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愿如磐石，不慕星辰
南、宫二人相互道别，因着宫阅车技不熟，大头插进的车位，央求南滨帮她把车开了出去。南滨应允，看着宫阅摇下车窗，同她道声小心后，自己也准备驾车离开。
南滨走到自己的车旁，修长的手指在车把手处犹豫了三厘米，还是打开了车，驾车驶出停车场，路过那个百货便利店时，目光在什么地方停留了而过，转眼间已经到停车场的出口处，医院免费停车一小时，超出一小时五元。
“您好，超时了先生，请支付二十。”南滨付过钱，驶出车场，值班室的大哥低头扶了下帽子，再抬头时看见那个英俊的小伙子又掉头转了回来，从入口处又进来了。
林兮坐在床上，正在给小东和书立讲解今天的课程，突而一声：“林兮。”三人抬头，南滨折而复返，右手架着一个拐杖，左手是打包好的晚饭。
“师哥。”林兮起身，他走了过来，把拐杖放在床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那个没拆开塑封的水杯拿了出去，一大两小的三人面面相问，不知南滨是要做什么。几分钟之后，南滨带着水杯回来，杯子的里盛满了水，林兮刚要去接，南滨闪过：“烫，小心。”他把杯子放在桌上，那水杯通身粘着水滴，应该是刚刚洗过。
南滨递来拐杖，“林兮，这个虽然会不好看，但是能够帮助你正常行走，水杯我洗过了，天气凉了，夜里要喝热的水，热水在出门右转的拐角，你接取时要小心。晚饭在这里，护士台处有微波炉，可以加热。无论多晚，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交代好种种，南滨告辞，林兮拄着拐杖，追了两步，道了声：“师哥。”南滨转身，“回去开车小心点，到了给我来信。”这似乎不是南滨期待的话，但他还是一如从前的说了声：“好。”
“小东，现在我觉的大哥哥好像是真的喜欢你姐姐。”书立目不转睛的喃喃道。
“你，闭嘴。”小东眼神冷酷，如不悦的狼犬幼崽般看着眼前。
南滨离开，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书立的爸爸接他走了。病房里除了三位病人，就只剩下林兮这半个病人，正专注的给小东讲课，希望能把书立所说的今天的课程给小东补上。
小东本就生病，坚持没多久，注意力就开始分散，揉着眼睛。林兮放下笔，“累了吗，我们休息一下，先吃饭，我去把饭热一下。”林兮准备起身，小东拉着他，“我不饿，姐姐。”说着卷缩进被子里，看来还是身体难受。林兮摸摸他的额头，感觉还是有些热，生病伤元气，小东整个脸都是垮垮的。
“听话，小东，越是生病，越要吃饭，吃了饭才有力气。”林兮提着饭，拄着拐杖去护士台把饭叮了一下，回来把不想动的小东扶起来，半靠在墙上。南滨买的是粥和包子，还有清炒菜蔬，“小东，来姐姐喂你，起码得把这碗粥喝了。”
小东觉的身体很软，张嘴都觉得很费力，但还是努力的一口一口的张开，也只勉强了半碗，又躺了下去。林兮放下粥就守在他身边。
窗外的月色愈发浓，病房外依旧是忙碌不已，林兮去接了热水，关上门，病房里安静了。一床的大叔示意她关掉灯，林兮照做，只小东床头暗灯还亮着，林兮看着小东似乎睡的不是很踏实，便去洗手间把毛巾打湿，想给他擦擦脸，刚一碰小东，那孩子抽噎了一下，吐了出来，林兮吓了一跳，“小东！”
小东半起身，趴在床沿，哇哇大吐，随着胃不住的痉挛，他的脸不受控制的痛苦抽搐，林兮帮他拍着后背，按下呼叫器，大声叫医生、护士！看着小东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最后都是在呕吐胃酸，脸色虚脱。医生和忽视一阵忙碌，秽物被踩来踩去脏了一片，终于小东平稳了下来，医生再看林兮时，她的心疼布满全脸。
“没事，小孩子生病这都是正常的，他卧床活动量小，明天少吃一点，晚上注意观察，有情况及时呼叫。”医生叮嘱了半天，护士过来匆匆打扫之后便都离开病房，林兮扶着虚弱的小东，给他喂水，用塑料袋接着让他漱口，小东迷迷糊糊的照做，林兮用毛巾擦拭着呕吐物弄脏的被子，眼泪终于嘀嗒嘀嗒的打在被子上，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小姑娘，不要紧，小孩都是这样长大的，用老百姓的话说是身上有火气，吐出来火气就散了，烧也就退了，没事的，你别哭了，你弟弟还指望着你呢。”
林兮摸摸眼泪，“谢谢爷爷。”
林兮这哭，一是心疼小东病的可怜，更是哭为什么一切似乎都这么难，和自己想的、自己准备的、准备面对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她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接送小东上下学，送他去训练，帮他辅导功课，等着苏阿姨回来一切就好了。可是为什么每一步的变数都让她料想不到！为什么小东要受罪，为什么自己竭尽全力了还是照顾不好小东，他们为什么这么累，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受苦，为什么没有第三个人可以分担一点，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个要承担一切，而所有的一切真的太重了。
小东的右手再次扎上了吊瓶，林兮就守着那一滴一滴掉落的液体，她好想睡，眼皮多少碰在一起，她迅速猛然的睁开。小东中间醒了好几次，想哭却难受的没有力气，只挣扎着无助的流泪，紧紧的抓着林兮的手，虚语着：“姐姐，我疼……”
