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橄榄枝（一）

    “有动静么？”李市员打着哈欠问道。

    “到现在为止，一切正常。”卜维珏从窗帘的缝隙当中，用望远镜朝着一间屠宰厂望去。已经两天了，可这里依旧没有任何人员活动的迹象。

    李市员躺在床上喝了一口热水，说道：“别心急，蹲点这工作，没有耐心可不行。我再睡会，一会换班。”说着翻过身去，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目前他们二人是在旧城区内的一家普通的快捷宾馆当中，目的就是为了监视他们刚刚找到的目标：一个藏于屠宰厂之内的制毒基地。

    按照卜维珏的想法，就应该直接进去展开调查，但李市员认为这样子过于鲁莽，很容易有生命危险。经过考虑他选择了这间宾馆，良好的位置可以同时观察到屠宰场的前后门。现在他和卜维珏轮流放哨，只待里面发生任何的风吹草动，就能立刻展开行动。

    可卜维珏看了半天，工厂内依旧是相安无事。他放下望远镜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已经是夜里快十一点钟了。卜维珏心想：平时这个时间的话，学校内应该还没有断电熄灯，宋唯亦可能还在拉着自己打着无聊的网游副本其实卜维珏对校园生活没有什么不舍的地方，只是有一点触景生情罢了，毕竟他视作珍宝的人已经不在那里了，现在唯一值得他想念的，也只有那个小小的天台而已。

    想着想着，卜维珏发觉自己正在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对曾经没有好好珍惜的事物，开始不由自主的产生起了怀念和惋惜的情感。他立刻强迫自己打消了这些念头，把自己这脆弱的一面关进笼子里，努力让自己回归那个对一切冷眼旁观的铁石心肠，好让自己的痛苦能够减轻一些。

    整件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可以归咎为是他无理由、无意义的举动，才导致了这一系列的后果。如果他如同往常一样，对苏晨的事情置若罔闻，说不定苏晨就会直接去报案，然后吴千就会被迅速地抓起来，关进牢里；而吴德也将会接受调查，最终获得公正的审判。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以吴德的力量，和他将高森市控制的程度，苏晨盲目地去报案，结果只有死路一条。不过有一件事情卜维珏可以确定，那就是如果没有自己的“多管闲事”，宋唯亦现在一定还活着。

    就在卜维珏望着窗户上自己面庞的倒影出神的时候，楼下几道晃动的灯光引起了他的注意。卜维珏立刻拿起望远镜查看，发现有几辆轿车通过后门驶入了屠宰厂。

    这几辆车在院内停稳后，车内的人立即下车，开始将某些东西从车上不断的朝工作区的车间内搬运。由于已经是深夜，再加上院内并没有开灯，仅仅凭借这群人手电筒发出的光亮，卜维珏压根就看不清他们到底在搬运什么东西。他急忙叫醒李市员，告诉他有情况了。

    李市员闻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冲到窗前拿起望远镜查看，看了一会他说道：“看来我们应该是中奖了，这群人很有可能在运送毒品以及制毒的原材料。等等！他们好像还抓了一个人！这个人的眼睛被蒙住，手被绑了起来，同样被带到车间里面去了！”

    “现在怎么办？”卜维珏问道，这种情况还是要交给李市员这个专家。

    “你待在这里，给这个号码打电话，告诉他这里的地址和情况，让他带人过来。我现在下去，进到里面去侦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搜集到更有价值的情报。”李市员说着，拿起配枪就准备下楼。

    卜维珏明白自己跟去的话肯定会拖李市员的后腿，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我不会离开这里的，你放心好了。”

    这番话令李市员的心中大感宽慰，幸好这个少年有足够的大局意识，没有再意气用事，让他能够消除后顾之忧。于是李市员叮嘱卜维珏多加小心之后，便穿上外套，朝着充满秘密的屠宰工厂走去。

