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失离
距离小东失联，只过去三个小时，现在只是八点钟，一个对于北城这座特大城市还很早的时间，很多人还没有下班，很多家庭的晚餐才刚刚端上饭桌。往常这个时间，林兮应该回过一次家把从食堂带来的饭给小东热上，等他回来自己吃，自己还在精品店打工，要到十点左右的时候，才能看到小东。可坐在警局长椅上的林兮觉的两个小时之后看见小东是一件多么奢望的事。这三个小时足够她在十八层地狱轮回千百遍了，在她脑海里闪过的可怕事情三个世纪也过不完。
窦豆陪在林兮身边，遵照南滨的嘱咐用力的抱住她防止她再乱跑。南滨在警察的办公室里配合调查，眉心凝重。
警察调取了学校周围的监控，因为带走小东的人只有一个背影，很难在人群中比对出来是谁。确定了身形相似的人像之后，要不停的筛选排除，同时不停的扩大监控范围，终于确定了临近街道的交通监控里，看到一个男人驾驶的汽车上，一个小男孩摇下窗向后看，就是小东！
有了车就好办，很快车牌锁定在一家公司名下，根据车管所登记信息，警察很快带回来一个身材高大，脸外凸内凹的男人，一个劲的给警察解释着。
“警察同志，你误会了，我真不是人贩子，我就是看这个小朋友长的好，带他去试个镜，我有家有有业有工作，刚辞职创业，原单位就是北城的，前领导马上就到。”
后面警察抱下来的，是瑟瑟发抖的小东，他被放到原地，不敢动弹。
“你跑到哪里去了！跑到哪里去了！跑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听话！放学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没了你我怎么办呀，我上哪里找你，你是要急死我吗？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林兮拼命的摇晃着小东的身体，像是要把那小身板摇断一般，她为了小东心急如焚，此刻却几乎杀了小东的心都有，或许让这个孩子消失也是一种解脱的方法。此刻的林兮被恨包围着，恐惧化成恨几乎要把她吞噬，她恨不得和眼前这个让她坠入地狱的小孩一起毁灭，也不用再受这样的折磨了。
小东从未见过林兮如此，他被吓的说不出话来，仿佛自己犯下了天一样的错误，甚至不敢开口乞求原谅，眼泪都被林兮的怒火给蒸发掉了，浑身颤抖的心都要掉出来，他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但一定是那种自己想象不到的大错特错，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响彻整个房间，和此刻林兮嘶哑的厉声呵斥缠在一起，实在打扰了整个办公场所。
窦豆和南滨想把他们分开：“林兮你冷静点，这不是找回了嘛，你吓着人了。”林兮死命的拽着小东不肯放，小东却也不跑，只是嘶哑的哭着，窦豆的力量此刻根本不是拽不住林兮，南滨只能顾不得他的教养，放开小东去拉林兮，到底男生的力气比女生大的多，林兮被他扯在怀里，南滨感觉到她被激的发抖，像劫后余生的鸟儿，颤抖的可怜。
“小兮，你冷静点，都过去了，没事的，没事的。”南滨安慰着，像是在安慰一朵被暴雨打过的花，花瓣间积重了泪水，压弯了花枝，要萎到泥土里时，南滨扶住了。
窦豆本护住从林兮手里夺过来的小东，那孩子吓的僵住了，窦豆一手挽住他，一手拍拍他的肩膀宽慰着，谁料着孩子质质的盯着前面，突然像箭一样的冲了过去，扎进南滨怀里的林兮身上，哇哇的用力继续哭，只把林兮的心都哭的瘫痪了，不知怎么的脱离了南滨，用最后的力量抱住小东，也呜呜的哭了起来，两个一大一小就这样抱成一团的哭着，让周围的人很尴尬。
