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只要假以时日，没有什么不可以战胜的（四）
卜维珏逛着逛着，就来到了医院最上面的办公楼层，其实这一层并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好景色，只有几间普通的办公室和一些库房。
一无所获的卜维珏正打算下楼，却被一面布满照片的墙壁吸引了注意，他停下脚步抬头观看，原来这是医院人员信息的公示墙。照片的摆放呈金字塔形，下面的底层部分是普通的年轻医生，中间位置则是一些资深大夫和专家，再往上则是各个科室的主任。
卜维珏仰头朝塔尖的位置望去，以为会在那里看到院长的名字，可结果却发现以院长为首的院领导们只被排在第二层，在他们之上还有一个人的照片，但由于放得太高了，让他难以看清。卜维珏拿出手机，他开拍照功能，调整相机的焦距，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信息，原来位于最顶端的，是这个医院的董事长，一位看起来跟医学毫无关系的吴姓男士。
卜维珏觉得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是私立医院，谁能带来资金，谁就有资格坐最高的位置。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是宋唯亦打电话来通知即将轮到他们就诊。卜维珏挂掉电话立刻朝楼下跑去，可没跑多远，他又折返回来，掏出手机对着照片墙拍了一张照片，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向楼下跑去。
卜维珏刚抵达走廊，就看见宋唯亦和苏晨一脸焦急的在诊室门外徘徊，卜维珏迅速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俩按照先前制定好的计划行动。计划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让他们二人单刀直入，直接对刘医生表明来意，以病人和受害者的身份索要当天的检查报告。
宋唯亦和苏晨都觉得这样的行为过于简单，甚至有些可笑，肯定不可能成功。但卜维珏告诉他们目前没有更好的方法，并且叫他们一定留意那个医生说话时的神态，这点相当重要。当系统叫到宋唯亦的名字时，两人无助的看了卜维珏一眼，带着一颗忐忑的心进入了诊室。卜维珏则是在走廊里找了个地方坐下，看似在观察着往来的人群，实际上一直在用余光盯着刘大夫的诊室。
过了不大一会，两个人就灰头土脸的走出来了，他们垂头丧气地穿过走廊，路过卜维珏时三人像不认识一样，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卜维珏等他俩走远之后打电话询问情况，得到的答复非常令人失望：这个刘医生见到苏晨之后特别慌张，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一直在那里答非所问，拒绝承认给苏晨看过病，还把他们给赶了出来。
卜维珏听完了他们的描述，心中反而有了底气，自己的计划应该可以奏效。他站起身来直奔刘大夫的诊室，连门都没有敲就闯了进去，进屋后立刻将门反锁，然后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用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神色紧张的刘大夫。
刘大夫是个身材矮小、略微有些秃顶的男大夫，显然此刻的他还没有从刚才苏晨带来的震撼中恢复过来，而卜维珏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令本就无比慌张的他变得更加的害怕。他口齿不清的朝卜维珏问道：“你是谁？我还没有叫下一个病人。”
卜维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居高临下的说道：“干的不错刘大夫，刚才我都看见了，你心可真狠啊，那小姑娘都哭了。”说这话时他故意将身体支撑在了桌子上，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刘大夫的心理素质显然没有他的医术那么高明，他慌慌张张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仿佛一只被吓破了胆的小型哺乳动物。
卜维珏见他这个样子，感觉突破口已经对自己张开，他接着用那种痞里痞气的口吻说道：“你不用怕成这样，吴总说了，只要你管好嘴巴，就保证你没事。我今天来是取走那个小姑娘的病例和诊断的，毕竟放在你那里终究是个祸害。”
刘大夫试图作出最后的抵抗：“你到底是什么人？吴总？你认识吴总？有证据吗？”
卜维珏将脸色一沉，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一下子摔在地上，随着清脆的响声，他的声音也随之暴躁了起来：“你他妈的在跟我开玩笑对么？我是什么人？姓宋的秃子说好了让我直接来找你就行，看来他没跟你提前打招呼啊，这混蛋他妈的欠收拾了。”卜维珏说着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同时指着刘大夫的鼻子说道：“还有你这混蛋也要为难我对么？你看看有没有好果子吃。”
刘大夫彻底慌了神，他赶紧拉住卜维珏的手，害怕的祈求道：“兄弟！兄弟！你先别打电话，刚才你说的那个姓宋的人，是宋校长吗？”
卜维珏不耐烦的回答：“除了他还能有谁？要不是吴总安排我来办事，那秃子压根不配我替他跑腿。结果你还在这里问东问西，当真要吴董事长请自来求你么？告诉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今天你应对的还算不错，但别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好好表现，以后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
刘大夫像是被人抽去了筋骨，整个人差点直接瘫在地上。他浑身颤抖的打开自己紧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交给卜维珏，如同交出一个烫手的山芋。
卜维珏故意不作任何查看，接着询问道：“都在里面了吧？少了东西责任你担，我可不管。”
刘大夫如同啄米般的点头：“都在里面了。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了，整件事情跟我就没有关系了？”
卜维珏见他这副怂样，故意吓唬他道：“基本上吧，不过就怕小姑娘报案，到时候还会有人来盘问你。如果有人问这件事，你就咬死了说什么都不知道，清楚了么？无论谁来问你，也要说不知道，听懂了么！”他最后一句故意大声吼道，吓得刘大夫又打了一个哆嗦。
