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面对（三）

    可没想到婴儿看见卜维珏难看的笑脸，表现得更加大喜过望。在这样无比兴奋的情绪下，竟然开心地大声叫喊了起来，声音高亢且尖锐，一下子就吸引来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

    卜维珏眼见大事不妙，飞快地跟婴儿说了声“再见”，然后便从窗户一跃而出，离开了这户人家。如此显眼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追兵的眼睛，只听一声大喊“他在这！”急促的脚步声就追了过来。卜维珏来不及查看有多少人追赶，立刻继续飞奔逃命，就好似经历了中场休息一样。

    而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在循着声音来到客厅时，就只有看到表情失落的婴儿和莫名其妙打开的窗户。女人没有多想，关上窗户，敷衍的逗了一下婴儿，然后就窝在一旁的沙发上，继续慵懒的刷着手机短视频。

    卜维珏边跑边回头看去，目前身后正有四个人在穷追不舍。要是只有两个的话，他没准还可能尝试徒手解决，但是想要解决四个人就太异想天开了，更何况这些人可能都有携带武器，这使得他只能咬着牙，继续没命的奔跑。

    可是他的好运气似乎已经用光了，这次卜维珏跑到了一个堆满了废弃摩托车和自行车的死角。还没等他回过身找其他路逃跑，那四个人已经围了上来，气喘吁吁地从身上掏出了钢管和刀子。不过他们跑了那么久也都累了，没有立刻对卜维珏展开攻击，而是在那里拄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慢慢的恢复着体力。卜维珏见此情形也把书包拿了下来，调整着呼吸，准备背水一战。

    可还没等卜维珏有所行动，就又有两个人跑着赶了过来，这两个人体格比较肥胖，所以才姗姗来迟，这下子局面变成了“六对一”。这六个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再加上他们手里的刀枪棍棒，看起来卜维珏根本没办法全身而退。

    见此情形，卜维珏不禁把心一横，决定使出最后的手段，朝着那六个个人喊道：“就只有你们六个了，对么？”

    这六人被卜维珏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为首的一个家伙回答道：“你还嫌少啊？就我们六个！抓到你先揍一顿，这么能跑，累死老子了。”

    卜维珏听到后心想：可不许说谎，千万别有后援啊。他打开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将两件盖在最上面的衣服甩到一旁，然后掏出了一个巨大的，拥有枪式握把的专业弹弓。卜维珏将这个弹弓连同手臂护板装置一起在左臂上安装好，又摸出一包钢珠塞进裤子口袋，最后打开了弹弓下方用来瞄准的激光灯，视死如归的迎着六人走了上去。

    这下轮到那六人慌张了，这个弹弓一看就不是开玩笑的东西，打到身上的话必然会身受重伤。卜维珏抓起一把钢珠，张弓搭箭，直接瞄准了刚才跟自己搭话的那个家伙。那人见卜维珏瞄准了自己，赶忙说道：“你这玩应是非法的！是凶器！”

    卜维珏神色凝重，呼吸粗重，但说起话来声音仍然没有起伏：“这个东西合法的，是用来打鱼的。在任何一个正规的网络商城都能买得到。”然后他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接着说道：“而且，要伤人之后才能叫做凶器呢。”

    那人见状不妙，立马准备回头招呼同伴动手。可还没等他喊出声来，只是挥手的刹那，卜维珏的第一发钢珠已将招呼到了他身上。虽然卜维珏手下留情，没有瞄准他的头部，但是拉满弓弦的四颗钢珠还是结结实实的击中了他的胸膛。那个人瞬间就痛苦的哀嚎着倒了下去，躺在地上如同被汽车撞飞的野狗一般不断的抽搐，捂着被击中的地方不断的大叫，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肯定是站不起来了。

    见同伴被伤，又有两个喽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打算冲上前来。卜维珏快速换弹，又给了他们每人一发钢珠，一个被击中了肚子，疼的躺在地上打滚；另一个被打中了大腿，捂着腿坐在地上哭爹喊娘。

    剩下的三人见状呆愣在原地，卜维珏又狠狠地拉满弹弓，朝着旁边的废弃摩托车用力的射出一发钢珠，直接击穿了摩托车上的钢板。这下子没有人再敢动手了，余下的三人准备拔腿就跑，卜维珏大喝一声：“站住！”那三人畏惧卜维珏手中的武器，一动也不敢动。卜维珏指了指那两个小喽啰说道：“把这两个也带走。”然后冲着他们的首领说道：“这个留下。”神情里是不容置疑的肃杀。