对于这种会丢人的场面，得到消息赶过来一进门就看见的宫阅转头就的避了出去，当作不认识他们，只等着窦豆把两个人拖拉了出来，塞上车，“行了，你送他俩回去，今天太无语了。”
宫阅不欲善后，开车带着两个人离开警局，至于程序上的事，自然是南滨留下来处理。窦豆则办了件她认为现在更重要的事，好好算算小东的劳务费。
宫阅从后视镜看去，林兮胳膊里挽着低着头的小东，两个人默默的流泪，无奈的摇了摇头，听说林兮看这小孩到现在也没领到工资，也不知林兮是图什么，真是麻烦。
回到家，林兮一言不发，小东是不敢发一言，他看着姐姐，林兮没看他，径直走到小东的房间，扯过行李箱，打开丢在地上，小东就慌了，他明白了什么。林兮已经开始一股脑的往箱子里扔东西，小东本就没多少东西，小孩子很可怜大多还是初秋的衣服，更多的是课本什么的。
“姐姐！”小东拦着林兮，可林兮的动作丝毫不受他影响的继续进行，“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姐姐，你不要……”小东抱着最后几件衣服，不想自己也被林兮打包送回广城，林兮直接从他的怀里扯过来，小东抓着一只袖口不肯松，林兮拉了几下差点把孩子拉倒，他拼命的认错，林兮不为所动，转头去收拾其他的东西，根本不理会小东的哭喊。
“姐姐！”小东嘶哑的喊了一声，感觉嗓子都渗了血，让林兮停了一下，小东赶紧扔了怀里的衣服，抱着林兮：“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陌生人走了，我做什么都告诉你，我知道错了，真的错了，求求姐姐不要送我回去，求求姐姐，姐姐，姐姐，你别不要我。”
林兮手里的东西掉了，她弯下腰抓着小东，眼神柔软了：“小东，姐姐不是不要你了，是我们两个小孩真的不能再这样胡闹了，姐姐真的很想好好照顾你，可是姐姐真的做不好。今天带走你的不是坏人，那下次呢，下次姐姐去哪里找你，你知不知我差点就疯了。找不到你我怎么和阿姨叔叔交代，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敢去想。”林兮擦着小东脸上的泪花，像擦拭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今天在监控里看见小东上了那辆车的时候，她感觉自己都被生劈成了两半，现在才感觉自己身体被缝了回去，勉强有个人的模样，那生劈的伤痕怕是这辈子都要摆在哪里了，想忘都忘不掉。看着小东的脸，林兮被缝合的神经才反映过来让自己知道，她有多在乎小东，让她自己都吃惊怎么会对一个认识几个月的小孩倾注这么多的感情，真的像是自己亲弟弟一样，只怕是亲弟弟丢了也就这样了吧。要是林兮能选，当初就不会给他做家教，这样不认识他，也就没有后来的事，可是现在回不到去苏染阿姨跟前面试的那天了。
小东已经哭的哽咽了，上气接不了下气：“姐姐，我回去可能不是……一定不能再打球了，我想打球……”她抓着还粘着自己泪水的林兮的手，用灵魂给自己求情，求自己的梦想不要破灭，求自己不和林兮分开，他们的基因已经认定对方，dna都长到一起了。失去梦想的疼或许要很久才能感觉到，可是和林兮分开的疼，现在就在挖着小东的心。
“小东，我想照顾你、帮你、养活你，可是我真的做不到，你是一个人，是不能错不能试的，一但有失误就无可挽回了。小东，我们毕竟都还是小孩，我们都对自己负不了责，我送你回去，姐姐也陪你回去，我们阿姨好好谈谈，把我们的困难和你的决心都告诉父母，让他们支持你，管你，好吗？”
小东看着林兮，固执的摇摇头：“不，姐姐，我不回去，我回去还是会跑的，那时候你们谁都找不到我！”
‘啪！’林兮一个耳光扇在小东的脸上，把他的脸扇了过去，小东吃惊的捂着脸看着林兮，他不相信姐姐居然会动手打他！
