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程
“知道啦，我已经给你要回来了，三万，我这就给你打过去。”
“这么多？”
“多吗？你弟弟可是拍了条广告给人家，你知道一条广告多少钱吗？”
“那个……”林兮欲言又止，起身捂着电话出了房间，“窦豆，我打算带小东回广城找他爸妈了，这个钱是人家孩子自己……我借你的钱，发了工资一定还你，不会耽误你去看东神演唱会的。”
“你知不知道东神演唱会提前一个月票就卖光了，我等你还钱再买，演唱会都结束了好吧，放心，这个钱我打了收据，一分不少的转给你，不会把你欠我的钱扣下的。”
“那演唱会的票……”林兮心虚的问，距离演唱会差不多就是一个月，现在她可还不上钱给窦豆买票。
“放心，我早买了，东神的票我砸锅卖铁也要买，不过不会催我好姐妹的血汗钱的，那什么，你先处理好小东的事，你可算脑袋清醒要把人家孩子给送回去了，这再出什么事我都扛不住！还有，别再吓孩子，你今天和疯了一样把我都吓坏了。”
“对不起，小东丟了我太着急了，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了，还好警察没把我抓进去。”
“行了，行了，你和小东都早点休息吧，你们怎么回去，回广城的票听说不好买，要不你买飞机票吧，这孩子不是赚钱了嘛。”
“不好，小东钱我不能动，得全数交给他的父母，兼职的钱也到了，我明天去排队，现在不是春运，排一晚上应该能买到。”
“你一个女生，在火车站一晚上不安全吧，要不找个男生排，比如，师哥？”
“师哥的时间多珍贵呀，怎么可以放在通宵排队的事情上。”
“师哥才不用排队呢，他肯定有别的办法。”
“我觉的我没脸再见师哥了，不说了，我头疼太累了，明天见面说。”
挂掉电话，林兮一转身，小东就站在身后，“姐姐……”林兮看着哭的像个小乞丐似的小孩，伸手把他拉着他来到餐桌，“姐姐，你说话算数的吧，会带我回来的吧。”
“算数。”
“那我相信姐姐，我回家。”林兮疲惫的笑了，把小东好好的拦在怀里，摸摸他的头发，是那种有点扎手的健康，小东的小手也抱住林兮，忽然一种熟悉的气氛萦绕上来。
‘师哥抱着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林兮被潜意识叫走了神思，‘小东于我，我之于师哥，是不是也都是这种感觉’，‘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师哥？’
还没等林兮想明白，耳朵里传来一阵好笑的‘咕咕’声音，从小东的身体通过抱在一起的骨传导在林兮的耳朵里，林兮这才想起来还没管小东的晚饭。
“饿了吧，想吃什么？”小东想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兮会做什么，所以小东只说了了林兮唯一会煮且还可以下咽的东西：“面。”
“好，等着姐姐给你做。”
看着小东狼吞虎咽的样子，林兮的筷子在面条上扒拉来去，忍不住开口：“小东，你为什么要去和那个陌生人走，为什么要去拍广告呢？”
小东的筷子也停了下来，没咀嚼完的面条也卡在嘴里，长长的睫毛朦胧了眼睛，时间嘀嗒着变慢，林兮在等着一个回答，小东咽下嘴里的东西，低低的说：“我想挣钱，我看见房东给姐姐的信息了……”林兮心里堵住了，酸楚涌上鼻尖眼角，原来自己已经把日子过到这种地步了，连房租都要一个小小的孩子操心，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好，更做不了，把小东送回去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电视剧里那种一个人撑起一个家的桥段，现实中一定是有的，但那个人真的是太难，太苦了，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她能做到的现在只有隐藏住自己的情绪别传染给小东，让自己看起来别真的那样没用，她忍着泪，强开口：“快吃，面要坨了。”说完，她冲进卫生间，打开了水龙头，泪水倾泻而下。
