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孟洵异像学生见了老师样地低眉颔首，乖巧侧立在屠司身旁，犹豫着应该如何展开对话。
师尊屠司伸出扶住孟洵异的手悬而未落，顿了一刹，目光很是闪烁，仍是简明扼要的三个大字:“你变了。”
孟洵异脑中警铃大作，脑中徘徊不去的是东方怀信的邪魔论，生怕自己一个孤魂野鬼就这样袒露在师尊大人的火眼金睛之下，于是不得不拿出了奥斯卡的演技。
她一把上手揽住了师尊大人的胳膊，耷拉下肩膀，一下子软糯了嗓音:“师尊大人～”
眼见着清冷师尊的神色似乎有一丝崩坏，孟洵异抢在他开口之前就狗腿样补充道:“我对师尊大人之心，日月可鉴，任他斗转星移、海枯石烂，也不会有一丝丝改变。”
屠司面无表情盯了孟洵异半晌，终将一只手放在了孟洵异的头顶，像是盲人寻到了拐杖，孟洵异很明显地感觉到身体里像是有什么障壁样的东西被加固了，只听得屠司开口道:“阿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孟洵异维持着仰脸假笑，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家伙，原主心心念念想做你老婆，你却只想当人家老爸。
不过好在，屠司好像被自己成功地转移了话题，为了巩固蒙混过关的成果，孟洵异搜肠刮肚一番，从储物器中取出了一株仙草，献宝一样地捧到了师尊面前。
仙草根茎皆绿，花朵皎白中带着一缕缕红丝，正如和璧隋珠，泣血而就。
“徒弟深知师尊多年来恶疾缠身，夜不能寐，特往魔族之畔东海瀛州为师尊寻来这绛珠仙草，希望稍稍缓解师父之苦。”
谁知屠司的重点与常人有异，开口道：“你去了魔族之畔？可入了万山之围？”
孟洵异一直为了隐藏身份而察言观色，此时不可能看不出师尊屠司对魔族领土万山之围似乎心有芥蒂，于是顺着他的话头开口道：“徒弟一直谨遵师父教诲，不与魔族沾染毫分。”
屠司点头，“不错。”但他仍没有伸手去接那株仙草，孟洵异举过头顶的手有些发僵。
“屠司，走得这样急，原是迫不及待来见你这小徒弟了。”一人调笑着御剑落在师尊屠司身侧，时机不早也不晚。
孟洵异抬眸看去，此人一身修仙者的干练白衣，但仍遮不住婀娜丰腴的身材，眉如小月，眼似双星，既有俗世的性感泼辣又兼超脱凡尘的悲悯慈悲，此刻依偎在清冷师尊身旁，让人恍然如见神仙眷侣。
孟洵异一刹笃定，此人便是女主白婳。
就在她呆愣瞬间，屠司从她手中取走了那株绛珠仙草，他将它递到了白婳手中。
“这不太好吧。”白婳没接。
“你为我费心疗伤，功力损耗几乎殆尽，这棵绛珠仙草恰好可以给你补补身体。”屠司唇角轻轻一弯，眼神一改冷淡疏离，温柔得近乎宠溺。
孟洵异捂住了心口，那里，是来自原主条件反射般的抽痛。
身为局外人，她明知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女配，而那才是正牌女主，可忍不住地，还是有些为原主难过。
一直以来几乎丢掉灵魂的奴颜婢膝何曾换来这般和颜悦色？甚至，就算原主用性命取得的绛珠仙草也能像一个这般廉价的物事一样随手送人。他丝毫没有关心她是否路途颠簸、九死一生，仿佛她是那个从垃圾箱里捡来的孩子。
眼眶莫名有些发热，她伸手，一小撮灵力形成的火苗将那绛珠仙草燃成灰烬。
乖了那么久，任性一次又何妨？
屠司皱眉，一掌抽在了孟洵异的侧颊，孟洵异一个趔趄摔在沙地上，顺手便将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泪埋葬在沙里。
屠司留给她的似乎永远是这样的疾言厉色：“出去一趟，竟生了这许多戾气！”
“啊！”什么都没说，孟洵异先大吼一声。
输人不输架。
孟洵异哭着嚷：“还不是……跟神兽打架，叫把脑子打坏了！”
“你！”屠司气得说不上来话，打过孟洵异的手掌甚至有一丝颤抖，袍袖一挥便隐在了身后。
刚将仙艇收回、做好善后工作的尘令没想到师尊师姐就这样吵了起来，向前一扑，就跪倒在孟洵异旁边，他将头埋入黄沙，不敢去看屠司，颤声道：“都怪我，都怪我，当时绛珠仙草的守护神兽的最后一击将我们和师姐冲散，是我没保护好师姐！”
锦桃和徵道也分别跪了下来，都不敢出声。
什么时候话题转到了这里，孟洵异瞪大了通红的双眼，只剩下不停的抽噎。
得了台阶的屠司正要冷着脸叫孟洵异起来，却突然响起了几声清脆的掌声。
那人边拍边笑：“妙啊妙，实在是妙。”
屠司看到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孟洵异这下不哭了，她有些慌，心道：“糟了，忘了把这家伙提前塞进储物器了，屠司是无上仙门掌门人，应该不至于容不下一个长得和他一样的人吧！修罗场啊，正主和替身相撞，这是谁孬谁尴尬？这么说，还有那么一点兴奋是怎么回事？”
“你是何人？何事可喜？”屠司问。
“我是谁？过路人。只不过看到一向自诩名门正派、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无上仙门掌门人竟然为了区区一株仙草掌掴自己座下大弟子，如此黑白颠倒的趣事儿怎么不值得为之一乐？”孟洵异从东方怀信有些下撇的眼睛里看出了隐藏极好的不屑和挑衅。
心道：这人莫不是跟屠司有仇？
“仙草事小，品行事大。我管教自己徒弟与君何干？”
“没问题没问题，您继续。”东方怀信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余光瞟过半边脸全是血的孟洵异的时候，眼角微微一弯，摆明了看好戏。
现在，皮球又被踢了回来。
孟洵异气恼。
“屠司，你这徒弟想必也知道错了，不如罚到思过崖，略施小戒也就罢了。”
白婳伸手拂了拂碎发，广袖垂落，露出一点涂着蔻丹的指甲来。
孟洵异隐隐觉得，她或许并不像表面的这般光明磊落、仙风道骨。
屠司看着孟洵异，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十分不符合身份地乱窜几下，转过头，从背后传来一声闷闷的“嗯~”，算是同意了白婳的想法。
孟洵异心道：果然是男女主啊，一唱一和地，是杀了她这条单身狗来撒狗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