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朋友的朋友，敌人的敌人（四）
米歇尔见度诺这般态度，倒也没有失掉自己的风度，她缓慢起身离开了房间，从始至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过了不一会，一阵礼貌的敲门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嗲嗲的女声：“您好，可以进来吗？”
度诺“嗯”了一声，继续专心打他的游戏。来人见度诺如此专注，也知趣的没有打扰，她将手中的零食摆放在桌子上，将茶水倒在杯子里，然后就毕恭毕敬的站在了度诺身后，安心的等待他游戏结束。
在度诺的一番操作下，他终究还是没能力挽狂澜，输掉了游戏。他悻悻的放下手机，回头看向一直站在背后默不作声的女人。
这是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虽然身着统一的职业服装，但仍然遮掩不住她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度诺观察了一会她的相貌，试探性的问道：“大民国人？”
女孩欣喜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刚来这边不久，我的北之国语不是很好，我们可以用西之国语交流。”
度诺笑着说道：“没关系，就是聊聊天，听不懂也无所谓。”说着他拿起手机问女孩：“你玩过这个游戏么？”
当米歇尔再次回到接待室时，刚走到门口，她就听到屋内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这让米歇尔感觉自己的额头上似乎又多了几道皱纹。她快速的敲了两下门，随即推门而入，发现度诺和那个大民国女实习生正很亲昵的坐在一起，看着综艺搞笑视频，并时不时的相视一笑。
大民国女孩见米歇尔进来了，立刻站起身来，朝度诺眨了眨眼睛，随即退出了房间。米歇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问度诺：“要到联系方式了？”
“那是自然，我们约好了找机会把这个综艺节目看完。本来是想要叫上米歇尔小姐你的，不过估计你可能不感兴趣，毕竟你没什么幽默感。”度诺笑着回答道。
米歇尔不理会他的挖苦，拿出了之前度诺使用的那个平板说道：“闲话到此为止度先生，我们来聊一聊怎么操作这笔生意吧。”
度诺也是见好就收，立刻回归认真严肃的状态：“关于麦克斯先生的那笔订单，我希望你们如约发货，不过内容要做一些小小的改变。首先，订单里面的重武器和爆炸物统统取消，只提供常规武器；第二，子弹的数量减少为他们所需数量的四分之一；第三，换一种新式的包装，要反复包裹的那种，安全措施要多好就有多好。就这些，对于今后再来的两单也一并按这个标准操作就好了。”
米歇尔详细的记下了度诺所说的话，她看着纸上的字，又看了看度诺，直言不讳的说道：“说实话，如果我是老板，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你说的这一切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如同天方夜谭一样，毫无说服力的，根本没有人会相信。”
说罢米歇尔放下手中的纸笔，从怀中掏出一粒胶囊，没有喝水而是直接服下，然后接着说道：“但奇迹就这么发生了，你现在确实拥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不过请你记住，千万不要把事情搞砸了，不然的话，不仅我们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吴氏集团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度诺从容的说道：“这是自然，那么麦克斯先生的订单谈完了，现在就要说说吴千先生的这份订单了。里面的爆破装置我不满意，太落后了，我想要那种隐蔽性高，杀伤力大，并且可以远程遥控的那种，数量也要更多一些。另外”度诺想了想，试探性地说道：“你们能弄到优秀的雇佣兵么？”
“你所谓的‘优秀’，具体是指什么程度？”米歇尔完全没想过度诺会提出这么个问题。
“就是十多个人的小队，能够把一支百十来人的，用从你这里购买的武器装备起来的部队，赶尽杀绝的那种。”度诺云淡风轻的回答道，仿佛是在下棋一样，那几百个人的生命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卒子的分量。
米歇尔把这一条也认真的记录了下来，然后用有些抱歉的口吻说道：“要求我都记下来了，但是在短时间内大概不能给您答复。想必您也清楚，这些要求有多么的苛刻。”
“那可不行，我要你们在最快的时间内搞定这些，听清楚，不是给我答复，而是搞定这一切。如果失去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可就要怪你们没有把握住。”度诺讲话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像是捏住了这家军火公司的命脉。
见度诺的态度如此强硬，米歇尔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说道：“明白您的诉求了，我会如实转达的，也请您不要为难我，保持耐心等待，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复您的。”
度诺心想这还差不多，他感觉已经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口舌了，于是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摆，轻快的对着米歇尔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家公司。
而在他刚走出接待室的一刹那，度诺的心脏就开始狂跳不止，离得近的话几乎都能听到心跳的声响。他脚下的步伐也不由自主的开始加速，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如同逃命一般，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尽管度诺的表情管理做得很好，但实际上汗水已经浸湿了衬衫，黏糊糊的贴在后背上。
就在他终于惊魂未定地走出这家公司的大楼时，就听见远处一个响亮的声音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度诺！”听到这声叫喊的度诺吓得腿肚子都软了，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他战战兢兢抬眼望去，只见陆羽正站在马路对面，朝他用力地挥手。
度诺这才放下心来，他穿过马路来到对面，发现陆羽就把车直接停在了人行道旁，挡风玻璃上还贴着一张罚单。“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都不能打电话说么？”度诺问道。
“上车再说吧，我可没有那么多分数扣。”陆羽说着钻进车内，发动了汽车。
