清潋掌门面前，小心翼翼地颤抖着问道“掌门，成懿呢？”

    清潋掌门目光沉痛，就这样轻飘飘地看着她们，两人见状，浑身一软，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许久，清潋掌门语气怆然说道“成懿，成懿，这风，这云，这花草树木世间万物，都是成懿啊。”

    灰飞烟灭，这世间处处是她，处处不见她。

    两人终究是嚎啕大哭。

    一旁释觉诵念往生咒的悲悯之声，亦不能缓解她们的悲痛。

    一便又一遍的往生咒，一遍又一遍的清心经，纵然世间无她魂灵，释觉依旧希望上天能有一丝垂怜。

    许久，小茶花用手去收集那些符纸碎屑，说了要带成懿回家，一定要做到。荣樱见状，一起行动起来。这一刻，两人忘了自己是修道之人，只是机械地用手去刨地上的灰尘与碎屑，玉白柔嫩的手，磨破了皮，渗出了血。

    在夕阳将落之时，清潋掌门上前，轻声说道，“荣樱，初黛，成懿为苍生而死，便让她安心去吧！”，两人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已经收集来的符纸碎屑装入盒子。清潋掌门见状，神情不忍，但终究上前带着神情麻木，双手沾满血与尘土的荣樱与小茶花返回合欢宗。

    原地只剩下了释觉。孤零零坐在原地，任由黑夜侵袭自己，闭上眼睛脑海里想起与成懿有关的点点滴滴。

    自己与成懿，朋友而已，成懿却一次又一次的护着自己。

    第一次，在万佛宗的苍元秘境，自己醒来时，看见犹如天女下凡一样的成懿，她为自己疗伤，机缘巧合还为自己寻来了万卷经书，再带自己出了苍元秘境；再相见，陪着自己传经布道，他明白，那时候的晏清，在人世行走，是任何人都会忌惮的存在，绝不会有任何差池，与自己同行，完全是她护佑着自己与释明，在蜀国的客栈，高阶邪魔来袭，为救自己，被邪魔所伤，又不惜耗费大量精纯灵力将自己体内的邪魔之气逼出体外；最后一次，便是今日，消灭灭，本应是自己天生佛子的重任，接过，成懿替自己扛过，还将救世之功德给了自己。

    以血肉之躯爱这人世，守护众生，心中大爱，纵使万佛宗弟子尚且不能及。

    朝阳初升，朝雾微微浸湿了释觉的纳衣与眉毛，释觉终于睁开了眼睛。

    世事犹如镜花水月，皆是虚妄，凡人世种种苦难，尽是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八苦，若要脱离苦海，还需要信念支撑而静修己身。

    成懿，你一次次护着我，现在，我来守护这熙熙攘攘尘世。

    救世功德加身，佛心更加圆满，立地成佛。

    佛光大胜，在晏清消亡之地，在满地荒芜的邪魔之地，真佛降世。

    释觉周身气场转变，眉间白毫相显现，真佛法衣加身。

    无量佛境开启，一道莲花路铺展而来。释觉起身，踏上这璀璨之路，走过的地方步步生莲，莲花一朵朵出现，又绽放到极致，最后消散。

    梵音阵阵，万佛宗众人皆是一惊，释觉尚且是合体期修为，为何突然飞升成佛。

    元清掌门还在追捕四处逃散的邪魔，看见无量佛境开启，梵音空灵，亦是一惊，他原以为就算有成懿救世之功德，释觉年纪在漫长修仙岁月也算小，成佛也需要时日，所以才先去追捕邪魔，哪能想到，释觉突然顿悟，立地成佛。

    晏清在虚空中的水镜里面，看见此景，不由得微微一笑，不枉费自己又轮回一世，虽然说提前了释觉成佛的时间，但是释觉早一日成佛，便能早一日普渡苦难众生，算来也是好事。

    只是与上一世不同，上一世释觉选择以真佛之身游走世间，这一世释觉选择前往无量佛境，无论去哪里，释觉始终是悲悯众生的释觉，并没有什么不同。

    后来无尽岁月中，释觉降下法旨，兴建庙宇，广纳信徒，传扬佛法，救万千黎民百姓于水火。

    画面一转，到了陌生的地方，仔细一看，看到了言喻。晏清反应过来，这是剑符宗。

    言喻颓废了一日又一日，就在院子里那样看着流云落花，时间久到守一掌门亲自前来。

    苦口婆心劝诫许久，言喻不发一言，却终于收起来颓唐之姿，勤于修炼，只是一日赛过一日的沉默，脸上再没有了欢欣。

    看着言喻，晏清心中复杂，两世，自己平白耽误了言喻两世，她不知道要如何偿还。

    她不知道为什么幻境会给言喻这样的画面，如若没有幻境，言喻这一世本应该是前途光明的。

    【小爱，若是没有我，言喻会如何？】

    【剑符宗大弟子言喻，少年天才，一生顺遂无忧，最终问得剑宗大道。】

    晏清默了默，才又问道

    【这一世我明明避开了言喻，但是为何言喻陷入幻境，幻境会给他那样的画面？】

    【幻境乃虚妄幻化而成，所现皆为心中执念。或许他上一世执念过深，所以他的神魂里面残留了一丝上一世的执念，在幻境时指引显现。】

    听完，晏清把脑袋放在双膝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我耽误了他。”

    画面又一转，晏清看见了合欢宗。丧钟长鸣，众弟子皆收了多情之姿，神色肃穆，为清河长老与成懿长老默哀。小茶花与其他五个小姑娘哭红了双眼，后来，小茶花跪在执法堂，执意师承清河长老与自己一脉。

    清潋掌门与其他三位长老商议，最终同意了小茶花的请求，并且空置雅苑与灵虚苑。

    小茶花以心头血供养灌溉锟铻，使其认主，千百年勤学苦练，由一个娇俏小姑娘，成长为合欢宗为数不多的冷心冷清的剑修，终于成为新一代十大少主之一，在挑选院落时，冷冷清清站在那里，拎着锟铻，神色坚毅地选择了灵虚苑。

    晏清明白，她是想将清河长老与自己这一脉长长久久地传承下去。

    荣樱已然是宗门长老，理应住进雅苑，她却另辟山峰，独建院落。

    合欢花依旧千千万万年盛开，岁月流淌，总会有人记得那一对为了苍生的师徒。

    最后，晏清看到了人世，无数修道之人为之守护的人世：熙熙攘攘，轮回一世又一世，虽然依旧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但是总会有人前赴后继。鲜活而充满烟火气的人间，这便是晏清付出生命的意义。

    画面定格，水镜缓缓消失。

    晏清站起身，舒展了腰身，对着虚空中说道，“走吧，小爱，送我再次入轮回吧。”

    许久，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小爱也仿佛不存在一样，就在晏清以为有所不同的时候，小爱出了声【宿主，上一世攻略失败，即将再次进入这一方小世界。】

    【嗯，走吧！】

    心里已然无所谓了，晏清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生命存在的意义，所以，哪怕世世轮回，永远就这样子没有尽头，晏清也不会选择去攻略释觉了。

    明月本应高悬于苍穹，普照大地，不应染上一丝一毫的尘埃；这人世，哪怕有许许多多的不如意，也不应该变成荒芜。

    真正的爱与温柔，便是我知道结局，却仍旧愿意付出，哪怕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