    经过两天时间的踩点观察，李市员已经摸清了这间屠宰厂周围的基本情况。屠宰厂虽然有前后两个门，但无论哪一个都是有门卫看守，并且时刻大门紧锁，只能从内部打开。厂房四周的围墙上都装有监控，不存在翻墙或是挖洞进去的可能，那这样看来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李市员七拐八拐来到了屠宰厂外墙隔壁的一条小巷内，打开了一个下水道井盖，骂了一句：“妈的，我这可是新夹克。”然后就钻入其中，顺手盖上了井盖。

    高森市在战争时期曾经被外国侵略者占领，当时侵略者曾经想要长期控制高森市的这块地盘，于是在修建基础设施方面下了很多功夫，这大概是那群外国畜生在侵略期间做的唯一一件好事。这些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下水道非常宽阔，与现在新城区修建的规模差不多，能够容纳一个成年人通过，这也给了李市员能够潜入其中的机会。

    下水道里面臭气熏天，几乎让李市员窒息，但他用坚定的意志保持着头脑清醒，在阴暗的下水道中凭借记忆和直觉找寻方向。终于，在他打开第三个井盖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在屠宰厂内一辆黑色轿车的下方。

    李市员小心翼翼的将井盖放回原位，看准四下无人的时机，一个翻滚从车下滚了出来。他立刻警惕的环顾四周，发现院内并没有摄像头，看来这群毒贩对于这个据点的隐蔽性很有信心。李市员掏出枪来握在手上，深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走进屠宰厂的车间内。

    李市员的一举一动都被在高处观察的卜维珏看得一清二楚。刚才他已经打完了电话，通知了李市员姓段的徒弟，让他立刻联系市局的赵局长，带人赶来这里。做完这一切的卜维珏依然心急如焚，他迫切有跟随李市员进入工厂的冲动，但他深知自己不能去给他添乱，只好继续用望远镜死死地盯着屠宰厂，看看有没有能够帮的上忙的地方。

    突然，卜维珏看到几辆豪华轿车朝着屠宰场的方向驶来，起初他以为这几辆轿车不过是路过，可当汽车停到屠宰场的后门时，卜维珏顿感情况不妙。难道是李市员暴露了？里面的毒贩找来了帮手？由于视力退化，卜维珏看不清楚从车上下来人的相貌，但是毫无疑问，如果李市员被这些人看到，一定会被灭口。

    情况过于突然，卜维珏害怕导致李市员暴露，只能给他发了条信息提醒，不知道他能不能及时看到。在这紧急关头，卜维珏不能袖手旁观，他只好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立刻穿上外套冲下楼去，想办法为李市员争取一点时间。

    再说李市员这边，当他进入屠宰厂的车间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栋从未翻新整修的腐坏建筑。这个地方显然是不会再次开工了，虽然从外部看来只是普通老旧的屠宰工厂，可由于内部长期无人打理，现在几乎变成了恐怖片的取景地：墙上布满了霉菌，地面上破碎的瓷砖也是血迹斑斑，从颜色上看几乎是从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空气并不新鲜，并且在心理作用的驱使下会隐约的闻到腐败、发霉的味道；走廊内的灯忽明忽暗，时不时还从破损的窗户中吹来诡异的过堂风。

    这个地方也许在几十年前热闹非凡，可能还是这附近家喻户晓的知名企业。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落后的生产方式以及低下的产能使得这里终究被城市发展的步伐甩在身后。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了城市的包袱，一块没有价值，无人问津的闲置土地，直到被不法分子发现，变成了他们的库房。

    李市员在建筑内进行着地毯式的搜索，他发现这里面简直大得惊人，而且被罪犯们进行过改造，现在就像是迷宫一般错综复杂。刚才搬运东西和押送人质的毒贩，现在早就已经没了踪迹，这让李市员不得不扩大了搜索的面积，大大增加了暴露的可能。

    李市员先是悄悄地在行政办公区域进行搜索，但他很快就发现这座工厂里的办公室几乎都是摆设，不但房间内空荡荡，就连有人类活动的痕迹都没有。接着他将重点转向了生产车间，小心地躲避着监控摄像，努力让自己减少暴露的可能。

