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步之遥（二）
当李市员到达高森市治安局时，他显然已经迟到了。不过今天是他休假过后回来上班的第一天，希望领导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李市员刚从小段的车上下来，还没进治安局的大门，就敏锐的发现三个大学生模样的孩子正犹犹豫豫地在治安局门外徘徊。多年的治安官经验让他瞬间警觉了起来，他朝那两男一女走去，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看年纪应该是学生吧？不去上学，跑到治安局门口来做什么？”
三人中那个面色阴沉，看起来不苟言笑的男孩开口反问道：“你是在这里上班的治安官么？”由于他身材高大，身体健硕，还顶着一副冷峻的面孔，这让他说起话来有一种特殊的压迫感。
李市员从口袋里拿出了他的证件，展示给他们看，然后说道：“现在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李市员？高森市第三治安刑事反应支队？那太好了！”另一个个子更高的男孩说道，这个家伙的声音倒是挺热情的，性格应该有点自来熟。
李市员被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有些不高兴的问道：“你们到底有事没事？没事赶紧滚蛋。”
“我们报案。”那个表情严肃的男孩子回答道。
“报案？你们可别拿人民治安官找乐子，治安官的工作可是很忙的，没工夫处理你们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李市员感觉自己在浪费时间，不再理会三人，朝着办公大楼走去。
那个板着脸的男孩一个箭步冲到李市员的身前，拦住他的去路并小声说道：“没有开玩笑，这是一起重大的刑事案件，而且案情非常复杂，我们进去再说好么？”
李市员盯着男孩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无比的诚恳。另一个男生也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也在那里无声的用眼神祈求着李市员相信他们。最后李市员的目光落到了那个女孩身上，虽然他与这女孩未曾谋面，却从这女孩的眼神中看出了无比熟悉的感觉。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熟悉这个眼神，那是他之前无数次办案过程中亲眼所见的，只有受害者才会拥有的眼神。李市员没有再犹豫，朝三人摆了一下手说道：“跟我来。”然后他朝小段摆了摆手，接着便带领三人走进了象征着威严和正义的治安局大楼。
进楼后李市员带三人来到了一间没有人的办公室，然后他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找出纸和笔准备做记录。那个神情严肃的男孩见状开口问道：“你这样做，是正规的受理流程么？”
李市员一愣，感觉这个小子像是督导组安排过来的卧底。“我怎么办案不用你们管，你们只需要将事情原原本本向我说明就行了。相信我，由我直接经手，比你从窗口报案效率高多了。”
谁知那个男孩根本不买他的账，说道：“我怎么能相信你？你是什么职务？履历表给我们看一下。”
李市员再次感到哑口无言，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单看相貌可以说是非常的帅气，可他眉宇之间传递出来的怀疑，以及眼神中对自己的审视，都让他整个人都染上了阴暗的颜色。李市员可以确认，这个孩子绝对是个怀疑人的老手。他无奈的对着男孩说道：“小朋友，这个治安局里，要是你连我都信不过，那你干脆不要报案，自己解决算了。”
这时个子更高，面相阳光的男孩子开口说话了：“我刚才看你的证件，你叫李市员，你就是那个李市员么？”
李市员把记录本往桌子上一摔，非常不耐烦的说道：“那还能有几个李市员啊？又不是什么烂大街的名字，爹妈给起的，治安局独一份。不是，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呀？来拿我寻开心的是么？”
听到这，高个子的男生对他的两个同伴说道：“他在高森市很有名的，之前评选的高森市十大杰出青年，里面就有他。你们可能没有关注过，但去年我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组织的表彰大会上，就有他的发言，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对嘛，我的三个小神探，我这人没什么好怀疑的。所以现在，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听说今天有个国家级的督导组要过来，等他们到了，就没人有时间答对你们了。”李市员托着腮帮子说道，他已经在心中认定了这三个孩子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准备随便搪塞一下，然后提前去食堂吃午饭。
三个孩子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之后，出乎李市员意料的，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孩子走到了两个男生身前，眼睛中闪着泪光。她稳稳地坐到了李市员正对面的椅子上，虽然目光中渗透着恐惧，但身体却没有颤抖，呼吸也很平稳。李市员也立刻调整状态，他挺直了后背，端正自己的坐姿，拿出笔来随时准备记录，并且他把耳朵竖得像兔子一样，聚精会神的聆听着，不打算放过女孩所说的任何一个细节。
接下来的时间里，屋内只剩了下苏晨讲述所发出的声音。窗外瑟瑟的秋风，像是在为这个故事鸣奏悲伤的小提琴曲。随着苏晨的叙述，李市员感到屋内的气温下降的很快，远没有他刚进屋时感到的那么温暖，像是冬天提前来临了一样，这个秋天注定将十分的寒冷。
一个小时的功夫，苏晨讲完了她悲惨的遭遇，连同那个叫卜维珏的小子是如何帮助她进行调查以及搜集证据的过程也清晰的描述了出来。李市员看着面前梨花带雨但意志坚定的女孩，和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大脑中一片空白。多年治安官的经验告诉他要相信这个女孩，她讲述的确实是真相；但仅凭这女孩的一面之词，再加上他们好不容易掌握的“证据”，也很难认定犯人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被这件事情所牵扯出的一连串复杂人物。