人真是个脆弱的生物，林兮缩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生活会让人进化，也许从此刻开始，虽然身份证上的信息还未满十八周岁，但她的思想已经跨过了那条线。
‘谁能帮帮我……’也许很久之前那种女人靠男人养也是一种稳妥的模式，那时候的女性没有自由，但也不会有此刻的怯心之惧。
小东就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却不敢进去，此刻姐姐经历的痛苦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姐姐没有倒霉的被自己缠上，她可以像窦豆姐一样穿着很不方便但是看起来还很好看的裙子和高高的鞋子美悠悠的在校园里闲逛，不用为了自己每天穿着来不及洗的运动衣鞋在学校和梧桐路的家之间来回奔波；也可以像宫阅姐一样脸上涂着化妆品，把头发垂下来认认真真的梳的整整齐齐，风一吹就像仙女下凡一样，而不是每天把头发胡乱的扎成方便的马尾，胡乱洗洗脸就出门。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可是他除了姐姐，谁都没有了，好像除了自私，他没有别的选择。
林兮的电话响了，小东小跑过去，一看，是南滨。小东本能的想挂掉，但是他还是由着那电话响着，也许大人可以帮助大人吧？小东莫名的察觉到南滨比自己更有力量，他是唯一能帮助姐姐的人。最后小东推开卫生间的门，伸手把手机递了进去，“姐姐，你的电话。”
那个比自己大好多的男的，似乎拥有小东理解不了的本领，在那个把自己拒之门外的成年人的世界，他们可能有自己的办法让同类不要难过。
小东蜷缩在沙发里，抱着膝盖，看着卫生间的门，客厅里可以听到窸窸窣窣的对话声，小东看了很久，林兮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小东已经沉沉的睡去，她抱不动小东，这个点把他叫醒之后可能不好入睡，她从房间里取出毯子给小东盖上，看着那哭的脏兮兮的小脸上自己的掌印清晰可见，林兮心疼的轻轻吹着气，用指腹微微的揉晕，心里装满后悔的祈祷这个印子赶快消失，可是无用。小东头发上被喷了发胶的造型让发丝还支愣着，林兮能想象到，小东掉到那个成年人的世界里被各种化妆师、造型师、摄影师摆弄着、推搡着，像个大人一样努力的适应，努力的去做到各种要求。那时的小东的心里一定是害怕的，而现在他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身边，是不是以为自己会夸他赚到了前，而自己居然还打了他，l
泪珠挂在他们的眼角。
第二天。
下了课，林兮赶忙收拾东西和窦豆在教学楼前汇合：“窦豆，我的好窦豆，麻烦你今晚在我家睡，小东一个人在家一晚上不行的，你记得给他带饭回去，作业记得帮他检查了。”
“我觉的你一晚上在火车站不行，别小东没丢，你丢了，我们可不想再去警察局报案。”宫阅单肩挎着背包，抱着胳膊，走过来。
“没事，火车站很安全的，我不会离开售票大厅的。”林兮好好和宫阅保证道。宫阅没说话，转身往停车场走去，留下窦豆和林兮在原地。
“你和宫阅都说了。”
“是呀，反正她有车，爱帮忙不帮忙。”
