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纵横四海（三）
卜维珏瞬间挣脱了女人的胳膊，他感觉这个女人有些异样，所以并没有发动汽车，而是阴沉着脸问道：“你被人从家里赶出来了？用不用我帮你报案？”
“不用！不用！”女人立刻神色慌张的摆手说道。“朋友们之间开玩笑而已，不要当真嘛。我说小帅哥，别一脸严肃，我们俩找个地方去喝一杯，然后开心一下好不好？为了奖励你的心地善良，我可以给你打个折，只要一个很公道的价格，今天我就是你的，怎么样？”女人又把身体凑了上来，准备动手在卜维珏身上乱摸一气。
谁知这一摸却坏了事。女人刚一伸手，就摸到了卜维珏身上的手枪。女人像是摸到了老鼠夹子一般缩回了手，立刻想要下车逃跑。
卜维珏眼疾手快，一下子锁上了车门。他望着惊慌失措的女人，脑袋中充满了问号：从女人刚才的动作和语言来看，她似乎像是一名做皮肉生意的风尘女子，可奇怪的是这里地处城郊，并没有高档会所之类的地方。那为什么会有外国的风尘女子，在如此人烟稀少的路上招揽客人？并且还要带着自己往市里的方向去？而且最可疑的是，这个女人显然是认识枪的，不然不会只摸到一下就有如此剧烈的反应。不过这更说不通了，国家对枪支是明令禁止的，管制极其严格，就算是游走于灰色地带的风尘女子，也不该对枪械如此的熟悉。
卜维珏有一种接近真相的感觉，这个女人可能有他想要知道的秘密，于是他故作面色凝重的问道：“跑什么呀？”
女人哆哆嗦嗦的回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不要杀我，我就是想趁着能出来的机会挣点外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我走吧。”她被吓的花容失色，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媚态。
卜维珏看到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你别怕，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逃出来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女人不愿意再透漏任何有用的信息，她就在那里不断的哀求卜维珏放自己一条生路，动作越来越快张，神情是愈发的激动。卜维珏无奈，只好解开衣服的拉链，露出挂在身上的手枪，威胁道：“你给我安静下来！我问你，你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老实回答，否则别怪我对你动手。”
女人已经哭了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啊？究竟想干什么啊？我就是想从你身上挣点钱，没必要这样对我吧？莫非你就是那种变态杀人狂？”被吓破胆的她开始了胡乱的猜测。
卜维珏见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说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在找一个重要的朋友，我总感觉你跟他有某种关联，希望你能帮帮我，拜托了。”
“可我不认识你的朋友啊。”女人委屈的说道。
卜维珏知道这个女人不可能认识李市员，他想了想，然后试探性的问道：“你认识度诺么？”
女人摇摇头回答道：“我记不得你们国家人的名字，对我来说太复杂了。我记老板的名字都用了好久，‘吴千’这两个字我练了整整一个星期。”
听到她这番话的卜维珏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他在心中暗暗感叹缘分的奇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认识你的老板！现在就要去找他！你快把我带过去！”
谁知女人立刻戳穿了他的谎言：“不可能，我老板从来都是把人带到我们那里去，所以他的朋友不可能不知道庄园的位置，你是在撒谎，骗我。”
“庄园？什么庄园？吴千现在是不是在里面？”卜维珏又有些着急了，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女人也知道自己有些言多必失了，她对卜维珏摊牌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好奇你想干什么。我只知道我跟你说的越多，我就越可能被人杀害，我不想就这样死去，我来到这里只想赚一笔钱，然后回克兰过普通的生活。求求你不要再逼我了。”
卜维珏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明白她大概率是吴千从国外带来从事跨国卖淫的，而且很可能一直都在遭受各种各样的虐待，所以才形成了如此惧怕吴千的心理阴影。卜维珏可以对罪犯和帮凶狠下心来，但始终无法用过分的手段逼迫弱者就范。
“你走吧，我们就当时没见过。”然后他又学李市员的样子，从口袋中拿出几百块钱丢给女人，说道：“如果你需要拿钱交差，不知道这些够不够。”说着按下了车门的解锁键，让女人赶快离开。