卜维珏心满意足的走出医院，刚出大门，就看到了不远处愁眉不展的二人。卜维珏走了过去，朝他俩挥了挥手中的文件袋，二人又惊又喜，宋唯亦更是当即提出要一起吃点什么庆祝一下。卜维珏也想放松一下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罕见的没有提出异议。
于是三个人找了一家热闹的路边摊，难得的抛弃了全部烦恼，单纯以朋友的身份坐在一起，肆无忌惮的享受这青春的时光。卜维珏喝着矿泉水，看着兴高采烈的宋唯亦和如沐春风的苏晨，忽然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有一股久违了的暖流在自己的心中缓缓流淌，好像自己已经毕业了很久，而今天，是他们多年来的久别重逢。不过随即他又觉得自己很可笑，这样奢侈的回忆，是他所不配拥有的。
这一刻卜维珏突然很想喝点酒，但他怕被宋唯亦和苏晨嘲笑，强行打消了这个念头，但还是下定决心，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一定要从家里的酒柜中拿一瓶好酒出来，同这两个人好好畅饮一番。
苏晨看着若有所思、迟迟没有动筷的卜维珏，放下了手中的烤串，将一个熏酱拼盘推到他面前，问道：“不爱吃么？”
卜维珏看着那诱人的酱牛肉和猪耳朵，皱着眉头说道：“我不经常出来吃东西，有点吃不惯。而且，我不吃腌制类的食物。”
“矫情！”宋唯亦嫌弃的说了一句，将一条烤鳕鱼递给了卜维珏。“不过确实，他从来都不吃腌制类的食物，从我认识他的时候就这样了。不过烧烤他还是能接受的，要我说，不都一样是不健康的食品么，能有什么区别？切。”
苏晨咬了一口肉串，边嚼边说道：“我觉得他不是不爱吃，是不爱出来同别人一起吃。”然后她将那双漂亮的眼睛移向正在着给鳕鱼挑刺的卜维珏。“我觉得你应该多交朋友，多出来玩，其实你这个人挺不错的，只不过很少有机会了解你罢了。”
宋唯亦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就是，这家伙啊，从我第一天认识他起，就知道他是个好人，就是性格太乖僻了。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无可厚非，像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好。”说完又往卜维珏的盘子里放了一串金针菇。
卜维珏将鳕鱼肉送入口中，那味道令他心头一颤。但即便品尝了如此美味，他仍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随你们怎么说，我不在乎，只要不妨碍到我的生活就行。”
宋唯亦和苏晨同时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他们一同抓住了卜维珏正要伸手去拿的涮肚锅，合力将它放得远远的。
这顿饭吃了很久，卜维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希望一个饭局不会散场，当宋唯亦自告奋勇提出送苏晨回家时，他心里甚至还觉得有点不舍。有机会的话，再请他们出来吃一次饭吧，卜维珏在心里自言自语道，然后像往常一样，孤独的踏上了回家的道路。尽管他人高马大，可远远望去，是那么的形单影只，乃至那魁梧的身躯，都略显得单薄。
当卜维珏打开家门时，屋内依然空无一人。卜维珏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刘大夫给他的文件袋，纵使里面的内容令他心痛，但他还是坚持仔细看到了最后。
诊断书和病例是强有力的证据，它们确实能够证明苏晨在案发当天遭到了性侵和人身伤害，但由于被人做过手脚，所以无法指认罪犯的具体身份。卜维珏躺在床上，在脑海里一次又一次的过滤今天所获得的信息，但却整理不出任何头绪。
他感到心急如焚，不停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无意间来到了阳台的窗前，卜维珏家住十三楼，虽然不属于超高建筑，但也足够让他看清楚城市的大部分夜景。望着脚下夜色阑珊的都市，卜维珏不禁呐呐自语道：“为什么从上往下看的时候，景色会这么荒凉呢？”一阵凉风拂过他的面庞，仿佛是对他的问题所做出了的回答。
突然，卜维珏的大脑里被倒进了一大桶冰块，无数散落的线索在此刻汇聚成一幅清晰的路线图，卜维珏拔腿冲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飞速的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在他不懈的努力之后，一条隐蔽的路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那道路的尽头极有可能埋藏着卜维珏苦苦追寻的真相。
卜维珏生怕自己搞错了，拿出手机搜索着能够佐证自己假设的关键信息，映入眼帘的结果更是让他瞠目结舌，卜维珏盯着手机屏幕，如同找到了最后那块遗失的拼图。这时，又有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闯进了他的脑袋，他被自己这个完全不切合实际的想法给吓了一跳，但身体却跃跃欲试的想要行动起来。卜维珏赶紧看了一眼手表，虽然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钟了，但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卜维珏披上外套，带上挎包，毅然决然的推门而出，向着黑暗的更深处进发。
卜维珏到达高森中心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他对照着手机上的信息，来到了位于娱乐区域的一家名叫谜遇的ktv。卜维珏进去后直接开了一间最大的包房，接着又点了很多的酒水和食品，做完这一切的他便喝着矿泉水，开始一个人在屋里唱歌。
ktv经理看见这样的金主，以为又是哪个来找乐子的富二代小少爷，赶紧谄媚的推门而入，毕恭毕敬的朝卜维珏问道：“少爷，一个人唱多没意思啊，找几个美女陪你唱歌怎么样？”
卜维珏故意表现得非常兴奋：“来呀，多叫几个，要不然这些酒都浪费了。”
经理赶紧跑了出去，不一会的功夫就带回来了十来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子。她们进屋后一字排开，展示着身体，卖弄着风情，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渴望，渴望能获得老板的青睐。
卜维珏可不想让她们失望，对着经理说道：“都留下吧。”经理立刻满脸堆笑的关门退去，这些女人也都喜出望外，冲过来就将卜维珏包围住，开始想办法灌他酒喝，试图套出更多金钱来。卜维珏见状强忍住生理上的不适，强颜欢笑的说道：“先别急，慢慢玩，有的是时间。你们几个，谁在这里干的时间最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