林兮掐着他的肩膀，用可怕的眼神警告他：“小东，你给我听着，你要是再敢一声不吭的消失，我一定会找到你，但是我只会再找你一次，因为那样我就没你这个弟弟，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不会再看见你。我不是你有血缘的姐姐，我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你给我记住，记住了吗？”林兮的眼神逼问着小东，就是在告诉小东，如果他敢说不，她马上就走，今天的害怕，她再也不要经历一次了，逃避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小东捂着脸，害怕的点点头。
林兮不会就这样放过他：“说，说你不敢了，你给我说！”
“我不敢了……”
“大声点，说你保证，你不敢了！”林兮撑着严厉，让小东保证，其实打了小东，她就后悔了，可是她不能让小东看出她的心疼，她得让他害怕自己，才能像家长一样，管着他，管住他！
“我保证，我不敢了！”小东装着力气，说完又哭了，可是没有那么害怕了，姐姐说自己偷偷跑掉才会不要他，那自己不跑是不是姐姐就永远要自己了。
林兮一口气才松了下来，摸着小东的头发：“疼吗？”
“疼的……”小东委屈的放开自己的手，露出被打的脸给姐姐看。林兮看着那奶白的脸，自己怎么会用那么重的力气，怎么就打出那么一个红掌印，不会留疤吧？她赶紧去揉，希望下一秒自己的‘杰作’就消失。怀着自责，林兮对小东抱歉道：“小东，你放心，如果阿姨不同意你回来北城，我一定陪你偷跑回来，我把你从北城带出去，就一定把你再带回来，那时候就算是一天打十份工，姐姐也养活你！”
说道养活，“姐姐，钱……”小东突然想了起来：“姐姐，钱还没有拿。”
“钱，什么钱？”
“我拍照赚的钱，那个大叔还没给我，他答应给我的。”
“你等着。”林兮拨通窦豆的电话：“窦豆，你还在派出所吗？别让那个娱乐公司的人跑了，小东不能白丢了，我现在就回去！”
带走小东的行为，当事人已经解释不通了，他本来是想给小东的父母打电话，可小孩自己说父母不管他，身边只有一个姐姐，姐姐要到很晚才会回家，而且要是知道一定不会让他去试镜的，只要十点之前把他送回家就好。
原本这种请小演员的事情跟父母或监护人沟通就很麻烦，大多数会认为他是骗子，少部分同意的会这不让拍那不让去，再者会提出高额的劳务费。他李锐从铁饭碗的单位辞职出来，创业资金已经捉襟见肘，好不容易拉来的广告，原定的小演员父母临时加价，完全让他没赚头，情急之下想到了在学校见过的那个漂亮的小男孩，要是那个孩子不成再赔本用原定演员拍摄吧！谁料他一去，那孩子见了他就跑，好说歹说提了一句‘给钱的’，那孩子回头就问能‘能给多少？’
带回公司，两个小孩一比较，这个叫小东的小孩生的那是真好，摄影师说这孩子的脸很小，而且是那种上镜更小的模板脸。再细问几句，发现这孩子居然还是前不久结束的全青会少儿组的冠军，成绩斐然，是可以打在广告上的头衔，在童星里很难得的。客户也很满意，更重要的是，小孩提出的劳务费只有原预算的一半。
虽然知道监护人如果知道了会很麻烦，但是今天必须把样片拍出来给客户，不然明天就算违约，他这新生的公司经不起赔偿了，当即铤而走险，先把广告拍了。
可能是大赛经验丰富的原因，小东在镜头前根本不怯场，让一旁的老板李锐隐隐觉的自己挖到宝了，如果这个孩子能一直听话，如果他的成绩能一再创新，那就是自带知名度，如果能和这个小孩签长期约，如果他只和自己的公司合作……
李锐的预想还没完，他已经被带到警察局了。好在他之前的单位很有分量，领导亲自来保证这个他器重的前手下，更重要的是，他答应了窦豆提出的超额和解金，并且在南滨专业的评估和聪慧的谈判下答应了给小东双倍的劳务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