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总是不圆满
因为谢锦与林月婵衣衫不整的被堵在客院书房,这才有了后面的事。若林星河那时敢开口阻拦他纳妾,只怕林家第一个就不容她,更何况还有国公夫人的手笔在。林星河稍微露出一些不喜的端倪,谢夫人和林家都不会放过她。所以,这件事除非是小侯爷自己反对,林星河是不能多说一个不字的。可是这般的道理秋生就是知道,也不会与小侯爷分说的。忠言逆耳,这四个字是多少人的血泪与教训的凝结。
谢锦这里也是如此,他自己可以指责林星河,但是秋生却是一句都不敢多说。别说本身林星河没有错,便是有错,也不是秋生这样的人能分说的。在小侯爷眼里,秋生与林星河也从来不是一个等级的人。
谢锦沉默了许久,再次开口道:“你明日派人送些棉被和狐裘,金丝炭,府里有什么新鲜的瓜果,都给林府送去些。她回去的匆忙,府里的东西都没有带,你将她的东西也给送回去一些,她想常住就继续住,本侯离了谁都快活的很!”
秋生忙陪着笑脸:“侯爷放心,我肯定会安排好的,也让人带话给林府的。”
谢锦道:“你亲自去。”
秋生笑容僵了僵:“是,奴才明日一早就去……”
谢锦不等秋生说完,抬脚朝外走,边走边道:“若林家实在想女儿,便让林月婵也回伺候他们!”
不知何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谢锦披着华贵的狐裘,一路朝外走,莫名的这背影让秋生觉得很萧瑟也很可怜。
林星河从小就被小侯爷高看一眼,没有入奴籍,又有小侯爷去皇后娘娘脸前求了身份,秋生是不敢与她比的,自来也将她当半个主子。林星河这些年不但没有半分的持宠而娇,甚至做起来事来比秋生等人还要尽心尽力,人也是真的本分。她很得大家的尊重,但是她也很尊重秋生等人,待人也是真的和善。
林星河回家时,秋生不知真相,也觉得问题只怕还是小侯爷纳了林月婵做妾。不过,秋生倒也不认为林星河是捻酸吃醋。她对小侯爷历来千依百顺,恪守本分,虽是关怀备至,也没有什么女儿家的情思在。小侯爷平日里与同僚喝些花酒,胡闹妄为,也是一笑了之。
林家娇养林月婵,吃穿用度,琴棋书画女红,甚至教养的女师傅,堪比一般的官家小姐。林家为她花钱如流水,林老爷俸禄和赏赐哪里够,林星河的月俸与得的赏赐,可都在她妹妹身上挂着。
林家这般娇养的姑娘,该是不愿给人做妾室,只怕是想做个官夫人。林星河历来是个有成算的人。当时小侯爷毁了林月婵的清白,这该是让她不能接受,十多年堆金堆银养出来的妹妹,这般不明不白的给人做了妾室,又怎么能让人甘心。
林星河骨子里也不是卑微人,她自幼跟着小侯爷读书和习武,每样都不肯拉下,还将小侯爷的内务和外务都安排的紧紧有条的。即便秋生不管书房的事,也知道小侯爷那些被世子与国公爷称赞的文章大部分都是她的手笔。
小侯爷时常感叹,若林星河是个男子,必然会送她考科举,说不得便能给他挣个状元出来。这般的胸襟和气魄,怎会如此短视,她不会愿意让妹妹与自己一起入了国公府的后院的。
小侯爷也是真的不知道,国公夫人极不喜林星河。小有侯爷去皇后那里求婚的事,虽是小侯爷的自作主张,可国公夫人却不会认为这是小侯爷自己想的,她一直觉得这是林星河撺掇的。
国公夫人私下审问过秋生等人,满院子的人都因为这件事被打罚了,可小侯爷却丝毫不知情。国公夫人审问了所有人,才否定了这事与林星河无关的,但是能让小侯爷迷恋至此,只怕也是国公夫人不愿意看到的。国公夫人一直认为林星河野心勃勃,也不安于室,是不适合纳入府中的人。
如果,当初小侯爷去皇后那里求旨意,真的有半分林星河的手笔,按照国公夫人的手段,林星河真也就活不到现在了。可国公夫人她从未在小侯爷面前表现过半分对林星河的不喜,反而多有嘉奖,时不时在小侯爷面前夸赞她,对她多有赏赐。
林星河有了专门的院落,住到客院去。大家都是伺候人长大,都明白国公夫人的防备,可小侯爷是相信母亲的说辞的,他真的以为这是对林星河的恩宠,这些都让他极开心的。一个儿子又会怀疑一个平日里就对自己千依百顺的母亲吗?国公夫人又是什么手段,又怎是小侯爷这般在她呵护中长大的人能清楚的。