李市员想点上一颗香烟，但考虑到屋内有三个学生只好作罢。他给自己的徒弟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立刻去档案室寻找所有与凯德集团相关的案情资料。然后告诉三人在屋内休息，自己则离开了办公室，朝着局长室走去。他感觉这可能是一桩大案，必须要与领导商量过后再做定夺。
可没等李市员走到局长室门口，他就感觉背后有人跟踪他。他先假装不知，等到了楼梯的拐角处猛地回头一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正当他一边纳闷，一边朝局长室走去时，忽然发现本应该老实呆在办公室里的卜维珏，竟然就站在局长室的门口等待着自己，这孩子的脸上始终是一个模样，那就是面无表情。
李市员刚要走过去质问，谁知卜维珏抢先一步开口说道：“里面没人，你去打听打听吧，估计是去迎接督导组了。”
李市员听了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望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头的孩子说道：“我不是让你在办公室里等我回来么？那两个呢？”
卜维珏回答说：“他俩还在那，我你就不用操心了。现在你应该赶紧去问问，你们的局长什么时候回来，而不是在这跟我浪费时间。”
李市员根本不想听卜维珏的指挥，但奈何这小子说得对，这么大的事情必须立刻进行请示。他带着卜维珏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同事们见到他休假归来都非常欣喜，立刻围过来进行寒暄。李市员尴尬的应付了几句，就立刻朝着自己旁边的同事问道：“赵局长呢？”
同事回答道：“接督导组去了。但是我听说出了点岔子，督导组的飞机晚点了，赵局长没接到通知，可能要在机场多等一段时间。不过你别着急，估计下午就回来了。对了，这帅小伙谁呀？”
李市员随便客套了两句，就拉着卜维珏走出了办公室。刚一出办公室的门，卜维珏就问道：“现在怎么办？”
李市员稍作思考，说道：“现在应该立刻去档案室查阅跟凯德集团相关的档案和资料，看看他们之前有没有案底，或是有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从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毕竟现阶段证据不足，凭你们提供的证据，仅仅可以证明那女孩遭受了性侵，那段校长威胁她的视频也只能证明这件事情与校长有关，但却无法将矛头指向真正的罪魁祸首。并且凯德集团跟你们学校目前看来就是普通的援助关系，我们不能单凭几张表格和你们的推断就认定这两者之间存在权钱交易，想要真相水落石出就只能慢慢查起。而且你也知道吴德是现任理事会委员，想要调查他必须经过我们领导的批准，不然高森市没有哪个人敢随便动他。”李市员阐明了这个案子的棘手之处，脑袋开始飞速的运转对策。
“我知道，我就是希望你们能立刻展开调查，因为我们的能力有限，只能做这么多了。苏晨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就全都拜托你们了。而且，最好能够给苏晨提供一些保护措施，如果校长知道我们来过安全保障局的话，她的处境可能会非常危险。”卜维珏冷静的说道。
李市员看着这个头脑清晰的孩子，感觉他颇有大将之风，说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当一个治安官？”还没等卜维珏回答，二人就听见窗外的院内一阵骚动，他俩扒着窗户望去，本以为是局长和督导组回来了，可结果却大失所望。原来是一辆最新款的奔驰迈巴赫轿车驶入了治安局的大门，按理说，这样的超豪华轿车是不应该出现在机关大院当中的，故此产生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而当车子慢慢停稳，从驾驶室走出来的女人更是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这个肤白貌美、妆容精致的女人身穿一件白色翻毛皮短版夹克外套，搭配上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不但展现出了她时尚与商务并存的优雅气息，更是将她上身的傲人曲线衬托得淋漓尽致，而她的下身仅仅是穿了一条短裙，搭配一双黑色的高跟鞋，两条吸睛的大长腿就这样晒在外面，像是特意拿出来展示的奢侈品。
这时轿车的后门也缓缓打开，还没等李市员看清下车之人的模样，卜维珏就着急的在他身后说道：“别看了，再漂亮也跟你没关系，你这个岁数怎么说都有老婆了吧，就不要看别的女人了。你徒弟档案找得怎么样了，要不要过去看看啊？”
李市员被戳中痛点，转过身来对卜维珏说道：“那真不巧，我就是光棍，见到美女就想多看两眼。再说了，那档案就算拿过来也跟你没关系啊，不可能给你看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卜维珏有点恼怒，他感觉眼前这个宋唯亦口中的高森市十大杰出青年越发的不靠谱。卜维珏耐着性子提醒道：“我没有教你做事的意思，我就是怕出意外，毕竟事关重大。”
李市员理解这个少年此刻的心情，便掏出手机给徒弟打了个电话，怎料却一直都打不通，这让他倍感奇怪。他立刻招呼上卜维珏，快步向档案室走去。
等到他们到了档案室，却发现根本没有李市员徒弟的身影。李市员急忙找到档案室的管理员问道：“老刘，我刚才让我徒弟来取档案，他人呢？”
老刘回答道：“你说小王吗？刚才是有来过，我还在电脑里做了登记。不过他没在这里待多久，祁副局长就派人来把他叫走了，去干什么了我也不清楚？”
祁副局长？李市员心中充满了疑惑，自己和小王都不是他的属下，怎么突然给自己的徒弟安排工作呢？而且电话还打不通，这不太正常啊。卜维珏在一旁看出了李市员的疑惑，问道：“哪里不对劲？”
“说不上来，但就是不对劲。”李市员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先回去找你的那两个朋友再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卜维珏表示同意，二人回到了那间闲置的办公室。可进门之后二人却大惊失色，屋内空无一人，连同他们辛辛苦苦搜集的证据以及刚才李市员做记录的纸笔统统不翼而飞。
看到这一幕的卜维珏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挖空了，立刻失控般的朝着李市员大喊：“人呢？！他们两个人呢？！”
李市员赶紧回答道：“你冷静点！这里是治安局，不会有人把他们怎么样。”他稍作思考，接着说道：“走！跟我去监控室，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