    那三人怎会怠慢，立刻架起地上的二人飞速离去了，全然没有平时的江湖义气。卜维珏看着剩下那个躺在地上呻吟的家伙，从书包中摸出一枚金属鱼镖，这个东西打到身上可当真是非死即伤了。他用鱼镖瞄准地上的混混头目，那家伙吓得连忙求饶，可由于胸部遭到重创，说起话来非常吃力。卜维珏见他这副模样，觉得不会再有什么威胁了，放下了手中弓弦，问道：“为什么跟踪我？谁指使的你们？”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费劲的答道：“是一个岁数不小的秃子让我们这么干的。他让我们抓住你们两个人好好教训一顿。”说着从口袋中拿出两张照片，正是卜维珏和苏晨的学生证件照。“他让我们放学后在校门口等你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再动手，但是我们看到那女的坐出租车走了，就只能跟着你了。”他捂着胸口说道，表情痛苦异常。

    卜维珏心中又气又喜，气的是堂堂一个校长，竟然联络校外的小混混来殴打自己的学生，简直天理难容；喜的是这仅仅是校长单纯的报复行为，只是为了教训一下不配合的自己和苏晨，并没有涉及到卜维珏所调查出的黑暗势力和危险勾当。想到这里卜维珏也是一阵后怕，要是今天事情有那股黑暗势力的参与，自己可能连小命都会交代在这里。

    此时躺在地上的混混还在不住的哀嚎。卜维珏心生恻隐，从背包里拿出一摞钱来放在他身边，顺便取走了自己和苏晨的照片，说道：“我不知道他给了你们多少钱，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肯定没有这个多，这钱你拿去给你和你的兄弟治伤。从今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走了，你可以叫你兄弟来接你了。”说罢拾起地上的背包和衣服，朝小区外走去。

    这一路上卜维珏并没有将弹弓解下来，而那枚鱼镖也被他紧紧地握在手里。卜维珏始终都紧绷着神经，生怕再遇到什么埋伏，直到他离开小区，上了出租车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为了防止再被人跟踪，卜维珏特意请求出租车司机绕了两圈路后，再朝着正确的目的地行驶。司机师傅虽然一脸懵圈，但也没有提出异议，毕竟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在即将到达宋唯亦家时，他远远就能看到宋唯亦和苏晨站在小区门口，正在焦急地张望。这画面不禁让卜维珏露出了疲惫的微笑，这两个人平安无事，就是他此刻最大的宽慰。

    当卜维珏满身灰尘、样子狼狈的出现时，宋唯亦和苏晨差点要喜极而泣。“你怎么回事啊！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都不接！还搞成这个样子，你干什么去啦！？”宋唯亦担心的说道。而一旁的苏晨也是泪眼婆娑，站在那里一副手足无措、欲言又止的样子。卜维珏这才拿出因为紧张而忘记查看的手机，上面几十个来自宋唯亦和苏晨的未接电话，让他感觉整个手机都热乎乎的。

    不过在这样的非常时刻，放松不等同于懈怠。卜维珏立刻朝宋唯亦问道：“有没有快递给你打电话？”

    “有的，不过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没去取，就放在快递柜子里了。”宋唯亦回答道。

    卜维珏赶紧带着宋唯亦和苏晨去取快递，拿到快递后卜维珏立刻拆开，里面赫然是那些他精心准备的资料文件的复制品。卜维珏长松了一口气，示意宋唯亦和苏晨先买点食物，有事回家再说。于是三人购买了一大袋子零食水果用来压惊，然后才步履蹒跚的朝宋唯亦家走去。

    宋唯亦的家中依然没有人，宋唯亦解释说他的父母还在国外做生意未归，此刻应该都在基辅罗斯国的首都。三人稍作休息过后，卜维珏先是把今天遭遇袭击的事情向他们两个讲述了一遍，二人听的是心惊肉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太过分了！幸好你没有受伤！”苏晨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气愤和担忧。

    而一旁的宋唯亦则研究着那只弹弓，眼神里绽放着光芒：“这玩应这么轻，是什么材料做的？”他好奇的问道。

    “碳纤维的，你喜欢就拿去玩吧，不过别用来打人，这个本来是钓鱼用的。”卜维珏说道，接着他又解释了快递的来历：原来中午上学之前，卜维珏就担心会遭遇意外，于是他提前打电话叫了快递，抢先一步将这些材料的复印件通过邮寄的方式发到了宋唯亦家。宋唯亦和苏晨听完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俩就那样天真的看着卜维珏，如同两只可爱的海狸。