度诺在心里说道：你根本就没有驾照，哪来的分数。他跟着进入车内，稍加思索之后对着陆羽说道：“是吴德要见我们么？”
“厉害啊，不过不够准确，他点名要见的是你红灯啊！”陆羽突然喊了起来，对着一个闯红灯的行人狂摁着喇叭。“这人不要命了。”她嘀咕道。
度诺看着那个慢悠悠从车前走过，脸上挂着“你能把我怎么样”表情的行人，笑着对陆羽说道：“那你说，这次我去见吴德，能有命回来么？”
专心驾驶汽车的陆羽沉默了，过了很久才回答道：“难说呀。”随即踩下油门踏板，让汽车朝着开的公司的方向加速驶去。
这次的见面地点不是在吴德的办公室，而是在一间传统的会议室当中。度诺和陆羽等了很久，连茶水都凉透了，吴德这才姗姗来迟。他背后跟着的吴千，正在一脸委屈的看着度诺，一副坐立难安的表情。
“你们两个出去，就在门外面等。”吴德对着陆羽以及身后的吴千说道，语气中是完全不容置疑的威严。听到这话的二人同时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度诺，没有做任何的争辩，默默地离开了会议室。吴德没有看度诺，而是径直的走到会议室的落地窗前，望着城市的样貌，突然开口说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度诺也不做无谓的掩饰，说道：“就跟你们反复调查的一样，我是个普通人，不是谁派来的，也没有什么背景。”
“可你知道，你正在做什么吗？”吴德的声音中已经有了一些怒气。
度诺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在此刻激怒他，如实回答是他剩下唯一的选择：“我正在进行一场革命。”
“但吴千不应该是你革命的本钱！”吴德的手一下子锤在了窗户上，险些将玻璃直接击碎。
度诺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冲着吴德的背影说道：“吴先生，是少爷主动找到我，请求我为他出谋划策。因为他是您的侄子，所以我才勉为其难，趟了这趟浑水。”
他顿了顿，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而且恕我直言，少爷并非是您的私有物，他有他的想法。您若与他在这件事情上无法达成一致，您可以尝试沟通，可以尝试理解，而不是来审问我，这样不解决问题。”
吴德听到之后叹了口气，接下来在语气上有所缓和：“就算是他的想法，你也应该提前跟我商量商量！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他自己做决定呢！”
“有何不可？您要一辈子都不给他独当一面的机会么？”度诺反问道。“再说，吴千少爷现在做的事情，不是正合您的心意么？”
吴德被问得一愣，但随后却低下头，思考着卜维珏所说的话，良久才幽幽的开口道：“确实，这座城市看起来像是欣欣向荣，但要我说，不过是一潭死水。这个糟糕的样子已经持续太长的时间了，确实需要有人来打破这个现状。”
吴德缓慢地转过身来，度诺这才发现，近距离观察的话，他要远比看起来更加的衰老。“只不过，革命这东西，重要的并非是发起者，因为那不过是教科书需要记住的东西。革命，最重要的，是收获者，是看看谁能最后品尝到胜利的果实。你说对吗，小子？”
度诺当然明白吴德话中的意味：“我没那个想法，这件事情的获利者，怎么看都不会是我。”
“哦？但在我看来似乎不是这样你的行为，太诡异了。”吴德盯着度诺，似乎想看看这张人皮下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生物。
“可直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获得任何的好处，也没有要求你们分享任何原本就已经得到的东西，因为我不在乎。我的目的只是前进，我不在乎得到了什么，或是失去了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我究竟能成为什么，究竟能有什么价值。”度诺站了起来，直视着吴德，目光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吴德也望着度诺，慢慢的向他逼近：“这说不通，小子。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革命这件事情，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享受到最终的成果。像你这样，不在乎结果，只是竭尽全力的推动事情发生，甚至有可能会为此而丢掉性命说实话，不合逻辑。”
吴德拿起已经冷掉的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道：“这样的人，要么就是一个拥有空前野心的伟人；要么，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就像你说的，只要你们成为收获者就好了。至于我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度诺说道，更何况相比于伟人或疯子，他认为自己还能成为更特别的存在。
“是啊，这也是陆羽和吴千找你合作的原因，因为迄今为止你都在让他们成为了赢家，或者将他们指引到了成为赢家的道路上，甚至你还帮过我一个大忙。讲真的，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得知那个情报的。你这个人，聪明，冷静，长得也很不错，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啊。”吴德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碰”的声响在这间空旷的会议室中显得格外响亮。
“但是，这些都不是让我彻底相信你的理由。正因为你什么都不要，所以才让人害怕，因为我太清楚你这种人了，你不是什么都不要，而是有着更高的目标，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你可以牺牲一切。当然，也包括我们。”吴德的话一针见血。
度诺自然也明白吴德的担忧。尽管自己目前所做的事情，全部都有益于凯德集团，但他本人对于吴德来说始终是个变数，一个不可控的变数。而现在这个变数已经影响到了吴千，进而甚至可能动摇他的根基，这令他迅速产生了警惕。毕竟以他的观点，他们可是在跟疯子打交道，在任何时间突然就变成了牺牲品也毫不奇怪。
“那你想怎么做？杀了我？”度诺试探性的说道，他知道吴德不是这个意思，不然他早就动手了，不会还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有更好的选项呢，对我们彼此都是。”吴德说话的时候就像一只鹰隼，站在高处俯瞰自己的猎物，尽管他的个头并没有度诺高大。“放弃你那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野心，彻底成为我的人吧。不需要用什么‘合伙人’这种自欺欺人的头衔了，到我的手下来，一展你的才华。作为回报，你会得到这场革命中你应得的一切，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