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予你欢喜（17）
在向齐国国都方向行进的第十二日，下了一场极为难得的大雪。
恰逢到了冬至节，于是沈临安决定在附近的小镇子内歇脚两日，待雪停后再启程赶路。
楚曦听着车轮滚滚的声音，直至停下，帘子被人从外掀开，沈临安从外伸出手来，“阿曦，我寻到了一家客栈，下车吧。”
小镇名为永宁镇，隶属齐国，坐落在靠右方的角落，虽然不够繁华但胜在民风朴实远离嘈杂。
楚曦扶过他递来的手下了马车，“如今不过十几日，我似乎已经快忘了自己曾是个将军这件事。”她曾经纵身跨马飞驰也不觉疲惫，如今下个马车也需要被人扶，倒是有点造作。
想到这一点，她忍不住笑起自己。“再过几日，我便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了。”
沈临安为她轻手整理好散乱的裙摆，温柔出声，“如此甚好，我倒是极为愿意的。”
楚曦撇撇嘴，“我不愿意，这样下去若是离了你我该怎么活呢。”
马车被沈度驾着走向后院，沈临安牵着她的手在客栈门前站下，凤眼微扬，嗓音微哑在她耳边道，“在下自然是要负责的。”
楚曦脸一红，急忙甩开他的手飞快跑进了客栈，甚至顾不得踩了几脚自己的裙摆。
“小心些。”沈临安见她这副模样哭笑不得，她似乎还未能习惯自己是个姑娘的身份。
两人的房间紧挨着，当夜楚曦睡得并不踏实，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也不知怎么想的，她敲了敲床榻边紧挨的墙壁，一共三下。
因为她记得——沈临安那间屋子的床榻与自己的是相邻。
过了片刻，没有回响。
“沈临安这个家伙大概已经睡着了吧。”她将身上的被子裹紧，百无聊赖的又翻回身去。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门外传来了两声轻轻的叩门声。
她披着被子下床，困惑着打开房门。
月色顺着门外的小窗倾斜流入房间，而月色中是身着中衣的沈临安。沈临安背着光，月色拉长了他的身影，他眉目精致如画，望着她温柔笑开，“阿曦。”
楚曦手还握着门，怔怔问出声，“你怎么来了？”
沈临安歪了歪头，身后的月光顺着他的动作映在楚曦的面容上。
他与月色，皆如此动人。
“你敲了墙壁，我想你大概是没有睡着。所以想来陪你。”他的声音悦耳，如同蛊惑人心的精怪，而楚曦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让这蛊惑她的精怪进了房门。
进门后，楚曦便缩回了床榻上，而沈临安坐在床尾，此时却变得一言不发。
“沈临安。”
“嗯？”
楚曦拍了拍自己身侧空出的地方，“你在这里躺下吧。”
沈临安微怔，“阿曦，这样不好。”
“没关系的，反正到了齐国我们便要成婚了。”楚曦固执的向后又缩了缩，将地方空得更大了一点。“难道你不想娶我了吗？”
沈临安抿了抿唇，沉默着熄灯上了床。
楚曦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他，伸出手指顺着他的额头一点点向下，直至在鼻尖停住。
她忽然觉得此情此景如此熟悉，那种熟悉使得她莫名的难过起来。
楚曦缓缓开口，“沈临安，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沈临安转过身面对她，眉眼温柔，“我信。因为那个梦，我相信在不知道的时候我一定等了你很久，很久。”
楚曦忽然脑袋一痛，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她的耳中回荡不休，是她的声音，在呼唤一个名为阿褚的名字。
疼痛转瞬消失，她怅然若失，紧紧攥住了沈临安的衣袖，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她心中有如此强烈的念头，要同眼前的人永远相守。
她低声开口，“如果还有来世，一定要等我来寻你，好不好？”
“好。”沈临安温柔替她顺了顺发丝，“你不来，我便永远等你。”
楚曦抬眼望着他的眸子，“可以唤我一声娘子吗？”
沈临安的眼瞳一颤，如同酝酿起惊涛骇浪，平静的夜色下他胸腔内心跳震耳欲聋，他的唇瓣颤抖，声音带着细不可闻的激动，“娘子”
楚曦心中分明是欣喜的，可眼角却有泪流了下来。
她擦了擦眼角，笑着带泪，“如此你我便算得上结为夫妻了吗？”
沈临安轻轻替她拭去泪水，轻笑道，“笨蛋，未曾拜过天地怎么能叫做结为夫妻呢。”
楚曦竟当即拉起他，在月色中拜了天地。
在陌生的地方，在简单的客栈内，似乎只有完成这个俗气老套的仪式，她的内心才能够踏实落地。
第二日，沈临安带着沈度前去镇子的外围探一探路。
