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予你欢喜（16）
楚曦最终还是在穆筝的帮助下同安王讲明了实情。
“臣楚曦任由王上如何处置绝无怨言，只望王上能够看在楚家满门忠义的情分上，勿让臣之罪过辱没了楚家门楣。”
安王的面色阴沉眉头紧锁，没有说话，目光望向穆筝。
却见穆筝冲他笑得没心没肺，语气撒娇地说道，“父王，您便饶了她一回吧。毕竟被当作男儿养大，她也身不由己，吃了许多的苦，如今难得遇见了心上人，不如成全了他们，还能彰显我安国心胸与气派。”
“本王倒是未曾料想过最为信赖的将军竟是如此善于伪装。”
勤政殿内的灯火通明，炭火被小太监烧得很旺，可是在如此温暖的环境下楚曦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她的浑身上下冰冷，连骨节似乎都已被冻到僵硬。
她迈动发僵的腿向前几步，蓦地跪在地上，坚硬的地面与膝盖发出撞击声。
系统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宿主？”
这三世以来，无论什么礼仪君臣，楚曦这个性情散漫的宿主都未曾遵循过。这是她第一次放下了现代人的骄傲，弯下了膝弯。
“纵使臣对王上有欺瞒之罪，但臣对王上、对安国的忠心天地可鉴。”
楚曦清楚，纵使她此次死在了安王的手中，沈临安出于对自己的情分也与穆筝断绝了可能，她的任务依旧可以顺利完成。
但她还是如此迫切的——想要活下来。
安王额头的青筋一跳，怒其不争的开口，“你可知本王对你抱有如何期望！又可知穆筝她”
“父王！”
穆筝打断了安王的话，走向楚曦，在她的身侧站住了脚步。
而后，众人睽睽下跪了下来。
“求父王饶过楚夕！”
她的声音清亮，在楚曦的耳中不断回响。
楚曦诧异的扭头看向穆筝，“公主？”
她以为穆筝纵使对于她的隐瞒毫不在意，但出于多次的戏弄她并不认为娇气的小公主会为自己求情。
何况是做到如此地步。
此刻，震惊充斥着她的头脑。“为什么？”
“我帮你这一次，你将簪子还给本公主。”穆筝目不斜视，冷冷出声。
“簪子”楚曦想起来那个她被讨回来的簪子，它放在木匣之中藏在了书房，她原本是怕自己再冲动下将赏赐变卖。
但似乎簪子的主人
原本木讷的脑筋忽然飞速的运转起来，她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父王若是不肯宽恕楚夕，女儿便在这勤政殿内长跪不起！”
安王最为宠爱的便是小女儿穆筝，从小她想要的东西只要开口就算是金山银山也轻而易举可得，但此时显然不是她能够骄横的时候。
“你这是在以此威胁本王？”安王的声线低沉使人听不出其中情绪，却充满威压。
楚曦拧眉，用两人可闻的声音说道，“穆筝！不要用恩宠来试图动摇君意。”若是安王因此动怒，曾经的宠爱并不一定能够保得下他们二人。
君心难测，亘古不变。
“不用你来教我做事。”穆筝的余光瞥过她，看似不经意，但楚曦并未错过那眼神之中包含的不舍与眷恋。
“md！”楚曦心中暗骂。
出现了穆筝这个意外，眼下她就算是死也不能再拖一个下水。
“王上！请您为臣赐罪！”她大喊出声，“公主不过年幼冲动，王上不必将她的话当真！”
楚曦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会同人争抢罪罚。
“宿主！你疯了吗！”系统在她的脑袋里尖叫，“这可是女主！是你的情敌啊！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好吗！”
楚曦视若罔闻，继续认罪。“是臣曾经蛊惑了公主！她不过是受了臣的蒙蔽！还请王上不要怪罪公主！”
就当她糊涂了，这个女主她必须要保护好。
否则她良心不安！
“你在胡说什么？”穆筝不解的看向她。
“安国上下十二名公主，你真的以为王上不敢罚你吗！”
楚曦压抑着怒气道，“我哪怕是死也是罪有应得，你难不成还想殉情吗！”
穆筝一怔，白嫩的脸颊缓缓浮现一抹淡淡的红色。
“呸！”楚曦反应过来，狠狠抽了一巴掌自己的嘴巴，“胡说八道！”
“够了！”安王的一声呵斥将两人拉回了沉重的威压之下。“你们当真以为本王的耳朵是摆设吗！”
殿内再次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针落可闻。
不知过去了多久，楚曦已经感到自己的膝盖开始发麻，终于听见了一声深深的叹息至前方传来。
“既然穆筝如此坚定想法，朕便饶你一命。”
楚曦猛地抬头。
“贬为庶民，家产充公。”
安王一字一句道，“本王会向外宣布你暴毙身亡，楚家之将，不可辱没。”
楚曦眼瞳一颤，心底涌动的各种情绪不知如何分辨，却引得浑身颤栗，热泪盈于眼眶。“谢王上恩赐！”
穆筝缓缓松了一口气，轻笑道，“楚夕，恭喜你自由了。”