    经过不断的探索，他终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工作间内，这里面有两排被封死的废弃传送带，通往左右两个不同的车间，应该是被用来运送屠宰好的猪肉。李市员折回门外查看，发现这间屋子只有一个入口，并没有脚印或者出入的痕迹。

    但奇怪的是，李市员并没有发现通往隔壁两个车间的房门，就好像那是两个被封死的密室。根据李市员的经验，这种设计必然是用来应对检查的，想必肯定有某种机关，能够通往那两个神秘的车间。

    但李市员搜索了很久，也没有发现机关的所在，而且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只能采取原始的方式：清理掉传送带的堵塞物，然后钻进传送带里面，像猪肉一样爬到密室当中。

    李市员先是爬上了右边的传送带，虽说传送带的洞口有些狭窄，但因为李市员当过兵，所以匍匐前进的速度很快。在爬行的过程中李市员也是谨小慎微，甚至不敢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上去，为的就是减少爬行时所发出的声音。

    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李市员终于来到了传送带的出口。这里明显被改造过，所连接的是房间的通风口。李市员探头一看，发现房间并内没有人，于是他双臂用力钻出管道，进入了这个隐藏的房间，开始了四下环顾。

    这是一个类似大型冷库的地方，许多用途不明的黑色袋子堆积在这里，李市员凑近进行查看，发现袋子里面装的都是包装好的毒品。李市员赶紧从中拿出一包塞进口袋取证，又对着现场拍了不少照片，然后便抓紧时间爬回管道，准备原路返回，去另一个房间取证。

    在他刚刚爬进传送管道后，就听见身后的房间有门打开的声音，并且伴随着许多人的脚步声。可惜传送管道内的空间狭窄，并不足以让他进行转身，导致李市员无法拍摄下毒贩们搬运毒品的场景。就在李市员决定放弃，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听见一个声音开口说道：“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好像是下水道反味了。”

    另一个声音回答道：“别废话，赶紧干活吧。老板说了，要先把货全都囤到这里来，一会还有几车要运过来呢。”

    对话还在继续，但李市员却不敢再听了，他害怕对方顺着味道的源头找到自己，于是只能赶紧离开。此刻的情形对他并不友好，毒贩们已经在工厂内聚集，自己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赵局长早点带着大队人马赶到，好为自己提供一些支援。

    就在李市员气喘吁吁的准备从通道出口爬出时，突然从门口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吓得他慌乱的收拾了一下通道口的堵塞物，然后将身体缩了回去，紧接着又后退了一大段距离，才停下动作，透过洞口的缝隙观察着屋内的情况。

    此时一群人迅速步入屋内，只听一个不耐烦的喊道：“吴千这个精神病，杀猪的地方，弄得跟碉堡一样下一步怎么走，从这里钻进去呀？”

    听到这话的李市员心中一惊，不过立刻又有另一个声音安抚道：“别生气大哥，吴千就是个王八蛋。想要进入仓库需要启动机关，这样，您给我一段时间，我把这里改造一下，您看怎么样？”

    “改造？你是不是脑残啊？有这个必要吗？这里已经是我们的了，能用就可以了！都给我听好了，现在是用钱的关键时刻，别给我做多余的事！那个抓来的小子送来了吗？我先去看看货，然后可要好好的审审他。”被称为大哥的人问道。

    “看货这边请大哥，只要一拉这个把手，门就开了。”刚才被训斥的那个声音听起来更加的殷勤了。随着扳动把手的声音，李市员感觉墙壁内的机关也开始运转，紧接着就是门打开的声音。

    “大哥，我听说这个地方也不是吴千搞的，是他从之前的供货商那里继承下来的，他哪有这样的脑子呀”那个拍马屁的声音随着暗门的关闭渐渐远去，李市员乘机爬出传送管道，快速梳理当下的情报。

    听对话的内容，他们抓住了一个人，并且很快就要去进行审问。李市员可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于是他又立刻爬上了左侧的传送带，顾不上隐隐作痛的膝盖和手肘，继续他的潜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