    片刻的休息过后，卜维珏拿出宋唯亦的电脑，插上随身携带的u盘，打开了文件夹中的一张照片。这时他面露难色，于心不忍的朝苏晨问到：“是这个人么？”

    苏晨看着电脑屏幕中那张在噩梦中反复出现的脸，和那个她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刺青，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凌辱的晚上，糟糕的回忆涌入她的脑海，蹂躏着她的神经，撕碎了她的身体。她抱着宋唯亦的枕头，咬紧了牙齿，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着，无力的抵抗着那直击心灵的伤害。

    宋唯亦赶紧去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苏晨旁边，然后又为她披上了一张毯子。卜维珏痛心的看着苏晨害怕的样子，身体催促着他去做点什么，可他想来想去也不知该做什么好，最后只能笨拙的坐到了苏晨身边，看着苏晨那近乎绝望的双眼，轻声说道：“我们一起解决。”

    这句话像一个小小的太阳，给苏晨带去了寒冬中唯一的热量。她泣不成声的说了句“好”，然后便一头栽倒在卜维珏的肩膀上痛哭不止。面对此情此景，手足无措的卜维珏无助的看着宋唯亦，结果这混蛋居然直接离开了房间。卜维珏只好不知所措、磕磕巴巴的安慰着苏晨，苏晨哭得很凶，眼泪让他的肩头发烫，更让他的内心六神无主，他的双手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那感觉就像是握着一块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寒冰。

    良久，苏晨终于恢复了平静，尽管她还是时不时的抽泣，但看样子已经下定决心粉碎这场噩梦。卜维珏出去把宋唯亦叫进来，还把买的零食放到他们二人面前：“边吃边说吧，可能会很久。”然后喝了一大口水，开始梳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人的真名我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他姓吴，被称为‘少爷’。情报是我从一个ktv女公关那里买来的，虽然称不上百分之百可靠，但已经很具备参考价值了。”当他提到“ktv女公关”的时候，宋唯亦和苏晨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卜维珏赶紧把那天夜里的事跟他俩说了一遍。宋唯亦听完后撇了撇嘴，说道：“这种事应该叫我一起去，你一个人怎么应付的过来啊。”苏晨看到他这个样子差点破涕为笑，卜维珏则是不理睬这个笨蛋，接着讲道：

    “但整件事情的核心并不是他，而是这个人。”说着又点击了一下鼠标，一张看上去很和蔼的老人面孔就出现在了屏幕上。这个人看起来六十岁左右，头发梳成一个一丝不苟的背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虽然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给人的感觉更加大气稳重，并且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还没等卜维珏介绍这个人，苏晨和宋唯亦就异口同声的说道：“我见过这个人！”

    卜维珏示意让苏晨先说，苏晨回应道：“之前，你让我观看这两周以来的学校监控录像，这个人就曾经出现过。就是在上上周的周一，他带着一些人来学校参观考察过，不过当时队伍里没有那个姓吴的坏人，我也就没在意。”

    宋唯亦补充道：“没错，我也有印象。两个星期以前的时候学校通知叫我准备一篇诗朗诵，说是有客人要来，可能需要表演节目，但最后因为时间不足的缘故就取消了。但我可以肯定，当时来学校的就是这群人，这个人的名字我还记得，他叫吴德，应该是这群参观的人当中最有权势的一个。”

    卜维珏罕见的流露出赞许的目光，宋唯亦的记忆力和观察力当真无可挑剔。于是他接着宋唯亦的话说道：“没错，这个人叫吴德，他的身份是凯德集团的董事长。我这里有一个查询企业信息的软件，很容易就能找到这个人的资料，因为他完全没想把自己隐藏起来，一直是以正经商人的身份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他名下的产业很多，但经过我的初步调查，发现这些企业的经营资质和备案信息都非常齐全，财务报表也是公开透明，简直堪称是模范企业。”

    卜维珏随即话锋一转，皱着眉头说道：“但是有两个地方值得注意。第一，那天校长带苏晨去验伤和治疗的那家私立医院，投资人和董事长就是吴德，这是我在医院的照片墙上发现的，而且医院的官网简介也证明了这一点；第二，我打探出情报的那家ktv，也是吴德的产业，这点在查询系统上也可以找到。说实话，我也是在得知了医院的董事长是吴德之后，才顺藤摸瓜找到了这家ktv，不过遗憾的是，这两个地方没有任何联系，各种记录也都干干净净，是名副其实的正当生意。”

    宋唯亦和苏晨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关键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