走出王宫的时候，楚曦木然地抬起头，刺眼的日光毫不吝啬的铺洒满面，她看着那道光，它似乎来自宫墙之外，很远却又触手可及。
“阿曦！”沈临安跑向她，声音急切可见。
她怔怔然的看向他，分明是冬日他的额头却沾着细汗，满眼映着她的身影。
“怎么样了！”
楚曦将身上的铠甲脱下，沉沉的重量卸下，她如释重负，迟迟的笑开，“我可以随你走了。”
她想起记忆中儿时的画面，小小的女孩费力的扬起手中的重刀，却被刀的惯性带倒在地，她问一旁的祖父，“祖父，曦儿好累，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吗？”
那时候的楚夕没有得到应允，而这一刻她终于得到了自由。
他们离开安国的那日，车轮碾压过路上的积雪发出吱嘎的声音，楚曦从马车的窗口探出头去，再次回看城墙高耸巍峨，上面似乎有一道人影，再一眨眼，又仿佛没有存在过。
她已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女装，望着渐渐远去的城墙，她轻声开口，“再见了，小公主。”
“公主，你怎么不去见她？”
城墙之上，侍女望着穆筝的背影萧瑟。
“我怕”她的声音被风裹挟带走，“我怕再见面，心底的梦会碎。”
马车的影子已经远去不见，穆筝转身，“我们走。”
她的手中露出一抹翠绿的光泽——那支簪子安然无恙的握在她的手心。
“公主，您还招婿吗？”
“不招了，他们都配不上本公主。”
“嗯？奴婢瞧着那尚书家的公子就不错，生得俊朗。”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如女子，叫他招婿才是。”
马车内极为宽敞，两侧为榻，一侧为案。
在榻上还被铺上了厚厚的毛毯，楚曦窝在榻上陷进毛茸茸的毯子里，手中还揣着一个手炉，她爬起身来就能看见坐在小案旁的沈临安正手持书卷看得认真。
楚曦掀开厚重的帘子望了一眼，寒风激得她浑身一抖，她急忙缩回榻上，“我们这样慢慢的走，还要多久才能到达齐国？”
沈临安答，“十五日有余，若是大雪难走的时候大概还要更久。”
楚曦叹气，将手炉往他的怀里塞了塞，“早知道这么难走，我们该等到春日的。”
沈临安见她裹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感到可爱，忍不住凑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是啊，但因为担心安王反悔，只好跑得快些。”
楚曦觉得言之有理，但还是对于沈临安揉乱自己头发表示不悦的呲了呲牙，毛茸茸的，没有任何威胁力，反倒是像个被惹急了的猫。
“可是这样一直赶路，好生无聊啊。”
沈临安提议，“不如同我一起看书？”
楚曦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要，我这个人看书就头疼。”
“那”
楚曦的眼睛忽然一亮，“我想到了！”
“什么？”
“或许你听过真心话大冒险吗？！”
“那是何物？”
“嗯就是比赛输了的人要选择一项惩罚，是说出真心话还是听由赢方做一件冒险的事。”
“哦？可以一试。”
楚曦简单告诉了沈临安石头剪子布的原则，他点头，“嗯，会了。”
楚曦摩拳擦掌的坏笑，一定要利用优势好好的套一套沈临安的话。
第一局，沈临安输。
“我来问你，你喜欢过多少个姑娘呀？”
“嗯？不是需要自己选择惩罚吗？”沈临安哭笑不得。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楚曦耍赖道。
沈临安抿了抿唇，目光扭动偏移，语调别扭，“一个。”
“谁啊？”楚曦追问道，“哪家的姑娘？漂亮吗？”
“漂亮。”
沈临安默了默，接着耳根红了起来，“那姑娘姓楚名曦。”
“奥，原来是我自己？”楚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第二局，沈临安又输了。
“你是从”楚曦调戏的盯着沈临安，“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沈临安的眉头轻蹙，似乎是在思考。
终于在楚曦耐心消耗殆尽前，他开了口，“在梦里。”
“嗯？”
“在醒来前的时候，我梦到一个声音。它告诉我，你来了。”沈临安说得认真，分明是精致妩媚的一双凤眼，目光却极为澄澈，“命运使然，仿佛等待良久。”
楚曦一怔。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自己也是同样的感受。
第三局开始，楚曦便再也没有赢过。
显然，她低估了沈临安的智商，也高估了自己。
她被沈临安问到家底都快掏空了，最后一次，沈临安竟然替她选择了大冒险。
他抿唇轻笑，“可以让在下偷偷亲吻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