女人立马拿上钱，打开车门就要下车。可就在她要迈出去的那一刻，她犹豫了一下，回头对着卜维珏说道：“你的那个朋友，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卜维珏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能用满是绝望与悲伤的眼神看着她。
女人看着卜维珏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心尖被针扎了一下。她对着卜维珏说道：“你是个好人，我不希望你去送死。不论你要去找吴千做什么，今天都是你最坏的选择。他那里有大事发生，你去了肯定会非常危险的。”
“发生事情的地点是在庄园么？”卜维珏问道。
女人没有说话，也没做出任何的动作。
“那么，你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么？”卜维珏感觉自己在做无用功，但还是挣扎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女人这次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不知道。当时早上来了一个客人，我正在为他服务。突然老板的人就不让我们继续工作了，急急忙忙的要我们撤离，连东西都不让我们收拾，说是会浪费时间。我的那个客人不满意，于是决定要把我带走。没办法，我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只能坐他的车离开了。”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路边？”卜维珏问道。
“那个客人把车开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就强行跟我在车里完成了他之前没有做完的事情。我虽然很不喜欢，可也没有办法，毕竟当时还指望着靠他度过这一天的。可回来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竟然就把我丢在了道边，自己开车走了，甚至连一毛钱都没有给我。我想庄园我也不能回去，只好找个人先度过今天，等明天再说了。”女人像是诉说着家长里短一样，淡定的接受了这一切的无可奈何。
卜维珏同情女人的遭遇，想到她已经渐渐的对自己敞开心扉，于是鼓起勇气最后一次问道：“我最后再请问一次，庄园到底在哪里？”
“庄园就是庄园。”女人仿佛是在回答一个哲学问题。
卜维珏点了点头，这可能已经是女人能说出的最好的答案了。“放心吧，过了今天，你的老板可能就没办法再压榨你了。”说完他关上车门，踩下油门扬长而去。留下女人独自在风中凌乱，心想：那我不就失业了吗？
卜维珏始终保持着均匀的车速，他大概计算了一下女人步行的路程，理论上应该不会太远，再估算上她之前乘车经过的距离，卜维珏在导航的地图上大致画出了一个范围。然后就目不转睛地开始寻找。他耐心的计算着自己驶出的距离，每当即将超过极限范围时，他就会果断调转车头，去上一个路口重新选择路线。虽然这样做效率很低，但基本上可以保证没有漏掉的地方。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排查完六成的土地之后，一座巨大的葡萄酒庄园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卜维珏立刻打开手机地图查看，发现这个建筑压根就不存在与地图之上。庄园就是庄园，原来如此，卜维珏明白了女人给自己的提示，毕竟这方圆几十公里内，能称得上是庄园的地方，也仅此一家了。
正当他想开车进去一探究竟时，突然感觉外面的环境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染成黑色。卜维珏明白这就是自己眼疾发作的瞬间，为了不让自己的车辆横在路上，成为他人的麻烦和交通事故的隐患，卜维珏使出了浑身解数，凭感觉硬是将车停在了路边。在将车子熄火之后，卜维珏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其实现在的他，对于自己眼疾发作的情况已经有所掌握了，通常都是在熬夜或者是用眼过度的情况下容易发作，但持续的时间没有统一的标准，也就是说，现在卜维珏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漆黑的铁盒子里待多久。但更糟糕的是，他现在停车的位置离庄园实在是太近了，像这样一辆车突兀的停在路边，很难不引起里面那些罪犯的怀疑。卜维珏只能摸索着将车门上锁，然后双臂抱住自己的腹部，挡住枪支的轮廓，然后祈祷着光明早点到来。
“咚咚咚。”不知道过了多久，卜维珏听到了有人敲打他车窗玻璃的声音，这声音在他听起来犹如午夜中那尖锐的狼嚎，在他的耳膜上留下了血淋淋的爪痕。卜维珏硬着头皮摁下一点点车窗，强迫自己的声音中没有那么多的恐惧：“你好，什么事？”
听声音对方大概是跟李市员年龄差不多的男性，不过声音却像是流水线上的机械一样，丝毫没有感情：“为什么把车停在这？”
