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总是不圆满
许是病中的软弱,严钺能从那触碰之间,感受到了她的欢喜和珍惜。
这瞬间,他便觉得胸口酸胀的,都是喜悦和满足,几乎是下意识的勾起了唇角,无声的笑了起来。
两人的另一只手还交握着,严钺身上疼的很,心里却是甜腻的,胸口有些热,一颗心犹如泡入了温水中,让他整个人都轻飘飘又软绵绵的。
“月儿……”严钺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许久不曾开口的沙哑,可即便如此,这一声低喃,溢满了情感与柔软。
林星河动作一僵,下意识的想收回手来。
严钺似乎早意识到会如此,紧紧的攥住了手里的手。林星河的手都被严钺攥在手力,坐姿前倾,虽是黑暗中,可她有些怕严钺看到自己的脸,只得侧过脸去,躲开他的目光。
严钺小声道:“别走,我们说说话,可好?”
片刻后,林星河无声的点了点头。
严钺本也很紧张,生怕被拒绝,得了回应后,紧抿的唇角,再次有了弯曲的弧度。他松开手,掀开了自己的被角道:“累不累,一起躺下,可好?”
林星河刚睡醒没多久,安神香的效用很好,这会人也正精神,可她没有犹豫,小心翼翼的躺在了被子里。严钺身上有伤,无法侧身,两个人并排躺在一起,都望着漆黑的车顶。这般的躺下来,两个人离的近,也更不容易看到彼此的脸,这也会让林星河觉得安全,可是又觉得两个人其实离的很远很远,大约永远无法走近的距离。
被窝里,严钺十指交叉的攥住了林星河微凉的手,鼻间又都是身侧人身上的味道,又熟悉又觉得亲密无间,心里顿时觉得甜滋滋的,勉强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林星河有些诧异,侧脸看向严钺,可惜黑暗里,看不清楚身侧的人。
严钺感觉她呼吸的靠近,竟是紧张了起来,动都不敢动了。这片刻的宁静甜美的时光,对严钺来说都是满足,可对星河来说,宛若偷来的平静,若是严钺真能看见自己的脸,只怕这会早又拔刀相向了。
严钺能清楚的感觉耳边有人的的呼吸声,那身侧的香味浅浅淡淡。他又是紧张又是羞涩,根本不敢侧脸看她的。他的耳朵这会变得越发的敏感,清晰的感觉到她身侧传来的温度,很快的,严钺耳朵以及脸都滚烫起来。
虽离得如此近,严钺还是很想和身侧的人说话,小心翼翼又带几分甜蜜的开口道:“如今我们成了亲,也该给那晚暗算我的人送个红封。”
林星河不那么觉得,如果他发现那晚的人是自己,怕是想给那晚暗算的人送刀子和砒霜,沉吟了片刻,她还是低应了一声:“嗯。”
严钺虽喜欢林月婵许多年,可是他与她并不相熟。他自来极是寡言,没什么机会见到林月婵,莫说两个人说不上话,甚至连一次真正的面对面的机会都没有。
林星河倒是常常能见到严钺,但是她跟在谢锦身侧在外读书,身份与春生和秋生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些年来,虽林星河断不了能见到严钺,可在谢锦与众多公子哥面前,她是没有资格说话的,自然也从未曾与严钺正面对过话。
当然,谢锦的圈子也是严钺这般的破落户也是进不去的,两人的即是有相逢,也是谢锦主动找茬,没有交情可言的。
那夜与严钺纠缠,也是林星河这个人。两个人也有说话,这会林星河这样轻应了一声,严钺是分辨不出来的,还因为得到了回应而欣喜。
严钺面对爱恋多年的人,虽是有很多很好话说,可他到底是内敛之人,这会也是极羞涩的,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心中找了好半晌的话题未果,最后只有放弃,他又不舍冷落了身侧的人,握住她的手指把玩。
这些年,他曾远远的见过她一两次次,也知道,平日里她与人说话声音都低低细细的,整个人也娇娇柔柔的,是个十分柔弱又安静的人。
严钺低声道:“娘子……”
林星河愣了愣,心情极为复杂,犹豫了好半晌才低声道:“嗯?”