林兮挽住窦豆的胳膊，甜酸酸的说：“有时候呀，我觉的你俩的友谊真奇怪，相爱相杀的从小长到大。。”
林兮话还没说完，宫阅的车已经飞驰在她俩跟前了，宫阅摇下车窗：“上不上呀！”这话是问窦豆，她不动，林兮拉着她上车：“走吧，快点，小东还等着吃饭呢。”
有车万事好说，售票站八点开门，起码得五点去排，那四点就得出门，那个点没公交美地铁，打车太可怕，还容易睡过头，有了车，在家里能打个盹到半夜，开车再去火车站排着，站足三四个小时，接下来就要看运气了。
林兮本来要一下课就往火车站蹲，然后各种快餐店消磨时间，生傲一个晚上！现在她正在厨房里忙活，宫阅和窦豆今晚要在这里睡，一个要帮着明天早上照顾小东，一个要半夜给她当司机，都是她需要好好招待的客人呀，不过厨艺也就到了那个水平了。原本窦豆是要叫披萨来吃，可是知道林兮省着自己那三瓜倆枣，也就凑合一口吃了吧，小东是已经习惯了，林兮把菜炒成什么样子，他就吃什么样子，而宫阅，全当减肥了。
半夜，因为只有两张床，只能委屈宫阅和窦豆挤一挤了，小东抱着枕头，转过头看着林兮，林兮已经在给半夜起床做准备早早准备入睡了。
“姐姐……”
“嗯……怎么了。”
“你说我爸爸他还生我的气吗？”
林兮明白小东的意思，她睁开眼睛，看着小东的担心的明眸：“不管是怎样的情况，姐姐陪你一起面对，别怕。”
“嗯。”小东也只能问，有些事情他说不明白，也想不太清楚，但是隐隐约约感觉得到。
“睡吧。”
半夜三点半，林兮抱歉的叫醒宫阅，两人匆匆洗漱，正准备出门时林兮还是又叮嘱窦豆几句，突然发现小东已经穿好衣服跑了出来，“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是个小孩，小孩怎么能熬夜呢？”
“可是姐姐，我睡不着。”外面北方的风吹的让这个南方小孩害怕，他一想到姐姐要在这样的黑夜里排队为自己，他就睡不着，这个屋子里没有姐姐，他觉的好陌生，他也睡不着。
林兮想安抚小东告诉他窦豆姐姐会陪着他，可是小孩不管，就要更着，宫阅打了个哈欠，“行了，带上他把，反正他也折腾起来了，再不走排不倒队伍前边了，白起这么早。”林兮无奈，小东得逞，这样一来窦豆也不好意思睡了，起来四个人一起出发。
上车时候林兮不觉的困，窦豆直接倒头继续睡，宫阅撑着困意的开车，到了停车场直接把驾驶座放下补觉，林兮把窦豆摇醒，千万叮咛他看好小东，把小东往她手边推，窦豆半梦半醒的拉住睡着的小东，含糊的答应着。
林兮开门，从前后排座椅的缝隙里挤出来，暗夜至暗的时候，漆黑一片，林兮有些害怕，但是只能装着胆子往售票大厅走，北城的火车站坐落在城市主河道旁，两边修建着欧式巴洛克式的建筑此刻在黑暗里美丽的分外奇怪，河水里一只大鱼‘扑通’一声，把林兮吓的快走几步往目的地跑。
大厅里此刻汇聚着疲惫的人，有人席地而坐，顾不得身上白天上班时体面的西装，外地务工的师傅们显的很专业的带着铺盖卷，睡的也不很踏实。售票窗口紧闭，玻璃墙里一片黑暗，和灯火通明的大厅像是两个世界，对面的世界要等到八点一到才会瞬间点亮，工作人员才会鱼贯而出，这边的世界才会紧张起来。
所特别的是，林兮是其中唯一的异类，大学生是除农民工外第二大买票有力竞争群体，不过一般出现在开学放假之际，而且是群体出现，可以在售票大厅里说说笑笑一晚上，和农民工形成两大春运、暑运两大阵营，这个前后没有大的节假日的时间段里一个学生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大半夜的疲惫让周围的异性也会多看这个小姑娘两眼。林兮这时候疲惫涌了上来，她选了一个人少的窗口站着趴在哪里，大理石冰凉，寒气很快透过毛衣侵了进来，她改为蹲着，想睡不敢睡，看了看手机：才五点多一点，还有三个多小时。