“小东乖，小东快睡，睡着了就不疼了，乖。”林兮感觉小东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似乎是在求救和呼喊，她把脸抵在小东头上，想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小东的手穿过林兮的脖子，抓住这唯一的依靠，不肯放手。虽然林兮可以轻松的挣脱，但是她不舍得剥夺小东这最后的所有，只能微微的躺在那窄窄的床边，把小东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身体。小东感觉到了安全，平复了好多，紧紧的挨着林兮，让自己顺着轻拍身体的节奏慢慢的就睡。
“睡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睡吧，睡醒了我们就回家了。”
大概凌晨两点的时候，林兮按下呼叫器，护士进来拔掉针头，疼痛让小东轻抽了一下，很快林兮就把他安抚好，护士关上门，林兮低着小东的额头，似乎温度降了些，她就这样把自己的脸贴了一晚上，抱着小东在睡梦里都感应着他的温度。
第二天病房杂乱的时候，林兮才起来，她轻轻起身，小东还拉着她，她柔柔的拨开他的手：“没事，睡吧，我在呢。”
林兮去洗漱间洗了把脸，看着自己的左脸被压红了一盘，揉了揉，回到小东病床前，拿着水杯去接了半杯热水，兑着矿泉水喝了下去，她疲惫的揉搓着脸，按按后颈的神经穴让自己清醒一些。等到小东缓缓睁开眼睛时，明显气色好了些，人也有些力气。
“姐姐，我要洗脸。”小东自己下床，一手拿着牙杯插着牙刷，一手捏着牙膏，张着胳膊，穿着儿童睡衣左右摇晃着去洗漱间，小跑回来时候，下巴尖还在滴水，原来忘记了拿毛巾。林兮帮他擦着脸，他两手还原样拿着牙具。
“早上想吃什么？”
“豆腐脑，多放辣椒。”
“不行，医生说你得吃清淡的，我去看看有没有鸡蛋羹卖，你躺着吧。”林兮拄着拐杖，觉的它非常有用，一只脚不用点地，她走路的速度并没有慢多少。
“姐姐，为什么你可以吃辣豆腐和油饼，我只能吃这个鸡蛋汤，吃不饱的。”
“因为我没生病呀，你快快好起来，就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了。”小东无奈。
吃过晚饭，小东不想老躺在床上，像出去看看，被林兮制止，“外边有点冷，要是觉得无聊，我们来上课吧。”小东马上意识到不对，“一会我还要输液呢。”说着自己走到窗户边假装看风景。
上午的时候，小东在输液，病房的电视里亘古不变的播放着同一个电视剧，虽然拍摄年代很久远了，但是小东和林兮看的很入神，十点左右的时候，宫阅来了，林兮很吃惊，“你不上课吗？”
“刚从国外回来，老师们还没反应过来呢，明天是周末，正好偷懒几天。”
“宫阅姐姐好。”
“怎么样，今天看起来好多了，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吗？”
“差不多，不过得输完这些液体，才能出院。”
“行，没事，我开车了，一会送你们，出院手续呢，我去办，你脚不方便。”林兮把各种单据递给她，“谢谢啦。”宫阅没客气，出门上下去跑了，回来的时候，领了一大包药，有吃的，也有输液用的，“你记得给小东按时吃药，用量我都帮你记在纸上了，小东，你姐姐要是忘了给你吃药，你自己一定要按时吃哦，她那个记性，也就能记住吃饭了。”
“嗯。”小东答道，他很认同。
“小东这次病的挺严重的，医生给开了半个月的药，这几天还得输液，急诊不能住院超过48小时，你家附近有诊所或小医院吗？”
林兮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回头去找找。”
“算了，我每天接你们过来输吧，全当练车了。”宫阅收拾着各种东西，头都没有抬的说着，林兮和小东惊恐的互相看着对方，但愿人长久吧。
不过，看着宫阅做事有条不紊的样子，林兮觉的像极了师哥，也许他们才是一种人，是天生一对的那种。
出院的时候，林兮把剩下的矿泉水、吃的、水果都留给隔壁的老爷爷，老爷爷是特殊情况，他每天都要输液治疗，可是没有人照顾他，来医院很不便，急诊也就特殊对待，允许他长期住在这里，“爷爷，我们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我们每天来的时候，会帮你带热菜热饭来，您要是特别想吃什么，就给我打电话。”老爷爷连连谢谢，眼角含泪，听护士说，老爷子经济条件不错，就是唯一的孩子在国外跟离异的前妻在一起，他就可怜了。
在宫阅的甲壳虫里，小东把林兮抱的更紧，林兮也紧紧搂着小东，宫阅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俩的面部表情：“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事，小东穿的有点少，他冷。”
“是，宫阅姐姐，我冷。”
“你专心开车。”林兮和小东异口同声的道。
终于到了梧桐路，林兮和小东欢天喜地的庆祝，一想到明天和之后还得这样飞车来回，心里又开始犯难。宫阅上下打量着这个家，不住的摇头，简直是贫民窟。
林兮却觉的，虽然只过去二十多个小时，却感觉像是过了一年，昨天这个时候自己是多么无助，才过了一天，好像昨天过去很久似的，小东也好了起来，厨房也不是昨天那样面目全非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