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为你白马金冠
他看着小姑娘不停地在帮忙大人一起抢收，默默收回了视线，加入到了匆忙的人群之中。
终于，在所有的稻谷都被收入仓房之后，大雨才如飘泼的一般滚滚而下。小姑娘在大雨中抹着脸上的汗水，笑得像朵迎风盛开的花朵。
戚烁捂着这么多年来一直紧贴胸口放着的小手帕，脚下不由自主地就往那儿走了两步。
他想为她遮风挡雨，想让她永远都笑得如此恬静愉悦。
最终，他忍住了自己的心绪，停下了脚步，转身默默地走开。
现在的他，连站去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遑论其他？
他要回去读书，加倍努力地读书，只有将自己变得强大了，才有资格去她撑起一把伞。
这之后，他沉下心来，再也不受他人言语的影响，专心致志地做起了学问。
直到金榜题名，一举高中。
狄家庄出了第一个金科状元，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都来喝了他的庆功喜酒。
二老爷还拍着他的肩膀，笑着夸赞和鼓励。
那日，他也见到了彻底长大了的小姑娘。
曾经的稚气已经完全褪去，鹅蛋脸也变成了瓜子脸，活泼可爱的气质也变为了沉稳端庄，眼睛更加漂亮、皮肤更加白晳。
看着他，她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微笑着冲他做了个揖手礼，向他道着恭喜。
可是，他的心却沉入了谷底。
因为，那双美丽的杏核眼里，没有一丝熟悉他的味道。
这姑娘，不记得他了……
当我披荆斩棘、为你荣耀归来，你却已视我为了路人。
所有的骄傲、荣誉、成就、辉煌、期盼……都在这一刻，化为了粉尘。
戚烁又想哭了，想回到那棵大树底下去好好地大哭一场。
可惜，不能。
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围着他道喜恭贺。
于是，他就把自己给灌醉了，灌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只望醉梦里成仙，化作飘羽中点缀。
后来，酒醒了，梦也醒了。戚烁揣着小手帕，脱下状元袍，老老实实地扛着锄头就下了地。
庄户人夸他做官了仍不忘本，曾经说过他的一切风言风语都自动飘飞不见，每一个人看见他，都只剩下了声声称赞。
他也只笑笑，笑着回一句：“我的根在这里。”
是啊，他的根在这里，他就是个农户出身的孩子，田里那四季的庄稼，就是最与他息息相关的所在。
也就是从这时起，他才渐渐地打听到，那姑娘叫狄义兰，是大老爷家的嫡长女；那姑娘并不喜欢读书人……
戚烁对着河里斯斯文文、俊逸儒雅的自己，悲凉地笑。
如果他早知道，那就早早地去报名参军了。或许，一身白马银铠、彪悍凌厉，更能胜过红袍红花、高羽黑帽。
可惜，人生没有早知道。
不过，奇迹般地，就在他决定彻底放下、只将对方珍藏在心底之后，他却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看到那道如画风景了。
去山上喂养家禽，能看到；
去田里挥洒汗水，能看到；
去沟渠里掏石挖沙，能看到；
去河里引水灌田，能看到……
那姑娘，不管穿着什么样的服饰、梳着怎样的发型，都随时会挽起袖子、裤腿、衣摆，跟在大老爷身边帮忙。
戚烁就总远远地看着，一眼、一眼地看着。那时，全身都会充满了力气，即便是手心已磨出血泡，他也感觉不到一丝儿的疼痛。
他想：就这样，偶尔能看得见，就好。
远远地、哪怕只是看一眼，他也能快乐一整个季节。
就像仰望雪山之巅，却只能这么望着，再也无法靠近。
他不配再靠近了。
越长大，知道二老爷的事迹也就越多。尤其是在进入官场之后，二老爷就如那云端神邸一般矗立在他的心里。
他遇到难题、难事儿了，就会跑去找二老爷。二老爷总是会笑眯眯地为他答疑解惑，并巧妙地提点他如何在官场中生存。
每到这时候，他就会感觉到家族式的强大。寒门难出学子，出了也难在官场立足，就是因为少了提携扶持之人。
而他何其幸，生在狄家庄？有免费的书读、有免费的饭吃，还有全国朝鼎鼎有名的狄大人，为他排忧解难。
至此，他就离着那姑娘更远了。
那是朵冰山上的雪莲，他连站在山脚下，都感觉自惭形秽。
近日，因年节放大假，他就回到庄子里，准备和家人、和庄户们一起过年。曾经的不愉快，都随风消散了，现在的狄家庄，所有的人，都是他的家人。
惊闻噩耗，他第一时间就冲出来帮忙。
帮忙安排人摆出小炭炉、搬来炭盆、锅、碗，找木板抬人，没有木板就拆门板，找人拿来被褥、陶盆，教人如何给病人们催吐、灌水、灌生鸡蛋、催吐，忙得一塌糊涂，却总算是指挥若定，救下了所有人的命。
大小姐也自风雪中而来，带来了他急需要的物什，就像一道光，直直暖进了他的心底里。
可他依旧只能在深深地看过一眼后，转身走开。
心，却定了。
狄义兰自是不知道戚烁对自己的情意如此浓厚，满地的病人，还需要她帮忙安排照顾，无暇去分心想些有的没的。
直到所有的病人，在绿豆汤、生鸡蛋，以及大夫们的努力下，病情都稳定下来之后，狄义兰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站起身，眼前却是一黑。
没倒下，有人撑住了她。
她闭着眼睛，等这阵眩晕感过去。耳边，听到那人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密急、剧烈。
对方的胸膛很结实，也很宽广，身上还有一股排除各种复杂气味之外的、好闻的味道，像是山上那股最清新的风、最嫩绿的叶一般，富有自然的泥土气息。
狄义兰猜到是谁了，戚烁。这股味道，独属于他的。
等脑子里摇晃的感觉过去，狄义兰睁开眼睛，后退了两步，看过去的时候，忍不住就“噗哧”笑出声来。
戚烁像一个稻草人，双手笔直地伸开，脑袋大大地后仰，身体站得板板正正，眼睛死死地闭着，而……