才半个小时，林兮就顾不得地上脏不脏的坐了下来，抱着膝盖无助的看着左右，把头埋在膝盖上，只希望时间能快点过去。
“姐姐。”林兮抬起头，小东跑了过来，后边跟着一路打哈欠的窦豆，小东醒过来，发现林兮不在，又记者林兮说过不可以一声不吭的跑掉，非闹着窦豆带他来找，窦豆说了让他在车里暖暖和和等着姐姐买下票回家，这小孩子不干，不带他来就闹得车上两个女生都别想安宁，窦豆实在是惹不起只能带着他来。
“小东，你又不听话，快跟窦豆姐姐回去。”
“我不，我要和姐姐一起。”
“回去。”
“就不。”说着小东就挨着林兮也坐了下来，窦豆打了哈欠，“这孩子我交给你了，我是在管不了，你看着办，听说火车站人贩子多，拐了小孩直接就拉上火车了。”林兮赶紧把小东拉在怀里，小东也害怕的抓着林兮的胳膊，窦豆本不是吓他们，这是她从小父母跟她说的，不过现在窦豆只想睡觉，就算是和宫阅共处一车也只想睡觉，说完转头回去了。
林兮害怕睡着了真有人从她身边把小东偷走，强打精神，小东也不敢睡，紧紧依偎着林兮，林兮看出他害怕，捏捏他的小脸：“没事，窦豆姐姐吓你的，有姐姐在，不用怕。”
“嗯，我不怕。”小东撅着嘴，把林兮逗乐，说说话，说不定时间会过的快一些。
“姐姐，广城有好多好吃的，等回去了我带你去吃，我请客。”
“是吗，那都有什么好吃的。”
“我们可以去海边，北城没有海。”
“有的，只是没时间带你去。”
“我想起来了，我去过，刚来北城的时候爸爸……带我去过了。”小东的声音小了下去，林兮赶紧转移他的注意了。
“我也去过，那是北城的海好看，还是广城的还好看？”
“广城的，广城的海是那种很大的，海边都是沙滩，可以玩一整天，比北城的大，而且很快就到了，北城的海周围没有沙滩可以玩，而且要走很远的，姐姐，我带你去我家那边的海边玩，可以抓到水母的。”
“哦，这么厉害，你是海绵宝宝吗？”
“我是海绵宝宝，你是派大星。”
“派大星是男的，我是那只兔子，带着个鱼缸的那个兔子。”
“兔子也是男的。”
“是吗，不是的，他还带着一朵花呢，她是女的。”
“有花吗？”小东自己也糊涂了，真的有花吗？男孩子的世界里还没有女主角这个概念，所以动画片拍给男生看角色清一色的男生，拍给女生全都是美少女战士那种，最多带一个夜礼服假面。
就有没有花的兔子问题，林兮和小东争论了很久，最终决定等回到广城家里放一边碟片，现在就当林兮是蟹老板的女儿吧，那个肯定是女的。说道螃蟹，小东眼睛发亮的说：“我知道一家蟹黄小笼包可好吃了，他们家点心都特被好吃，我最喜欢流沙包和双皮奶，姐姐，我带你去吃，还有煲仔饭，和北城做的煲仔饭不一样，还有吱吱煲……”小东眉飞色舞的说了好久好久，让林兮觉的自己起码要在广城呆一个月，才能把他说的好吃的好玩的都吃到玩到，说到最后，小东的肚子咕咕的叫了，居然把自己给说饿了。
“饿了吧？”林兮看看那表，快七点了，可是外边还是昏暗暗的，队伍已经开始成型了，现在离开就前功尽弃，可是小东一个人去买吃的林兮又不放心，“再坚持一下，我们前边没有几个人，买到票姐姐带你去吃汉堡。”
“嗯，姐姐，我不饿。”小东没说完，肚子又‘咕’了一声，他不好意思的捂着，林兮的肚子也‘咕’了一声，她也捂住，两个人看了对方，都笑了。
林兮问了排在自己前边的人，都不是去广城的，那今天很有希望可以买到。
天大亮，宫阅在车上睡的还可以，走进售票大厅找到在队伍里被挤的歪来歪去的林兮。
“你行不行。”
“没事，你先带小东出去吧，别挤着他。”
“姐姐，我不挤，我不出去。”
“小东乖，很快就开始卖票了，姐姐很快就出去。”
“行了，小东你听话一点，姐姐带你去吃饭。”宫阅伸出手，小东没有接，却被林兮推搡着出去，“麻烦你了宫阅，带他去吃点东西，我们一会就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