卜维珏拿不准对方的身份，这个人连最基本的语气都没有，让人无法判断出他的心情状态。有可能他是一个在路过的时候，发现卜维珏违章停车的普通治安官；也可能是庄园里神经紧绷，满是猜疑的凶恶罪犯；甚至可能他只不过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想看看这辆车出了什么状况，好施以援手。卜维珏的脑袋又开始擅自的胡思乱想，就好像这样就能保护他平安一样。
“怎么不说话啊？”对方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听上去来者不善的样子。
卜维珏完全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谎言，现在的情况他只能实话实说，否则被对方识破他的眼睛会更加的被动。于是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回答道：“是这样的先生，我的眼睛不太舒服，大概是疲劳驾驶太久了，现在看不清东西，没法开车。不过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没关系的，您忙您的去吧。”
那男人听到卜维珏的解释后并没有说话，而是来到一旁打起了电话，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卜维珏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很快，这个男人就返了回来，对着卜维珏说道：“这里是私人土地，你不可以在这里停车，赶快把车开走。”
听到这话的卜维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应该就是盘踞在庄园里的那伙罪犯，他的运气可真是差到了极点，真就如同那个女人所说，今天确实是他最坏的选择。
于是卜维珏打算来一招欲擒故纵：“虽然我看不清楚，但我记得我是停在公路旁边的，并没有进入谁的土地。再说了，我现在根本就看不清道路，没法将车开走呀。”
男人问道：“你真看不清楚？”用的是那种毫不相信的语气。
“与其说是看不清楚，不如说根本就看不见，我这是天生的，老毛病了，一犯病就这样。要不这样，你开车，把我送到前面，找个安全的地方放下就好了，你看怎么样？”卜维珏以退为进，想借对方的手把自己带离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男人稍作思考，对卜维珏说道：“下车。”听到这话的卜维珏赶紧屁颠屁颠的从驾驶室出来，摸索着来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他听见那个男人坐上汽车，并且用力关上车门的声音，还嘀咕了一句：“这是什么破车。”虽然态度非常恶劣，但他确实重新发动了汽车，带着卜维珏远离了这个地方。
此刻的卜维珏的心脏狂跳不止，即将逃出生天的喜悦让他忍不住想大声的尖叫，不过他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此刻的卜维珏用尽全身力气控制面部肌肉，让自己始终保持着轻松的表情，不引起对方过多的猜疑，但他满是汗水的双手却紧紧地攥住裤子，在掌心内反复的揉捏，将它拧成皱皱巴巴的样子。
正在这时，男人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接听了电话，虽然声音依旧很小，但这次卜维珏却听得一清二楚，都说瞎子的耳朵特别灵光，卜维珏这次真的是深有感触。
“什么情况？”电话那边的声音同样冷冰冰的。
“没事，一个平民，我马上就能回去。”男人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老板说了，把他带过来，以免节外生枝。”电话那头同样满是不屑的说道。
“嗯，那我该怎么做？”卜维珏感觉男人说话的时候似乎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这老板可没交代。这样，带回来找个屋子锁起来就行，剩下的以后再说。”电话那边说完就挂断了，像是没有功夫来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的车没油了。”男人生硬地说道。
“不会吧？我记得加满油了呀。”卜维珏不知道该怎么脱离这个男人的掌控，虽然他很想将计就计，但此刻眼前一片漆黑的他，被带过去怕是只会凶多吉少。
“就是没油了，油表的灯都亮起来了。我带你去我家，借你一点汽油。”男人说着猛打方向盘，车子掉头朝着庄园驶去。
“那多不好意思呀，再说我也没有钱，也还不了你呀。这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在前面停下就好了，我自己打道路救援电话。”卜维珏像是在哀求一般，但又不敢表现的特别明显，所以音调高的有些滑稽。
“不用还。我知道你看不见，有些害怕是正常的。放心，我又不是坏人。”说完他就不再理睬卜维珏，再次加快了车速。现在，他们距离庄园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