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最后的信任
侥天之幸，大人活下来了。那时候，房斌就决定，找个机会，为大人而死。只有他死了，大人才会没事、家人也就会没事，他做过的事情，才不会被大人知道。
他不怕天下人知道，但他害怕、十二万分地害怕大人知道，害怕大人对他露出失望的目光，那样的话，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百倍、千倍。
可一切就这么来得猝不及防。
原来……大人早就知道。
大人早就知道，大人一直在给他回头的机会，大人却不想他死，然而，面对这累累骸骨，大人也无法再继续选择沉默。
大人只有送他走……
房斌的心里，是理解的，理解之下，却只有绝望，满满的绝望。他连为大人尽忠的机会都没有了。
“大人，是大长公主！”
踉踉跄跄在通道中行走的房斌，忍不住回头大喊了一声。这一声喊出去，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法活了。但他还是喊了。
不过，只喊出了幕后真凶，并没有诉说他自己的苦衷。背叛，无论是怎样的，都是背叛。大人不追究，是大人的宽容，不是代表他没有做错。
他只希望，大人能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是谁想对大人不利，好让大人防范一点、再防范一点。
大人……大人他何其艰难、却又泱泱殇殇地背负着一切啊。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他一定、一定、一定不会再受任何人的胁迫，只求能多护住大人哪怕一时半刻。
打死房斌也不会想得到，其实对于幕后的那些黑手，这世间，没有人比他家的狄大人更清楚。
听到房斌喊声的狄映，仰首望向洞顶。
对于狄映来说，房斌与虎大人是不同的。
虎大人为情所迷、所控，行为却是自愿的。而作为一个成年人，虎大人就必须得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纵有再多的意难平，也终是他自己的选择。
而房斌，从种种行为推测中可以判断出：其是被胁迫的。虽然这份胁迫，可能在最初的时候，也合了房斌他自己的某一点心意，但是从头到尾，都不是他本人的完全意愿。这在律法上，其实是可以通融的。
所以，狄映选择了放他走。是生是死，就看他的命数了。但他喊出了那声“大长公主”，狄映也就知道了房斌的结局。
后悔揭穿房斌吗？
不！
等到甬道内房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之后，狄映才收回视线，微微地动了动嘴角，想笑，没能笑出来。
搓了搓脸，看着弟兄们，狄映郑重地说道：“别光想着为我死，你们的身后也有家人，现在，如果有跟房斌一样的人，请跟着他一起离开。我……”
他话还没说完，所有的弟兄们就齐刷刷地后退了两步。站在最后面的，还差点儿没给退到了河里去。
除了如山般沉默的周凛、和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聂波。
聂波在纠结。他想追上去把房斌给砍了，由他亲自去送令牌。那么深的兄弟情、那么深的信赖被背叛了，他不舒服、不舒服得很。
而送令牌是天大的事儿，万一房斌拿着跑了？或者是假传圣旨做下什么对大人不利的事情了呢？大人要深入险地了，没有后援了要怎么办？
他再不相信房斌了，一丝一丁点儿都不信了。连大人都能背叛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还有什么是再值得他信任的？
可他又不想走，他走了，大人怎么办？大人岂不是更危险？
一时就纠结得很，纠结得眉毛胡子都皱在了一块儿、纠结得他又扯掉了好多根胡子都没有发现。
忽然就看见弟兄们在齐齐地往后退，他一头雾水地看过去，又再看看大人，猛地想起大人刚才说过的话。
他再走神，大人说过的话也还是会留进耳朵里的，只是刚才光顾着纠结了，压根儿没往自己身上想。他又不是奸细。
这会儿见到就他孤零零、特别显眼地一个站在中间了，才一拍额头，就跟着往后退。
再不退，弟兄们的眼神就能吃人了。
狄映看着这样的聂波，眼里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他知道聂波是个好的、是个忠的，他没有怀疑过对方。
他也看出了对方那满脸的纠结，猜得到聂波究竟在纠结些什么。
唉……
终是只能一声长叹。
“既然没有了，那么，我们也走吧。我准备去他们打铁的地方，那儿应该是他们最想保全的地方吧？只是不知道他们在那儿究竟有多少人，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
狄映说着，抬步转身，顺着甬道就往回走。
天门他不去了。掀一堆死棺材板、找一堆死物还得闯过无数机关陷阱，没必要。他要直接去找承村最大的秘密，要找到他们究竟在打制什么？如自己所猜测的一般，是兵器吗？还是仅仅只是兵器？
其实他更想分兵。
一路去看看他们究竟挖的是什么矿、一路去查他们打制的工具是什么、一路去他们那画上一团祥和的地方、一路再去破坏机关，让那些家伙们和他一样“走投无路”！
但估计是不太可行的，就这么点人，分开了，应该还不够敌人塞牙缝的。
也想过要不要先退出去，等大军到了再来。可他们逃出了房屋陷阱，又过来这一路上留下了许多的痕迹，已经打草惊了蛇。这山中甬道四通八达，到时候什么都不会被他找得到。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进、或退？
没得选。
其实那八道门后都代表着什么，他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但都得一一经过证实。
狄映大踏步地向前走着，顺便让周凛把三道栅栏的机关全给破坏了。这是为了给他们自己留条退路。
设想一下：如果他们被敌人追击，走投无路之下，就可以跑来这里。对于敌人来说，这儿是有进无出、投喂守墓兽的地方，看见得多了，早已对这里生出了恐惧心理，不会追进来的。
而他们就还有时间喘息一下。
不止是这里的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