在歇脚的茶楼里，他们刚坐下便听见有人在议论。
“你们知道吗？我们齐国的新王明日便要在京城内登基了！”那人的话说得声音并不大，只能让一桌的几人刚好听清。
“新王？”旁人均是诧异，“王上不是正值盛年，怎么回事？”
“听闻是突发了急症驾崩，京城内如今严禁所有人将此消息传出呢。只待明日太子登基为王，昭告天下。若不是我有位远方亲戚中乃是王城内打杂的老太监，几日前刚告老还乡，否则我哪里会知道这个啊？”那人信誓旦旦地说道。
“突发急症？什么急症能几日便要了人命？我看还是有什么门道在里面。”那人说得小心翼翼。
“可不是吗，否则怎么会捂紧了满王城的嘴巴，生怕消息走漏呢。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你们可要不要将这消息说出去，否则小命难保！”
角落处的沈临安脸色暗沉，他与沈度的目光交汇均看出了彼此的担忧。
他们武功上乘，自然能够一字不落的将几人的话听清，但随着一字一句，他们的心情逐渐跌落了谷底。
王城有异变，但沈临安却没有得到任何风声，就连父亲也未能传出消息给他。
想来王上之死必然是太子蓄意谋害！
太子心思深沉，如此行事一定是有原因，而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在防备他。
议和一事，怕是再难继续。
楚曦独自在附近闲逛，听闻今日冬至节民间皆会祭天祭祖歇市三日，又称长至节，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节日。
于是她忙碌了一天，打算给沈临安一个惊喜。
辣鸡小心翼翼的出声，“宿主，今天是冬至节，我可以吃一包辣条吗？”
楚曦诧异，“嗯？那一箱辣条还没吃完吗？”
辣鸡讨好的笑着，“没有了所以才问宿主我可以吃吗？”
楚曦怒道，“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又想用我的积分！”
辣鸡戳手指，“人家也是问问嘛，不同意就不同意，不要发这么大火呀。”
楚曦恨不能踹上它几脚，怒其不争道，“只会拖我后腿！要你何用！”
在她忙完一切后，恰好沈临安回来了。
夹杂着风雪，沈临安刚踏进房门便被迎面而来的楚曦扑了个满怀，沈度很识趣的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临安看着怀中的少女，桃花眼弯弯，“你回来啦。”鼻子上还沾着一点白色的粉状物。
“面粉？”他无奈的笑了笑，替她擦掉鼻尖的白色，“阿曦是去偷吃了什么吗？”
楚曦摇摇头，“是糯米粉。”
沈临安奇怪，“糯米粉？做什么？”
少女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拉起他的手向后厨走去，“有个惊喜给你。”
直至热气腾腾的瓷碗被放在他的手中，看着圆滚滚的一个个小圆子他才如梦初醒，“这是冬至圆？”
楚曦笑眯眯道，“是啊，我用了一天才做好呢。快尝一尝我的手艺！”
沈临安接过楚曦递来的筷子，将一个圆子塞进口中，软嫩的肉香融合糯米的甜糯在味蕾跳动，他笑着点头，“嗯，好吃。”
他又夹出一个吹了吹，递在楚曦的唇边，“你也尝尝。”
楚曦瞪圆了眼睛，欣喜道，“没想到我的厨艺这么棒嘛。”她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沈临安，“你日后有口福了哦。”
后厨内昏黄的灯火映照着少女的侧脸，犹如白玉，她的笑意盈满了漂亮的眸子，此刻沈临安的内心无比安稳，他笑道，“娘子做的，我都喜欢。”
楚曦很满意他的称呼，“夫君喜欢就好。”
原本暧昧的氛围应该是从沈临安挑起，可在楚曦话音刚落，他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楚曦正疑惑之际，沈临安却骤然将她拉入怀中，俯身吻了下去。他哑然着声线，“这个称呼我也很喜欢。”
当晚，沈临安还是选择将齐国如今的局势对楚曦坦白。
“阿曦，不如你暂时在永宁镇留下，待我解决好一切后再来接你回家。”
楚曦窝在沈临安的怀中，她笑道，“我不在你的身边谁来保护你呢。”
“那些旧伤早已痊愈，相信我，我的身手并不比阿曦差。”他的手抚摸着楚曦的发丝，心中隐隐不安。
楚曦倏然起身，捧起他的脸，与之对视，一字一句道，“共进共退，方为夫妻。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明日出发，若是抛下我独自离开。”她义正严词道，“我便休了你。”
沈临安弯了弯唇角。
“好，我定会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