秋生到也知道,小侯爷能答应纳林月婵入后宅,可能也有想试一试林星河的态度,大约也有被堵在书房里的事,不好给林星河交代,索性后宅也不怕多住一个人,也真的想照顾林月婵的意思。在国公府里纳几个妾室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国公爷前些年也养过一对姐妹花的伶人,在小侯爷的观念里纳妾从来都是微末的事。
这件事如此顺利,也是各种机缘巧合在一起。幕僚没有官身,不管林家将姑娘养的多娇贵,能嫁给官身最多也不会超过六品,这样的人该都是一般人家的士子,便是熬一辈子,只怕也不能与小侯爷这般身份的人做比较。
林家也是蠢的,拿林星河换成了林月婵。林星河能左右小侯爷的决定,可那林月婵没了林星河将来在侯府里又算什么?林星河该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苦心栽培的妹妹,最后截胡了自己的亲事。
皇陵所在的位置,靠山靠林,荒郊野外的,肯定要比京城里冷的多。
虽说是守皇陵条件必然简陋,但因有秦王殿下提前让人前来打点,花费了不少银钱重新收拾了院落,烧暖了屋子。林星河等人到了以后,不过一个白日,与原本看守皇陵的人做好了交接后,就安置好了一切。秦王府只留下了两个武艺好的护院,便连夜离开了。
皇上本就是因为生秦王闷气,拿严钺做筏子。秦王身份敏感,为严钺做了这些已经算是不容易。严钺在这里过的看似艰苦点,让皇上出出气,对秦王与严钺都是好事。
严钺在路上被照顾的很妥当,如今安下心来,又静养了的这么几日,亦然大好。这些时日,因有用凝神的药和安眠的香,严钺白日里浑浑噩噩的在睡觉,夜晚偶尔清醒一会,说不上几句话便又睡了过去。这般少动多休息,又及时的用药和针灸,身上的伤比预计的好的快了许多,当然也有年轻和底子好的缘故。
虽是被赶来守皇陵,严钺因有人照顾,安心的不行,多日的宽心,让他看起来胖了些,脸上甚至多了一些肉,气色也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他夜里醒来,便会下意识的攥住身边人的手,这些时日对身侧的人也越发的依顺,对众人脾气温和了不少,当然笑容也多了起来,说起来话似乎也多了情绪。众人又喜又忧,除了他,没有一个人能做到真正的安心。
天将亮时,严钺骤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习惯的攥住了床上人的手。他无声的侧过脸,屋里还黑着,冬日的床帐十分厚重,一点光线都没有。
这些天,两个人日日在一起,严钺每每醒来都能感受到这个人的气息,便是她不在屋中,床上身侧都会萦绕着这个人的气息,是熟悉的熏香。大多数的时候,耳侧是她均匀的呼吸,只要身侧还有这个人,他就觉得安心。
严钺自小到大,从未如此专心的修养过,从身到心都是放松的,每日就是吃吃睡睡的,也没有需要思虑的事,身上的伤也好的很快,便是躺在床上,也觉得神清气爽。
每日的擦洗的事,本是赵栋的活儿,自来了这地方后,严钺就无声的拒绝了赵栋的帮助,他虽是内心极为羞涩和紧张的,可是还是执拗的让她来做这些私密的事。
每次擦拭都是晚上,屋内也不曾点灯,黑暗里看不见彼此,也缓解了严钺心中的羞涩和紧张,那种肌肤间的触碰在习惯后,反而每日心中多了几分期待与眷恋,当然还有窃喜和暗暗的甜蜜。
严钺自来不喜有人在身侧的,便是赵栋和赵栖,也很少近身伺候。可是他现在却很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无微不至的感觉,很是留恋她的手一次次的划过额头与身上的温柔,每次的触碰似乎带着酥麻,让人难以克制的心悸。
严钺身上亦然大好,早该起身活动。每日被请脉的时候,还是会给孟大夫说着身上还疼着,起不来身,心里是极留恋被照顾与无微不至的呵护的。
黑暗中,严钺悄悄的侧过脸去,看到熟悉的侧脸轮廓。
这些时日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夜间醒来,都会偷偷的看她,虽只能看清一个轮廓,可还是觉得的甜滋滋的,看着便会再次安然入睡。他也已熟悉了她侧脸的轮廓,她身上浅淡的香味,以及特有的气息,虽然彼此依旧是看不清的彼此,他似乎都闭着眼都能临摹出她脸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