严钺叫了这个称呼后,听到了林星河的答应,几乎是忍不住的,又笑了起来:“娘子。”声音又低沉又温柔。
若非林星河对严钺有所了解,根本想不到这是个木讷又冷若冰霜的人。从拜堂便能感受到严钺的温柔,可这般爱说话,又爱笑,哪里还有平日的样子。这短短的两个字竟是能听出无尽的温柔和情意来。
片刻后,严钺柔声安抚道:“你不要怕,这一生我都会护着你,待你好。许你早已不记得了,当年若非你救我,只怕我也活不到现在了。”
林星河抿了抿唇,小声问道:“是吗?何时的事……”
严钺将头靠在了林星河的肩膀,小声诉说着:“你当年身上的香味与现在如出一撤,那夜若非认出床上的人是你,便是中了药,我也有余力先将人掐死,绝不会让人近身半步。”
虽然严钺这会说话温温和和的,甚至有饱含温情的意思,可林星河听明白其中的意思时,几乎下意识的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回想起那夜来,还是忍不住后怕,如果不是错认,凭借自己的身手,怕在在中药的严钺手下也过不了两个回合。
林星河知道他自来比别人多一分狠辣,否则便是秦王再落魄,也不会舍得将书香门第的他送入锦衣卫镇抚司当差,听闻那差事是他自己求来的。当年谢锦等人对他这般作为的评价,很是不屑,常用秦王门下狗来形容他。可他进了锦衣卫,很快便升了小旗,这般的速度,秦王又帮衬不上,只怕平日里做事只说心狠手辣都稍嫌不够,又岂会是个温柔和善的人。
林星河忍不住庆幸,林月婵历来喜欢与自己同相同的东西,从布匹到熏香,都是同一种,这种熏香也是买不到的,是林星河自己特制的。
林星河才入国公府时,并不是当下便得了谢锦的青眼,她先是跟着洒扫的低等丫鬟做了一阵子活,后来因为勤快人灵手巧,便被调香的嬷嬷选中,跟着打下手,中间也做了几个月。后来,得谢锦青眼后,这制香的手艺便当做爱好持续至今,便是谢锦常用的香,也都是她亲手调制的。
林星河不喜欢浓郁的香味,这会遮掩嗅觉,这方子是林星河按照书上的香方改良出来,味道很淡,但是非常好闻,也持久的留香。
谢锦几次夸赞过这个味道,林婵月也很喜欢,每月初一十五都会亲自来国公府拿一些回去,这些年姐妹二人也一直用着相同的熏香。虽都是些机缘巧合,可如今林星河这会倒是无比庆幸起来。
严钺不见对方回话,去感觉身侧的动了动:“你冷吗?”
林星河立即否认道:“不冷。”
严钺将林星河的手拉倒自己胸口,林星河还在后怕中,立即想将手拿回来,严钺却紧紧攥住不肯放,等了片刻后,严钺见那只手不再挣扎,才低声道:“娘子,这些年除了你,我谁也不曾碰过。”
严钺从来都是生人勿进的模样,林星河对这句话倒也不会怀疑。毕竟,他很多年前就喜欢林月婵了,早些年甚至两人无意中遇见几次,严钺甚至还主动与她搭过两次话,询问林月婵的事,不过林星河从未回过话,只装作听不见,扭身就走了。
林星河虽看似与严钺不曾有交际,莫名的也会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有时候通过他做的一些事,懂他的思维方式,莫名其妙的就是知道他要做什么,或者是说会做什么。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林星河将《严氏秘闻录》读了太多遍了。
一如谢锦自小便莫名针对严钺的反感和厌恶。林星河也会莫名的关注这个人,可是从来不敢和他真正的对话,在记忆中仿佛一句也没有。
虽是与谢锦交恶,林星河在表面上对这个人是很冷漠的,但是心里也是想着他能过得好的。他的身世也不是什么秘密,他越是凶恶,林星河便觉得他越是可怜。本该是个读书做文章的清贵公子,最后却做了锦衣卫的鹰犬。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看到的越多,林星河也越是清醒,只要她与谢锦站在同个立场上一日,只要她与谢锦还有斩不断的瓜葛,那么严钺便是自己要远离和防备的第一人。
可林星河做梦都没有想到,与谢锦如此深的牵绊,竟能一夜之间便全部消失了。如今阴差阳错的嫁给了严钺,今后也不会与谢锦再有交集,这反而让她紧绷多年的神经,都松缓了下来。
在谢锦身侧时,林氏一家都仰仗国公府生存,这更让她历来在谢锦身侧谨言慎行,不敢有半分的倦怠与慢待,倒也不怕谢锦会如何,只是怕再惹了国公夫人谢氏的眼,毕竟国公夫人是及其厌恶自己的,但是做人奴婢,一步不差,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的很难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